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玙嘿嘿一笑,心中想着这宋珩果然是个楞小子,随便两句话哄哄就上钩了,举起酒盏往宋珩面前一碰:“兄弟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只需要帮我盯着宋琰,别让那小子搞动作就行。”
“搞动作,搞什么动作?”宋珩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挠挠头。
宋玙压低嗓门道:“你帮我盯着就行,他做什么事儿了,见什么人了,得告诉我,明白吗?”
宋珩抿着唇思量一番,小心翼翼道:“如今你是兄,我是弟,将来你是君,我是臣,不论怎么算,我肯定都以你马首是瞻。不过,若是要我做抹脖子的事儿,小弟还没那个胆儿。”
宋玙心中暗喜,这样的人最好控制,贪财好色,贪生怕死。
他更起了心思要笼络宋珩:“你放心,哥哥我是那种人吗?只是宋琰这次手握大权,远去西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帮我看着他,就是帮父皇看着他。再说还有忠顺侯呢,你有事儿跟他商量就行。”
他又怕宋珩退缩,忙补充道:“你这次回来,哥哥再给你安排个五城兵马司的位置玩玩。”
宋珩一双眼亮起来:“这个我喜欢,整日骑着大马在京中转悠,多威风!”
“哈哈哈没错!”他给宋珩酒盏添上酒:“来,大哥这杯就先预祝你旗开得胜,圆满归来!”
☆、第155章 即将启程(为金仙+6更)
宋玙与宋珩幽园密会的事情,第二日一大早就传到了宣德帝的耳中。
是以当宋玙在御书房中向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他并不惊异。
“朕再想想。”
说完这话,他就将宋玙打发出去。
宋玙抓耳挠腮往外走着,心头纳闷,这和许振说的不一样啊,许振不是说父皇肯定会应允的?
“你觉得如何?”宣德帝望着角落中袅袅生烟的一小尊金猊玉兔香,似是自言自语。
宁玉凤自然知道这是在问他,忙恭敬垂首:“圣上心中已有定论,老奴不敢再加妄言。”
“哈哈!”宣德帝笑起来:“你这老贼,人都道程杜林如何懂帝心,依朕看来,还是不如你。”
宁玉凤见他起身,忙笑着跟上:“谢皇上!有皇上这番话,老奴这大半辈子就算值了。”
宣德帝走下殿阶,径直来到半开的隔扇前,小花园内春光正盛,蝶飞蜂舞。
“那你说说,朕为何同意他去?”
宁玉凤沉吟片刻,笃定皇上要听实话,便小心开口:“圣上还是不放心呐!”
宣德帝点点头:“我想起程杜林那番话,这次就给他个机会,看他究竟是老鹰还是麻雀。”
宁玉凤对这个君上的警戒之心了如指掌,他这帝位得来不易,对谁都防,不仅是防侄子,还要防儿子,防老婆,防老丈人,偏偏那些人也都是不省心的,处处掣肘,让他这个皇上都当得有几分窝囊。
这次要不是楼鄯使团出事儿,引得楼鄯主动开战,连这场仗都打不起来。
宁玉凤依旧躬着身子,眼皮垂得低低的:“其实依老奴看来,靖安王这几年都没有问题,圣上也可以稍稍放宽心。”
宣德帝冷哼一声:“几年怎么看得出来?”
宁玉凤一愣,才恍然醒觉自己说错话了,面前这位可是忍了几十年的主。
忙补救道:“是以圣上这次放他出去,再适合不过。若干得好,给平远王将来添个助力,要干得不好,咱们也好早些除根。”
宣德帝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去把靖安王叫来,朕有话要嘱咐他。”
没过几天,新的旨意传达下来。
平远王宋琰,任西北行营招讨使兼陕甘总兵,集结陕西、甘肃四个大营五万兵马,前往哈密。
靖安王宋珩,任随军提举,右佥都御史许振任西路巡按,负责粮草监军。
灵芝听到廷雅和云霜带来这个消息时,只觉后背发寒。
他真的办到了!
那自己也不日就要启程。
廷雅见她眼神不太对劲儿,扯扯她衣袖:“灵芝?”
云霜干脆半个身子趴上面前石桌,凑到灵芝跟前:
“哎?你跟那个荒唐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灵芝被她这句话问醒过神来,噘着嘴点上她眉心:“再混说,我撕你嘴啊!”
正是花繁风暖四月天,三人在晚庭院中的石桌上剪花枝。
晚庭庭院已被翠萝催着人好好整理出来,那棵芭蕉树今年发了几片新叶,顽强地活了下来。
树下的大残缸换成了一口莲戏青花大瓷缸,上头浮着两片睡莲叶和几株水草,底下两条金红的小鱼儿游乐嬉戏。
其他地方都种上了花木,此时开得最盛的是墙角一溜萱草和紫薇,萱草花金黄喜人,紫薇烂漫如霞。
三人正是以这两种花来配园中摘来的月季、芙蓉等鲜花供于瓶中。
灵芝在她们面前提起宋珩觉得颇不自在,故意转移话题,拿起手中一支萱草蹭到云霜鼻子跟前:“哎,你的叶公子提亲了吗?”
廷雅也很好奇,转过头笑眯眯盯着云霜。
云霜脸微微红,娇羞笑了笑。
灵芝和廷雅二人都瞪大了眼。
“雅姐姐我没看错吧,这是云霜吗?”
云霜跳起来大叫:“你们不取笑我我才说。”
廷雅忙抬袖捂住嘴:“好好,不笑不笑。快说说,我们的大周首富已经提亲了吗?”
云霜忸忸怩怩重新坐下,又点点头。
“哇!”
灵芝与廷雅都激动起来。
“那你娘能答应吗?”廷雅最好奇这个。
云霜摇摇脑袋:“不答应。”
她来了兴致,将那三分忸怩抛在脑后,站起身又开始手舞足蹈:
“叶家老爷太太一走,我娘当时就哭了,我躲在碧纱橱后头急得不行。就听见我娘说:老爷,你怎么能答应呢?他们叶家可是商户啊,连个官身都没有!”
“然后,就听见我爹说。”
她学着程阁老的模样腆着肚子,半眯起眼淡定如山慢慢悠悠道:“叶家有钱啊!”
“哈哈哈哈,当时我就撑不住了,直接从碧纱橱中笑到滚到地上。”
灵芝和廷雅听得额角滴汗,面面相觑,总算知道云霜这钻钱眼儿的性子像谁了。
“后来呢?”
“后来?我娘就冲进来揪着我一顿打。我就跟我娘说,让她放心,以后给她生仨孙子,一个考状元一个考榜眼一个考探花。”
“然后你娘同意了?”灵芝忍不住问。
“没有。”云霜摊摊手:“哭得更伤心了。”
廷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云霜大剌剌往石凳上一坐,眉飞色舞:“不过那又怎样呢?反正我爹答应了。”
灵芝听得哭笑不得,云丫头总有本事逗得她们乐不可支。
不过,她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两个关系最好的朋友,她恐怕不能看着她们出嫁了。
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放下手中剪刀,一手拉住廷雅,一手拉住云霜,压低声音:“我还是要去西疆,这两日就走,估计怎么也要年底才能回来,这期间你们不要担心我。”
云霜与廷雅同时愕然。
三人都没注意到,倒座房内一个蹲下守炉子的小丫头听到了,也身子轻轻一颤。
第二日,灵芝照例到松雪堂请安。
在松雪堂用过早膳之后,严氏慈眉善目看着灵芝:“你跟我去个地方。”
灵芝有些诧异,却没多问,乖顺地点点头。
刘嬷嬷扶着严氏起身,严氏拄着龙头拐走在前面,脚步略微蹒跚,背脊还算硬朗,脖子端正,只看背影也透着好强与威严。
她走到后院偏殿一所厢房门前,举起拐杖指了指屋内:
“这里有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本来想等你去西疆的时候再给你。不过,现在西疆也去不成了,不如先让你自己收好吧。”
灵芝心中大讶,难道严氏良心发现,要把香家留下的东西还给自己了吗?
刘嬷嬷掏出钥匙,开了那门上铜锁,推开房门向灵芝微微躬身:“四姑娘,请。”
灵芝不由迈步走了进去,正厅对门是一面大炕,炕上看起来灰蒙蒙的,落地罩没有挂帘子,能看见里间堆着好几个大箱子。
她正要往里走去,忽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响,那刚刚打开的大门又重新关上。
☆、第156章 夜闯安府(为金仙+7更)
灵芝立时觉出了不对劲,冲过去猛拉房门:“祖母!”
严氏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冷如三九河冰:“想走是吗?安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想一走了之?”
灵芝慌了神,严氏怎么知道的!
她拼命拉门:“祖母你听我说呀,一定是误会了!你先开门放我出去!”
严氏冷哼一声:“误会?你屋子里男人的衣裳是怎么回事?要离开安家又是怎么回事?是要跟哪个男人私奔不成?安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下贱浪货?我都替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丢脸!”
灵芝听她提起父母,心中又急又怒,两行眼泪滚滚而下:“外祖母!我叫你一声外祖母!求您看在我父母的份上,就放我出去吧!我不是要与人私逃!”
严氏的声音愈加阴寒:“你就好好呆在里面吧,如果想要寻死,我也不会拦你,如果想活下去,就乖乖在安家呆着!”
灵芝彻底愤怒起来,心头腾起熊熊烈火,上一世这一世的新仇旧怨统统涌上心头,与王氏相依为命的苦寒交迫,孤身一人远赴西疆的孤独惶恐,楼鄯王宫被乱军围困的屈辱惨痛……
她杏眼怒睁,两手挠得门板咯咯作响,拼命拍着门尖叫:“好歹我娘叫你一声母亲!你却收了财物苛待我十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将我送入宫去?若我父母真九泉之下有灵,必叫你安家家破人亡!”
那尖利的声音似呵斥更似诅咒,听得严氏暗中打了个哆嗦。
她阴沉着脸回过身,举起龙头拐,幽幽朝前迈开步子:“钥匙亲自收你身上,每日三餐给她从窗上挖个小口递进去。”
“是。”
刘嬷嬷恭敬应喏。
昏暗的房间,透过窗棂斜照进来的光柱中,淡金色的浮尘缓缓游荡。
那浮尘跳跃过光柱与黯淡的界线,瞬间重新没入黑暗,再找不到影儿,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四壁。
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被封死的窗棂下方,新挖开的小孔封口木板“吧嗒”开了,一个食盒被送了进来。
“四姑娘,用晚膳了。”
灵芝从炕上起身,走到窗边接过食盒放回案几上。
打开盒盖,红漆描金福寿纹攒盒中,盛放了四碟小菜一碗粳米饭。
她拿起火漆竹箸,捧着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刘嬷嬷回到严氏房间。
“她还是没闹?”严氏有些不明白。
刘嬷嬷脸上也有些茫然:“很乖,没吵没闹,吃饭也吃得多,一点怨言没有。”
严氏心头敲起了鼓,难道她真的认命了?
“她到底还有什么名堂?”她锁紧了眉,自言自语着。
灵芝是认命,但她认的是离开安府的命。
她莫名相信那个人,那个说要带她去西疆的人。
既然他有本事连皇帝都算计,那应该能说到做到带自己走吧?
所以她很认真的吃饭,睡觉。
养好身体才有力气,有了力气等到逃跑的时候才能不拖累人。
她算着日子,这是第几天了?
三个夜晚,第四天了。
以平远王为首的前往西疆的先锋部队,两日后便要出发。宋珩也在其中。
许振作为监军,则统筹好粮食储备等物资之后,迟些日子再上路。
宋珩其他的事情早已安排好,就是迟迟联系不上灵芝,这让他万分焦灼。
“王爷。”被派去安府打探消息的大双回来。
“找到人了吗?”坐在书案前的宋珩抬起头来。
“没找到四姑娘,但是找到了四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被关在安府柴房里。”
宋珩眉头一紧,豁然起身,急急往外走去:“灵芝一定是出事了,我亲自去安府。你先带我去找那个丫鬟。”
安府东南角靠外墙的一溜柴房,黑黝黝地缩在夜色中。
两个人影顺着围墙根儿溜到柴房外。
一个人影探头往柴房门口看了一眼,空荡荡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对身后人道:“不是有守卫吗?怎么没人?”
她身后那人说话有点哆嗦:“不知道啊,可姨娘说有两个看门小厮,让咱们先想办法引开。”
领头那人鼓起勇气:“没人,过去看看吧,万一正好看门的方便去了,咱们就能趁机把小令给救出来。”
后头那人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踩着碎步往中间那座柴房摸去。
刚到门口,前面那丫鬟“妈呀”一声跳起来,反身就抱住后面跟着的丫鬟。
“地上,地上有个死人!”
后面的丫鬟刚往前探头看一眼,两人几乎同时被人勒住脖子。
一把浑厚的声音低低响起:“他们没死,晕过去了而已。”
完了,遇到贼人了!
两个丫鬟同时绝望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救到人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怎么这么倒霉!
柴房门“吱呀”打开。
饿得没有力气的小令被大双扶着,缓缓走出来。
“唔,唔!”
那两个被捂住嘴的丫鬟看见小令,拼命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