“可以,”展凝说,“我请。”
这事是她搞出来的,理应由她来。
展凝低头掏出手机:“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先。”
丁定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电话拨出去, 另一边展铭扬的手机响了起来。
展铭扬盯着外面的两人,满腹狐疑的接通了电话:“姐!”
“嗯。”展凝说,“我今天有事,就不回来吃饭了,你们不用等我。”
手机开了扬声,端坐着的程谨言听得一清二楚。
展铭扬冲没什么表情的程谨言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什么情况啊?”
展凝:“喂?人呢?”
“哦,在呢!”展铭扬拧着眉,开始在那装傻,“你有什么要紧事啊,医院去了没?受伤了怎么还呆外面呢,脑袋磕了你不难受啊。”
装着装着真装出一股气来,展铭扬非常不赞成自家姐姐这不着调的做法。
展凝说:“医院去了,包扎过了,没什么问题,回来路上正好遇到一个同学,所以准备一起吃个饭。”
程谨言凉凉的朝远处看了眼,心想:“骗鬼呢!”
展铭扬跟这兄弟心有灵犀,说:“你骗人!”
“啧,”展凝说,“我怎么就骗人了,爱信不信,我挂了。”
展铭扬连忙说:“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吃完饭吧,不会很晚。”
展凝将手机放进口袋,冲边上的丁定远说:“走吧!”
丁定远:“我带你。”
这边本来就是市中心,不管吃的还是玩的都挤在这一块,离的都不远。
“不用。”展凝说,“走过去吧,反正挺近的。”
因为都是走读生,晚上有一段路还是重合的,安全着想会一起走。所以展凝跟丁定远关系还算可以,但也就只是到可以而已,坐人车上,间接算靠人怀里这事,并不是凭他们两现在的关系可以干的。
丁定远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他从车上下来,跟展凝并排朝外走。
一阵风过来,展凝头顶的头发飘起来几根。
圆圆的跟蘑菇似得脑袋突然飘上来几根头发,怎么看怎么搞笑,又有点萌。
丁定远盯着看了几秒,忍不住伸手给她压了压。
“嗯?”展凝连忙扭头看他。
丁定远没轻没重的在她头上摸了摸,说:“噢,你那头发翘起来了。”
“是吗?”展凝自己伸手也抓了抓,“还有吗?”
“没了。”
华灯初上,两人缓慢走远。
展铭扬趴在车窗上看着,边嘀咕:“我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这才来多久呀,怎么都有人陪着约会了。”
“别乱说。”程谨言整个人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只声音有点冷,“不可能,她也说了只是同学。”
“别搞笑了。”展铭扬跟过来人似得说,“那就是障眼法,现在高三关键时刻,要被老爸老妈知道我姐恋爱,天都能塌了,她只能瞒着,没看见今天非不让我们跟着吗?她现在就是连我们都信不过了,怕我们说漏嘴。”
展铭扬把臆测说的头头是道,有根有据,却不知已经把他姐坑的山路十八弯了。
程谨言抿着嘴,整个人都因着展铭扬的话而不舒服起来。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依旧低低的说了声:“不会的,姐不会谈恋爱的。”
展凝进屋时正巧看见两孩子在门口换鞋,这鞋换的很热闹,在那抽风似得推推搡搡,见到她顿时一脸风化。
展凝莫名其妙:“你两出门了?”
“啊!”展铭扬拽着程谨言踉跄了一下站直,张嘴就扯,“出去跑了会步,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展凝把原因一吐,也换了鞋进门。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洗个澡看会书时间就划到了十一点,再埋头做会题,又一下去了后半夜。
这样的时间点对准高三学生来说已经是日常,展凝将最后一道大题做完,坐着发了会呆,起身去楼下找吃的。
她的房间在最西侧,展铭扬跟程谨言的则在最东边,相对而居。
开了灯,刚踩上旋转楼梯,东边的房门开了,露出半个程谨言的剪影,像被中间直直劈断,看着有点落寞,然后很快走了过来。
展凝有点意外的看着他:“还没睡?”
程谨言点点头,几小时前看到的展凝跟别人相处的画面深深烙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转动,一阵的憋闷和烦躁。
照理说长时间生活在展凝的疏离态度下,自己就算避之不及,也不该这么巴巴的往上贴,要换个人,他能扔过去个尊眼都是恩赐。
可对着展凝就是没办法,见到这个人了就紧张,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个不注意就泄露出那些不该有心思。可见不到这个人了,又不上不下的浮在半空中,没个安稳。
有时候程谨言也会试着宽慰自己,说不定只是一种情感寄托,可能是在展凝几次的帮助里产生的一种化学反应,对比某些他自己都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的情感,或许更趋向于依赖性罢了。
然而今天展凝跟别人相处的一幕彻底打破了他本就勉强的自欺欺人,他发现他受不了,他觉得很难受,具体怎么个难受法又不得知。
整个人想被扔进了荒漠,找不到出路,找不到方向。
“嗯?”程谨言回过神,发现展凝在跟自己说话,“你说什么?”
魂不守舍的这是在想什么,展凝皱眉:“我说你出来是要干嘛。”
程谨言抿了下嘴,说:“我有点口渴,准备下去喝点水。”
“你房间没水了?”他们的房间里都备着水壶,每天都有人来更换。
程谨言目光快速一闪,说:“还有点饿。”
一楼留了一盏壁灯,能看到隐隐的灯火。
到了厨房,展凝打开冰箱看了看:“你要吃什么?面包什么都有。”
程谨言在她身后静静跟着,两人距离很近,近的他能隐隐闻到展凝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当下的氛围令人很享受,绝对寂静的午夜,整个世界好似就剩他们所在的一隅活着。
“我都可以,”程谨言巴巴的看着她,“姐,你吃什么?”
“也没什么能吃的,不是面包就是方便面了。”展凝对着双开门大冰箱扒拉着,“不过我喜欢吃热的,汤汤水水的最好,我煮个方便面算了。”
程谨言说:“那我也方便面。”
展凝无语了一秒,拿了两本面出来煮。
等待的档口,两人并排靠在厨台上,一边火光微亮,一边少年如竹,谁都没做声,展凝是懒得说,程谨言是想说,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不免就一个人埋头在那尴尬。
“你去外面等着吧。”身边默默站着这么个人展凝也不太舒服,“马上就好了。”
程谨言领悟不到她话里表面客气实际撵人的精髓,平时冷眼也吃惯了,现下就是直接给几个白眼都无所谓。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等。”程谨言说。
展凝没说话,只是直接换了另一边厨台靠着,程谨言搭在厨台上的手动了动,忍住了要跟过去的欲、望。
几分钟后,一人捧着一只陶瓷碗坐到了餐桌上。
安静吃完后,展凝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一点了。
她看了眼对面还在喝汤的程谨言:“我去睡了,碗你洗。”
展家的孩子从来没享受过百分百被人宠溺的那种状态,适当的付出劳动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有行动能力开始扔个垃圾,洗个碗,扫个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在展家的五年里,程谨言同展家孩子一样是这待遇,由此现在哪怕寄住在了程家,展凝对程谨言也完全没有要客气一下的意思。
程谨言也已经习惯了,很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等展凝一走,他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愣是将剩下的面汤给喝完了才罢手。
鱼缸事件之后展凝做好了被任何人约谈的准备,她完全不认为何润芝会就此作罢,然而一周过去愣是没有一点消息。
为了怕李知心看到自己头上的伤口担心,最近一次放假时展凝没有回家,虽然她没回家,但展淮楠却依旧得了消息。
展淮楠在那边说:“人没大碍吧?现在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展凝说,“别让我妈知道啊,免得她担心,伤口不大的,马上就要脱痂了。”
展淮楠在那边应了声,随后又叹了口气。
展凝听着难受,说:“真没事,别担心了。”
单从学习角度考虑,将孩子放到程家,享受更全面的教育资源,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三个孩子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也不怕有什么矛盾,但谁能想还会扯到其他人。
父母能力有限,这个时候从现实生活出发,连好好为自己孩子讨个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这次要不是展铭扬巴巴的电话过来为展凝打小报告,自己可能一直会被蒙在鼓里,想到这展淮楠也是有些挫败的。
高三已经开学了,再转回去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又不是小孩过家家,吵架了就来个“我以后再也不要跟你玩了”这种戏码。
展淮楠说:“你们两姐弟自己照顾好自己,其他孩子来了少接触,尽量别跟他们有牵连,重点主要还是在学习。”
“我知道。”展凝说。
又随意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展凝发了会呆,起身走出去,门一开就碰到了鬼鬼祟祟的程谨言,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杵这干嘛呢?”展凝说。
程谨言眼珠子乱瞟,他也不敢说是在这偷听,怕展凝被接走。
他胡诌了句:“我、我就是路过。”
展凝说:“去卫生间照照自己的脸,好好看看心虚是什么模样。”
程谨言:“……”
第34章
几天后在教学楼走道上跟傅一面对面撞上了。
傅一身边跟着两个女生, 正热络聊天,眼风无意扫过,波及到了展凝。
“伤口怎么样?”傅一先开口。
纱布是拿掉了, 但还没脱痂, 头皮秃出来的那一块也只长了一些些的发茬,看过去十分的不入眼。
“还行。”展凝说。
傅一说:“小孩不懂事, 回家后教育她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展凝要笑不笑的点了下头。
装模作样完, 分道扬镳。
进了班上, 方才展凝跟傅一的互动有人见到了。
丁定远就是其中之一, 他很是意外的说:“你居然跟傅一认识?”
“不熟。”展凝说,“怎么需要给你搭个桥吗?”
丁定远哼笑了声,直接转了话题:“今天测试成绩要下来了, 祝你好运啊!”
这是展凝转校过来后参加的第一次摸底测试,听他说完后不免有些紧张,挨到晚自习,成绩排名下发。
展凝扫到自己名字时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在以前的学校展凝成绩在班里排中上游, 这次单从数字看,成绩其实是提高了,但排名却到了中偏下, 略大的落差让她有点受不住。
前世哪怕是转校过来,展凝也不曾为成绩发愁过,没想到这次不单程谨言基因突变,连成绩都变异了。
丁定远本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但一接触到展凝比预期中更掉链子的成绩,幸灾乐祸瞬间转变成合理宽慰。
他把自己改好的部分试卷递过去,“还有大半年呢,没事,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
展凝闷不吭声的接了年级段前三的试卷做对比,看着那明晃晃的数字,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人比人比死人。
因为是新生,尤其是关系生,再加上这个关系相当之硬,负责的班主任第一时间将展凝的情况远程告知了展淮楠。
这间接导致展凝到家的第一时间又接到了展淮楠的电话,展淮楠倒不是来骂的,是来劝展凝别有太大压力的,反正成绩比以前有提升就行,排名这东西不用管,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无愧于心就成。
然而这一通电话也让展铭扬跟程谨言得知了展凝悲催的遭遇。
程谨言突然说:“我们每天去学校接你姐放学吧。”
书房里就他跟展铭扬在做功课,展铭扬是个没定性的,作业做着做着已经趴那画小人了。
听到程谨言的话,他扭头望过来,一脸的茫然。
程谨言说:“上次你不是怀疑你姐谈恋爱了吗?”
“是啊!”展铭扬还在当机,脸上的茫然还没消失,“然后呢?”
程谨言低头翻了页外文书:“早恋容易影响成绩,家里就我们几个,咱们两得看紧点。”
加上展凝这次成绩感人,说不定就是心思不稳受了影响。
“也对啊!”单细胞如展铭扬,没有那么多的发散思维,只觉得程谨言说的挺有道理,事关自家亲姐前途,他自然责无旁贷。
他不会去想,单单只是一个放学到家的路程,既干不了什么事,又花不了什么时间,真要防早恋也完全没防到点上,完全是百搭的活。
这事他们没提前跟展凝说,因此第二天晚自习结束,展凝跟丁定远并排自校园里走出来时见到这两祖宗着实吓了一跳。
展铭扬冲程谨言小声说:“又是那个男的,果然有问题,亏得我们来接。”
程谨言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这两人居然大晚上的真在一块,那么之前呢?是不是每天都是这么相亲相爱的一起回家?
展铭扬快速说:“喂,跟你说话呢。”
程谨言回过神,朝那边看了眼,淡淡的应了声。
回家时因为不熟也没怎么说话,展铭扬更是一直挤在展凝身边,压根没让丁定远有靠近的机会,只在分道时道了声别。
展铭扬说:“姐,那谁呀?大晚上的你们还处一块。”
“我们班长,”展凝看了他一眼,“这叫什么话,都是走读生为什么晚上就不能一起了?”
“你可别早恋啊,影响学习。”展铭扬耿耿于怀的说。
展凝瞬间被逗笑了:“呦,你小子居然管这么宽,不像你呀!”
展铭扬:“我就你一个亲姐,不管你管谁去?”
“知道了。”展凝被这个平时神经粗的没边的弟弟一时弄的有点感动。
正巧遇红灯,尽管大晚上的没什么来往车辆,但在某些方面展凝是个很恪守的人,比如哪怕前后左右一辆车都没有,她都干不出闯红灯的事来。
程谨言停在她另一边,这时说:“姐,以后我们每天都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