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安灵芝!就是她!
害得自己这般凄惨不说,还要取代自己嫁去应府!
这才是她的目的吧!
现在她完了,她安灵芝也别想就这么轻松代替自己嫁过去!
秀芝见毓芝脸色阴得吓人,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知她已完全失去理智,怡然自得地下了炕,走时还不忘再烧一把火,“姐姐自个儿保重,毕竟灵芝如今甚得二叔宠爱,咱们就是知道是她干的,二叔怕也不信呐!”
她说完悠悠然转身,踱步出去。
望桃和彩云见秀芝走了方进来,秀芝与毓芝谈话没瞒着她们,她二人早已傻了眼,什么话也不敢说,怕劝慰不了反而刺激到这位主,只谨谨慎慎地站着。
毓芝呆了半晌,方抬起眼来,吩咐道:“去给我把那红珊瑚镶碧玺的十八子手串找出来。”
彩云应着去了。
她又对望桃道:“去把那蝶落海棠嵌珠玉如意步摇拿出来。”
望桃见这两个都是她嫁妆里头的贵重东西,不免有些不安,试探着道:“姑娘这是?”
毓芝也不看她,冷着面道:“快去!”
望桃只好去了。
待她走出房门,毓芝将炕上绣篮中的剪刀拿出来笼在袖中。
二人回来之后,她往外走去:“跟我去晚庭,咱们理该去恭喜四妹。”
她还从未走过去晚庭的这条路。
从蕙若阁往东,到了小山脚下折往北,穿过那片杏子林,就是晚庭的清漆院门。
青石板小路有些窄,堪堪只容两人通过。
路旁的迎春、连翘在早春的灿阳下探伸着开得繁芜的花枝,一丛丛石竹、冬青点缀其间,将小路妆点成一条织金镶翠的玉带。
而这些斑斓的色彩落在毓芝眼中,都是灰,没有生机的灰,毫无希望的灰。
晚庭院门在望。
应门的尚婶子有些奇怪,这是大姑娘第一次到晚庭来。
她来做什么?
☆、第119章 鱼死网破
灵芝正在寝内,看廷雅托人捎进来的密信,心头的震惊不亚于前世听闻自己被选中和亲的时候。
严氏竟是想把自己送入宫!
算算日子,后年选秀的时候,自己正好十六。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
怪道严氏再没有将自己许给信哥哥的意思,比起苏家,外戚身份当然更为诱人!
灵芝愕然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坐在床沿。
不过她并不害怕,幸好她对自己的出路早有安排。只吃惊于严氏与安二将自己物尽其用的冷漠与精明!
心寒,除了心寒,她想不出任何词汇可以形容自己对安家的感情!
如今皇宫之中,皇后独大,周家势力遮天,太子也已成年,地位稳固。
在这种情况下新进宫的秀女,大部分都只有两种结局。
一种是死得很惨,一种是活得很惨。
安家考虑过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吗?
显然没有!
他们考虑的只是安家的利益,安家的地位!
她一个孤女算什么?
所以前世自己才会被推出去和亲啊!
她以为这一世自己挣得了安二与严氏的些许怜惜和认可。
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过天真!
她神色间不自觉浮上一层冷笑,手中的花笺被捏成一团,几乎攥紧到肉里。
上一世,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自己被推出去和亲顶罪。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真的是天算吗?
忽小令匆匆进来:“姑娘,大姑娘来了!”
“谁?”
灵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是我。”
毓芝的声音已从门口传来。
灵芝忙顺势将花笺塞到被子底下,站起身来,迎到正厅去。
毓芝怎么会来晚庭?她百思不得其解。
毓芝看似平静,嘴角还微微翘起,挂着一丝客气的笑,可这太过正常的模样却让她显得更加怪异。
灵芝微不可查的皱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大姐来做什么?”
毓芝让望桃拿出备好的匣子放在厅中央的圆案上,端着笑看着灵芝:“我来给妹妹赔礼道歉,那日事情因我而起,母亲却冲撞了妹妹,实在是对不起。”
灵芝被她一声“妹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不像正常的安毓芝!
她警惕地看着毓芝:“大姐不必多礼。”
并未打算请她坐下。
翠萝去备茶。
毓芝扫了一直盯着她的小令一眼,对灵芝平静道:“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说完,示意望桃先出去。
灵芝心中不安,毓芝今天的情形实在是不太对劲!
“大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吧,这都是我最亲的丫鬟。”
毓芝固执地摇摇头:“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今日应二舅舅和舅母去见了祖母,你可知是何事?”
灵芝莫名其妙摇摇头,毓芝和应府的事她并不关心。
“和你有关系。”
灵芝讶异,不由生出一丝好奇,怎么会和她有关系?
毓芝再次看向小令,“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她一面说一面示意小令退出去。
灵芝不敢带毓芝进里屋,也不敢和她独处,指了指门口,“小令站那儿吧,这样大姐说话她也听不见。”
小令也不放心灵芝独自在屋内,点点头走过去,“奴婢就在这里等着。”
毓芝忽然猛地一个转身,将退到门边的小令大力往外推去,瞬间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径直掏出剪刀就朝灵芝扑过去,一面尖叫着:“一起死好了!你要逼死我,咱们就一起死吧!”
事起突然,小令被推了一个踉跄,望桃也发现了不对劲,端茶过来的翠萝吓了一跳,忙扑过来。
小令拼命拍门:“姑娘!”
屋内传来毓芝的尖叫声与叱喝声。
三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横着肩头拼命往门上撞!
灵芝本就对毓芝心存警惕,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忽然关门,立时要冲过去拦阻,眼看来不及,知她必有后着,忙往后退去。
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要命,直接掏出剪刀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灵芝知道她定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一面大声道:“安毓芝你给我冷静点!”,一面转身就拿起身边够得着的花瓶花盆香炉,朝她掷过去。
她离寝房门口不远,见着寝房大炕旁边的花窗半开着,一转身朝寝房跑去。
毓芝跟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直追过去,灵芝扔过一支花瓶砸在她额角,她整个人往后晃一晃,连额头上渗了血都不管,又抬脚朝灵芝扑去!
灵芝一脚刚踏上大炕,身后衣衫就被扯住,她察觉到危险,就地一滚,滚到炕角边上,却把花窗给错过去了。
毓芝紧跟着扑过来,举起尖利锋锐的剪刀就往下扎。
灵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握着剪刀的右手腕,死命往外推着。
一面朝外大喊:“小令,花窗!”
在外撞门的几个人才醒悟过来,尖叫着抹着眼泪,纷纷往东暖阁花窗下跑。
可那花窗位置偏高,翠萝慌慌张张要去搬凳子,小令一弯腰:“翠萝,快上,你个儿高,赶紧上去!”
这边毓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涨红了脖子,整个五官都扭曲起来,两只眼珠子死命瞪着灵芝,嘴角还挂着一抹咬牙切齿的笑。
灵芝虽抓住她的手往外推,无奈以左手之力对上她右手,只觉有千斤压顶之势,咬紧了牙关,渐渐颇有些不敌。
眼看那明晃晃的剪刀尖颤抖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满头是汗,脸憋得通红,想起平日里槿姝教过她的一些防身招式。
屈起右腿,狠狠往上一抬,膝盖撞在毓芝胸腹处。
毓芝痛哼一声,被撞翻在炕上。
灵芝顺势爬起来,扑在毓芝身上,将她两只手按在炕上,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死命挣扎的她压住。
不由庆幸自己长壮实了不少,不然怕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可毓芝此刻满腔怒火,胸中的仇恨与愤懑如潮水绵延不绝,比平日里不知多出多少分力气。
她尖叫着一个猛翻身,又将灵芝压在身下。
两人正扭打作一团。
花窗外翠萝先踩着小令弯腰的背脊爬了进来。
“姑娘!”翠萝骇了一跳,尖声喊着扑过来。
见到毓芝手中的剪刀,更是吓得心惊胆颤,慌忙去扳毓芝的胳膊,将她右手死死拽在怀中。
灵芝得到助力,身上一松,忙从炕上一打滚,站到地上,抱住毓芝另外一只手。
这时望桃也爬了进来,哭喊着扑到毓芝身上:“姑娘啊!我的祖宗啊!快住手啊!”
毓芝已完全失去理智,在三人按压下疯狂甩着头,一面厉声尖叫着:
“放开我,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她双手双脚又挣又踢,混如疯牛,翠萝一个按压不住,被她得空脱手,右手挣扎开去。
灵芝正按着毓芝左半边身子,见毓芝右手剪刀一挥,那明晃晃的尖刃朝翠萝胸口扎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往前猛扑,一把推开翠萝!
“啊——!姑娘!”翠萝的尖叫声响起。
☆、第120章 让你清醒
这才从花窗翻进来的小令刚好看见毓芝的剪刀划过灵芝身侧,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抱起炕头上的瓷枕就朝毓芝后脑勺上砸去。
“哐当”一声响,毓芝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瘫倒下去。
“姑娘!”“姑娘!”
翠萝与望桃分别朝灵芝和毓芝扑去。
灵芝只觉左边手背热辣辣地一阵疼,看了看,袖子被划破了,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当下也顾不得了,浑身虚脱般无力,靠墙角瘫坐下。
望桃则看毓芝晕了过去,又是慌又是怕,哭得鼻涕眼泪直往下掉。
小令冷冷白她一眼:“死不了,抬回去吧。”
望桃这才抬起头来,一把往小令推去:“你个贱婢好大的胆子,敢打我们姑娘!”
小令又更狠地一把推回去,将望桃差点从炕上推下去,守在灵芝身旁如护犊的母鸡一般,气不过道:
“她还拿剪刀捅我们姑娘呢!回去告诉你们姑娘,我是没剪刀,不然我就拿剪刀捅回去了!”
灵芝这才缓过气来,问望桃道:“究竟是出了何事,让大姐这般失心疯!”
望桃吸了吸鼻子,敌视地看了灵芝一眼:
“上午应二老爷他们来安府了,姑娘以为他们是来重新结亲的,结果没想到,他们是为应二公子求娶四姑娘您的。”
小令都不由张大了嘴,愕然呆立。
灵芝也没想到是这事儿,怪不得毓芝跟疯了似的。
可她怎么会知道消息呢?
“谁告诉毓芝的?”灵芝问道。
望桃顿了顿,还是说道:“是三姑娘。”
安秀芝!灵芝半眯起眼。
正愣神,毓芝悠悠然醒转来,见灵芝在跟前,又拧着身子往前扑,口里还嚷着:“我杀了你这贱货!”
望桃与小令忙拼命拉着她,毓芝忽左脸一痛,“啪!”
脆生生一响,竟是挨了灵芝一巴掌。
屋内三人顿时都静下来,毓芝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灵芝,她竟然敢打她?
她竟然敢出手打长姐?
灵芝眼神似寒冰,毫不退让地盯回去,口里讥诮道:“原来大姐这般想嫁到应府去,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给别的男子送什么香囊!”
毓芝眼里恨不得飞出刀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告诉周娟娟那个贱人的!”
灵芝一声冷笑:“凡事皆有因果,大姐自个儿种了因,今日就得这个果,若你还不学会在做事前用用脑子,只怕将来还有更苦的果子等着你。这一巴掌只是让你清醒清醒,我安灵芝不是拿来给你撒气的!”
“还有,你的事儿我从头到尾没掺和过,不想管,也没兴趣管,我若想害你,不必费那么大周章,只需要将你的事情告诉父亲、告诉应老夫人,或者偷偷传出去消息,你安毓芝的名声早毁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毓芝微愣,但又不得不承认灵芝说的有道理,她们二人之间意气相争也不在这两日,她若要害自己,早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那周娟娟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又怎么拿到的那香囊?
难道真的是平远王宋琰自己?
他……为什么要害她?
毓芝想到这人,心里头痛得跟往割开的口子再撒把盐似的。
灵芝见她微垂了头,知她已恢复了理智,冷冷道:“你安毓芝好歹是堂堂安府嫡长女,又是武定侯府的外孙女,就为了一桩婚事,如此礼仪脸面都不顾拿了剪刀要杀自己妹子,若被外人知晓,怕要笑母亲怎么教出你这般市井泼妇一样的女儿!到时候莫说你,整个安府应府都会沦为京中人的话柄笑料!”
“你要不想活,自己随便找棵树上吊寻死去,别拖累了安家,大不了你母亲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哭一辈子而已!”
她字字句句诛心剜肺,说得毓芝冷汗泠泠。
她心神恍惚,也没注意灵芝说的“你母亲”,本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心来的,如今醒过神来,才觉得后怕。
没错,她若是死了,最痛苦的不是应氏么?
那周娟娟只怕会更痛快!
毓芝手中的剪刀“哐当”掉下,“呜呜”地哭起来。
灵芝松了口气,指了指外面敲得震天响的大门。
“去开门。”
翠萝开了门,尚婶子领着一帮婆子忙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