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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完了火,顾关山恹恹地趴在桌上整理完了自己的政治笔记,她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丁芳芳也嗅到了那股气场的不同寻常,于是一个人躲了出去。
过了会儿,丁芳芳突然一脸十分微妙的表情,提着一纸袋香喷喷东西走了进来。
她把那个纸袋子丢在了顾关山的桌上。
顾关山茫然地抬起头:“……???”
“你的追求者——”丁芳芳又觉得不对,急忙改口道:“——不。我的追求者!送了我一点吃的,可我吃饱了。”
顾关山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丁芳芳。
丁芳芳十分心虚,正当她准备好了一千种托词来写一篇叫做‘丁芳芳追求者产生始末和可行性研究’的paper时,顾关山提出了她的第一个疑问:
“……哈?你什么时候吃饱过?”
丁芳芳:“姓顾的,你二大爷。”
顾关山狐疑地拿起那袋东西,里面装着的都是她爱吃的:滚烫的酱汁肉馅饼,还有杯热热的一点点奶茶,一包垫肚子的苏打饼干和水果硬糖。
顾关山由衷道:“你那个追求者很走心啊,一点点离学校那么远,他得翻墙才能出去买吧?”
“大概吧……”丁芳芳不自然地说:“反正我不吃了,你吃吧,正好你没去食堂,还饿着肚子。”
顾关山:“你什么时候这么慷慨大方了……”
丁芳芳心虚地说:“……反正你吃就对了。”
顾关山一愣,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是谁给你的?”
丁芳芳扭头就走,并不答话。
顾关山越想越觉得奇怪,她捏了捏那个馅饼,显然是刚买回来的,滚烫滚烫,可能刚出炉没多久——而且肯定是从校外买的,因为校内的馅饼肯定早就卖完了。
但是顾关山真的感到了饥饿,她啃着馅饼,馅饼的饼皮香酥,肉馅柔软、入口即化,肥瘦搭配刚刚好。
“你是不是不方便告诉我送东西的人是谁?”顾关山问:“你这样我真的很好奇。”
丁芳芳没答话,顾关山迷惑地皱起眉头,然后半天沉默后,丁芳芳严肃地说:“——是个我一直都还挺有好感的男孩子,他如果追我的话我会答应的。”
顾关山:“……你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你有好感的男生?这基本上是让我从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一百八十个人里面精准挑中一个……”
丁芳芳忍无可忍道:“你到底吃不吃?!”
顾关山立即安静如鸡,把馅饼塞进了肚子里。
但是她总觉得丁芳芳在骗她——虽然丁芳芳说的像模像样,但是要知道,丁芳芳这么健谈的人,不可能没提过自己有个能来送零食的追求者。
所以,到底会是谁?
顾关山话本就不太多,那段时间话更少了。
谁也看不出她心底的情绪,顾关山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苦闷,她表现在外的一向是强大而浑不在意的形象,所以再难受也只是话少了一些而已。
顾关山其实已经是个很擅长排解自己情绪的人,否则也不会没病没痛,没什么心理障碍地在那种环境下活到这么大,甚至长成了个正常人。
可是那些情绪却和这种关于情爱的‘难受’截然不同,它带着一股在风雨天里钻进骨头缝的痛楚,掀起这个青涩女孩的每一寸骨头,将酸楚安置了进去——犹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顾关山那段时间尤为沉默寡言,连玩笑开得都少。
她也没有画画,只是灰头土脸地听着课,除非必要,绝不多和别人沟通一句——走班时,当着沈泽的面,尤其沉默。
第二周的周五下午,住校生回家。
顾关山值日完毕,窗外天光昏暗,路灯亮起,整个教学楼里除了还在等她的丁芳芳之外,可能只剩打球的学生。
深秋的傍晚已经很凉了,无边树叶萧萧而落,枯黄的叶子堆了一地。
丁芳芳滔滔不绝地说:“我觉得我真的是好人,因为担心你会不会在路上突然去撞车,居然留在学校等你值日!一等就这么久……”
顾关山:“……”
“毕竟失恋的人,情绪大多不怎么稳定。”丁芳芳说:“就让爸爸用宽阔的怀抱来温暖你好了!”
顾关山心塞道:“你真的是戏精吗……一,这不是失恋,这就没有恋爱过;二,就算是失恋,你也不应该用这俩字反复揭我疮疤……”
丁芳芳说:“这叫应激疗法,你知不知道嘴里一个疮,只有狠狠咬掉上面的白膜才会好!”
顾关山等号眼,心塞道:“你就是歪理邪说一大堆……不过你留下来也刚好,我今天可能要去你家附近一趟。”
丁芳芳:“?”
顾关山认真地问道:“……我问你,给男生买生日礼物,买什么比较好?”
丁芳芳一呆:“啊……?什么男生啊?”
“——我要去你家附近买生日礼物,你陪我逛一逛。”顾关山想了想,诚实地说:“沈泽要过生日了。”
丁芳芳喜不自胜:“你终于想开了!!”
顾关山柔软地笑了起来,问:“你想什么呢,芳芳?”
“这个牛角尖,我大概是钻不出来了——”顾关山一边说,一边在秋风里裹紧了自己的围巾:
“——可是,我想给他买点什么。”
第27章
傍晚天色墨黑,沿海街道路灯昏黄。
顾关山拉着丁芳芳走在路上,冰凉的秋风吹过,路边的小店亮着星星般的灯。
这是个安静而又诗意的城市,海岸线上散落着灯火,犹如天上落下来的繁星。
顾关山手被海风吹的冰凉,和丁芳芳挽着手。
丁芳芳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拉长了声音:“你打算给沈泽买些什么?”
“不过吧顾关山,说真的,你给他买礼物不合适。”丁芳芳说:“你送给他,他会怎么想?”
顾关山说:“我只是想给他买点东西,又不一定要告诉他这是我买的。”
丁芳芳挫败道:“……我可以说是真的不懂你们麻花系少女的心情了,喜欢就在一起啊!整天搞得这么纠结……”
顾关山没说话,只说了句:“——我打算给他买条围巾,毕竟冬天了。”
丁芳芳:“……”
丁芳芳忍吐槽,忍得十分辛苦……
她们两人走过一家店时,丁芳芳突然不经意地问:“关山,未来有什么打算?”
“——我总觉得这个问题你问过一次了。”顾关山笑了笑,在夜风中轻声说:“我打算偷偷画画啊。”
“不是。”丁芳芳挥了挥手道:“我是说以后的打算,想去哪里上大学,想在哪里工作。”
顾关山笑了起来:“——当然是离我家越远越好了。”
“我肯定是要出省的……”顾关山喃喃道:“我一开始想去北京,但现在更想去上海了,那里自由得多,也包容,有更多的机会……学校的话——其实我以前想上的是清华美院,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大概只能走文化课这一条路了。”
丁芳芳说:“——我真的看不懂你爸妈。”
顾关山怅然道:“不需要看懂他们。”
“顾关山,”丁芳芳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明白你拒绝沈泽的另一个原因了。”
顾关山:“嗯?”
“——他太幼稚了。”丁芳芳说:“顾关山,你是个成熟的人,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你为了你要的未来该付出什么,沈泽他却不知道。”
顾关山也笑了起来,温和道:“是呀,他和我不是一路人,芳芳。”
顾关山笑起来非常好看,心里敞亮,像是已经知道了很久:
“我赌五毛钱,沈泽是以后奔着出国这条路去的。”顾关山带着丁芳芳走进了一家店里,一边轻声说:“他的路非常好走,一条康庄大道。沈泽和我不一样,所以他有当个混蛋的资本,而我没有。”
顾关山平静地叙述道:“所以他可以上课不听讲,可以翘课去打篮球,而我不行。”
“我觉得,就算我们谈了恋爱——”顾关山摸着围巾,理智地说:“——也迟早会分手。”
织物店里挂着土耳其琉璃灯,绚烂灯罩中光芒璀璨,有种温暖而绚烂之感。顾关山摸了摸架上的红围巾,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这个会不会有点太娘?”
丁芳芳看了片刻,诚实地说:“高中男生用大红色容易被嘲笑,好看是挺好看的,但不适合。”
“这个又太成熟了。”顾关山又摸了摸一条深茶色的,说:“——感觉要三十岁往上的男人戴才行。”
丁芳芳点了点头。
顾关山问:“这个礼物是不是有点暧昧?”
她从店里挑了一条浅灰的条纹羊毛围巾。
店员招呼她们:“小姑娘,如果是送男朋友,那挺好的。”
“不是男朋友。”顾关山浅浅笑道:“算是喜欢的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这个颜色合适吗?”
店员笑道:“合适,这个男孩子围上可帅啦小姑娘!作为礼物又贴心,又有点恰到好处的温柔,送喜欢的男孩子这东西绝对没错!你买我就帮你包上……”
顾关山温和一笑道:“那就它吧。”
顾关山买东西非常利索,说交钱就交钱,丁芳芳肉痛地看了看她付的钱道:“……你最近是涨了零花钱吗,这么舍得?”
顾关山点了点头,平淡道:“涨了点,大概是我爸妈他们觉得那天晚上太过分了,有点良心发现吧。”
“我最近……”顾关山疲惫地说:“我最近,芳芳,真的是……太累了。”
顾关山一个人抱着买的围巾下了车。
围巾被装在一个简约大方的礼品盒里,她抱着那盒子,背着巨大的书包,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
顾关山家所处的位置近文化街,所谓的文化街——晚上总比白天安静不少。
此时海风吹拂,天边一轮月圆,落尽了叶子的爬山虎与月季花枝在风中颤抖。
街头艺术家在路边弹着吉他唱民谣,中年男人的声音沙哑绵长,在北方秋日的海风里被吹得几不可闻。
顾关山手指冻得冰凉,她在那条老街前站了片刻,吉他声似有若无地传过来,男人的歌声沙哑得像是船夫号子,却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沧桑的之感。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们的难处。
梦想和面包不可兼得,这些唱歌的人犹如流浪汉,他们可能回去就要吃一块钱一包的泡面,去超市和菜场买九点后的蔬菜,而他们面前的帽子里空无一物,陪伴他们入眠的只有他们的梦想。
而顾关山站在这里,不必操心面包和生活,衣食无忧,却没有追逐的梦想的能力。
顾关山裹紧外套,把兜里仅剩的五块钱放进了唱歌的人的帽子里。
唱歌的艺术家对她微笑,顾关山也对他柔和地笑了笑。
“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痞道:“——那个姓顾的,你有没有觉得你忽略了什么?”
顾关山微微一呆,回过头一看——沈泽站在黑暗里,指间火光明明灭灭,眼睛狠狠地看着她——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
顾关山说:“……哈?”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沈泽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顾关山,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顾关山皱起眉头,冷冰冰地道:“我没话和你说。”
沈泽又有些心头火起。
顾关山抱紧了自己的礼品盒,淡淡道:“沈泽,我们那天晚上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互相尊重一下,不要再纠缠了,好吗?”
顾关山这个人,冷静而理智地说话时总有种激怒他人的能力。
沈泽咬牙道:“顾关山——”
“谁他妈——”沈泽将烟头碾了,凶狠地道:“——纠缠你了?”
顾关山平淡地说:“行吧,不算纠缠。”
顾关山清晰地听见了曲若吃吃的笑声,像煽风点火一般。
沈泽打量了顾关山片刻,顾关山消瘦而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沈泽,是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站在她面前的无论是沈泽还是周泽,都犹如吹过她身边的夜风,掉光了花叶的月季花枝一般,没有任何分别。
——那是沈泽最厌恶的眼神,他的怒火在胸腔翻涌。
顾关山抱着一个不知道是给谁的礼品盒,沈泽见到那个礼品盒的那一瞬间酸的不行,这礼盒是给谁的?——朋友?同学?这种颜色的包装一看就是给男人的——
——给男人的。
“我和她——”沈泽凉飕飕地对和他同行的人道:“我要和她单独谈谈,你们等我。”
沈泽一把抓住顾关山的手腕,把姑娘拖进黑咕隆咚的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