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西兰花炒蛋
时间:2017-12-04 16:44:50

  朱佑樘脸色通红,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着白色。
  张音继续说:“英宗偏宠王振以至于酿成土木堡事变的大祸,如今陛下想要重蹈覆辙吗,我记得与陛下刚刚成婚的时候,陛下说,要把效仿光武帝,把大明治理的国泰民安,富强繁盛,陛下,这些你还记得吗?”
  张音这些话说的可谓是极重了,朱佑樘脾气好,而且这么多年,容忍张音的脾气也习惯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先陪着照儿玩吧,我还有些事要去文华殿处理。”
  他匆匆出了坤宁宫,心中茫然,不知去哪里,跟随的小太监也不敢问,只默默地跟着陛下。朱佑樘胡乱走着,等他清醒过来,却是走的去太初宫的路,李广,李广,他心中默念,转过身,向另一方向行去。
  沈琼莲正带着宫女顺着这条路走来,正好与朱佑樘遇上了,她施了礼,朱佑樘顺口问道:“大姑,这是去哪里?”
  沈琼莲回道:“皇后娘娘吩咐臣为德清公主择婿,臣选了几个人选正待呈给陛下与娘娘。”
  “原来是德清的婚事啊,这次可不能像上回那样了!”想到赏赐那个袁相正是李广选出来了,朱佑樘有些讪讪的。
 
☆、撞破
 
  沈琼莲随着朱佑樘去了文华殿,她将名单呈给朱佑樘,朱佑樘看了半响,道:“这个应天举子林岳看着还不错,家世清白,孝顺母亲,友爱弟弟。朕再让应天府的官员私下里查查林岳的情况是否属实,如果一切属实,就定林岳吧,德清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嫁了吧!”
  “是,”沈琼莲施了礼,见朱佑樘脸色不太好,她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关切地问了,“陛下,臣观你脸色不好,是否要请个太医来瞧瞧,天气渐渐的转凉了,还是要注意身体才好。”
  沈琼莲本是清冷的女子,今日见到朱佑樘,心中十分开心,因而说了许多平日里隐藏在心中的话语。
  朱佑樘今早上起床时,头本来就有些闷痛,偏生张音下午又借着李广的事情与她大吵了一顿,心中十分不自在,沈琼莲声音清冷如流水叮咚之声,悦耳动人,更何况,她又是吴兴第一才女,与她交谈也颇为有趣,便说:“大姑,若是现在无其他事情,陪朕下几盘棋吧。”
  沈琼莲心中狂喜,面上做波澜不惊状,淡淡地开口:“恭敬不如从命,还是按之前的规矩,臣执黑子,陛下执白子,臣先行一步,如何?”她突然抬头看着朱佑樘,轻轻一笑,面若桃花。
  朱佑樘第一次见她笑,不禁呆住了,心中感叹,这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沈琼莲居然也会笑,伺候的宫女们不算,他生平接触的女子只有张音一个,她的喜怒哀乐无不鲜活动人,让他沉迷,如今又与这沈琼莲接触,却没想到她的性子与张音截然相反,端的是十分的娴静才女,只是命途多舛,可惜了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两人下了三局,沈琼莲胜两局,朱佑樘拍手赞她:“果然是吴兴才女,在棋艺上朕确实不如你。”
  沈琼莲笑靥如花,“陛下谬赞了,既然臣赢了,索性也厚着脸皮跟陛下讨赏了!”
  “行,你要什么?”朱佑樘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沈琼莲沉思片刻,道:“陛下那副宋徽宗的《瑞鹤图》赐给臣吧,臣的父亲不多日要过六十大寿了,正好送给他老人贺寿。”
  宋徽宗的字画在本朝虽然是精品,但确实也不算很珍贵的,毕竟宋朝离明朝隔的年代也不算太长,朱佑樘吩咐内侍去库房取了那副《瑞鹤图》交给了沈琼莲。沈琼莲再次盈盈行了一礼,满意而去。
  在众大臣的反对下,朱佑樘最终放弃了亲征,他现在用更多的时间流连在太初宫,连早朝都去的少了,好在明朝的政务运行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即使是出现像万历皇帝那样十七年不上朝的,也不影响朝政的正常运行。
  德清公主的婚事必须要由皇帝与皇后处理,张音与朱佑樘粉饰太平的相处的,两人客客气气,表面也是说说笑笑,但其中的深渊波澜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张音恨朱佑樘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被李广蒙的团团转,再不是往日英明神武的样子,朱佑樘却认为张音不理解自己。
  侍女巧儿见皇后自从与陛下吵架后,总是闷闷不乐的,意有所指的说:“自娘娘进宫,陛下对娘娘一直是极好的,身边连一个嫔妃选侍也没有,娘娘万不可因为李广与陛下生分了,不然就便宜了别人了。”
  张音赌气道:“随便他,只怕陛下心中李广比我还重要呢!”
  巧儿见皇后还是没有明白她的话,索性明说了,“沈大姑近日与陛下走得近,宫里隐隐约约的传着,沈大姑借着为德清公主择婿的事情,每日都去找陛下,但他们又不是单纯的说这择婿的事情,两人经常讨论书画,偶尔还一起下棋,两人谈笑风生的。”
  “这怎么可能!”张音大惊,但她还是不太相信,那沈琼莲是多么清冷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对朱佑樘有超出君臣名分之外的想法。
  巧儿道:“陛下英俊有才,又是天子,富有天下,那沈琼莲也不过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寡妇,当然也会有欲望,娘娘就是单纯,才会被她给骗了。”
  张音神色迷茫,她爱朱佑樘,也确定朱佑樘爱她,不能想象也不能接受他的移情别恋,活了这么多年,张音总算明白心如刀绞的感觉。
  巧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叫道:“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千万别吓奴婢啊!”
  张音猛的站起来,向门外奔去,巧儿要跟上,被她厉声制止。
  时已深秋,凉风有信,被这凉风一吹,张音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
  文华殿门口有两个小太监守着,张音本是常去的,小太监按照惯例也没有通传陛下,张音无声无息地进了文华殿,文华殿的书房里传来女子清泠的声音,那是沈琼莲的声音。张音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口,没有敲门。
  沈琼莲笑吟吟对朱佑樘说:“臣的父亲十分喜欢那副《瑞鹤图》,谢谢陛下的赏赐了。”
  朱佑樘的声音平和,“嗯,你已经谢多朕多次了,朕还要多谢你陪朕下了这么久的棋。皇后她就不喜欢下棋。”提到皇后,朱佑樘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陛下与皇后是贤伉俪,是天下人的表率,臣羡慕还来不及。”不知怎么,沈琼莲声音中有一丝低落。
  朱佑樘叹气,“皇后若是能想你一样善解人意就好了。”
  沈琼莲突然间泪盈于睫,“臣岂能跟皇后比,皇后她不需要善解人意,陛下就包容她了。”
  朱佑樘见她哭了,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
  沈琼莲已经下定决心,把心中隐藏的心思说了出来,莹莹的大眼睛看着朱佑樘,“我仰慕陛下久矣,我不奢求做陛下的妃子,只希望能永远陪在陛下身边,像这样下棋,谈诗作画就行了。”
  朱佑樘愣住了,沈琼莲美貌有才,人称女阁老,是世间罕有的才貌双全的女子,能得这样一位女子钦慕,大概是个男人都会感到得意吧。朱佑樘生平接触的女子少,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张音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脚踢开门,直面屋中的两人。
 
☆、出家
 
  门内的两人俱望向张音,朱佑樘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一声,掩饰的说:“沈大姑已经择了几位驸马的人选,皇后你来的正是时候,也来看看哪个合适做驸马都尉。” 
  沈琼莲则脸色煞白,低着头,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她的身姿如同风中摇荡的白莲,让人怜惜。
  张音看也不看沈琼莲,对朱佑樘说道:“陛下,炜儿身子有些发热,烦请陛下去看看吧。”
  一听到儿子生病了,朱佑樘的神色立刻变得焦急起来,他忙问道:“太医怎么说?”
  张音嘲讽一笑,“陛下这些天都忙着在太初宫与李仙师论道,炜儿喝了药已经好些了,只是陛下有三日未去看望他了,他们两兄弟都甚是想念陛下。”
  朱佑樘脾气温和,张音夹枪带棒的一通话也没让他生气,“朕先去看炜儿,驸马的备选名单中,朕觉得林岳还行,皇后你看看。”朱佑樘丢下这句话,匆匆离去。
  看着门慢慢地被内侍关上,张音坐到案桌后面,又吩咐道:“大姑也坐吧。”
  沈琼莲依言坐下,低着头,露出白皙纤弱的脖颈,张音细细地打量沈琼莲,她之前对她的敬佩荡然无存,本以为这是个超然尘世的奇女子,没想到却依然是尘世中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对别人的丈夫产生念想。
  张音当了七年皇后,威严日盛,沈琼莲受不住这气氛,终于艰难地开口了:“娘娘想必已经听到了臣刚才说的话了吧。”
  张音盯着她的眼睛,不置可否。
  “陛下人中龙凤,世间的男子再也及不上陛下,臣确实爱慕陛下,”沈琼莲抬起头,坚定地说,“但臣从没想过去做陛下的妃子!”
  “我相信,”张音笑了,这沈琼莲确实把人当傻子耍了,她确实从没想过当朱佑樘的妃子,但如果朱佑樘没有她这个皇后的话,她应该很乐意做皇后,“大姑出身世代勋贵的沈家,我张音出自乡野,大姑怎肯屈居于我之下,以世家女的身份去侍奉我一个乡野丫头。”
  沈琼莲挺直脖子,平视张音,“时运不济,太~祖皇帝有言,后妃从平民小官之家出,臣确实心有不甘,陛下与臣之间清白无瑕,毫无私相授受,臣问心无愧。”
  沈琼莲毕竟还是有傲骨的,听到她明确的说与朱佑樘之间并不关系,张音徒然松了一口气,也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当着两人的面闹起来,不然反而白白显示沈琼莲的知书达理,自己的粗暴无礼了。
  “可你既然生出了这份心,那就不能在做女官了,本宫禀明了陛下,放你回家吧,天下之大,英伟有才的男子多的是,你回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沈琼莲脸色苍白,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臣不会嫁人了。”
  张音不想再见了,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她独自在文华殿做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巧儿在门外敲门,小心翼翼地说:“娘娘,改用晚膳了。”
  张音惊觉天色已经晚了,道:“准备仪驾,回坤宁宫吧!”
  刚到坤宁宫的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朱厚照两兄弟吵闹的声音,张音心头一暖,想到孩子们,她加快脚步进了门,刚踏进大殿,朱厚照像小炮仗一样冲过来,一头埋进她的怀里,他如今已经四岁了,个子长的快,重的很,张音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接住他,张音抱起朱厚照,问他:“照儿用过晚膳了吗?”
  朱厚照叽叽喳喳地说:“照儿等着娘一起,还有爹爹,还有弟弟。”张音捏捏他的小圆脸,笑嘻嘻地跟他说话,此刻看着心爱的孩子,白天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仿佛都消散了。
  朱佑樘则抱着炜儿站在后面,笑着说:“炜儿已经退烧了,下午的时候精神好得很,我陪他玩了好一会儿,才刚刚睡着,你看看!”
  张音抱着朱厚照走了过去,微微伸头看了一眼,朱厚炜脸色红润,睡着香甜,嘴里还无意识地吐着小泡泡,张音怜爱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慈母的柔情。
  朱佑樘见她抱着朱厚照吃力,便说:“照儿下来,你太重了,让你娘亲歇歇!”然后又把朱厚炜交给乳母,让她带下去休息。
  朱厚照很听父亲的话,蹬蹬腿,从母亲身上溜了下来,嘴里嚷道:“开饭吧,照儿饿了!”
  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张音给他盛了一碗鸡蛋瘦肉羹,他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乳娘给他布了点青菜,朱厚照把青菜拨到一边,小小的眉头皱着,眼睛一直盯着红烧排骨,皇后一直教导让太子多吃荤素搭配,多吃青菜,乳娘看看皇后,没有皇后的示意,她不敢给太子夹肉。
  朱佑樘见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给夹起一块排骨,哄道:“照儿,你先把青菜给吃了,然后再吃一块排骨,可以吗?”
  朱厚照点点头,把青菜厌了下去,然后用手拿着一块排骨美滋滋的吃起来,张音摇摇头,笑道:“真是馋肉的孩子,怎么这么挑食呢!”
  吃完饭后,高凤带着在院子里消食去了。张音则与朱佑樘去了暖阁,炜儿身体瘦弱,从生出起,大病小病不断,张音亲力亲为的照顾两个孩子,消瘦了不少,朱佑樘看着她消瘦的面孔,十分心疼,他最近沉迷于修道,确实忽视了她们母子,朱佑樘感到深深地愧疚,“对不起!”
  张音侧头看着他,半响才说:“陛下对不起我哪件事?”
  “李广的事情以后我会注意。”
  “还有呢?”
  朱佑樘想了半天,仍旧不得其解,试探地说:“沈琼莲?”
  “沈琼莲才貌双全,她对陛下的爱慕之情,陛下应该知道了吧。”
  “阿音,我对你是爱,对她是欣赏,我不会纳她,所以沈琼莲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朱佑樘扶着她的手臂,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就放沈琼莲回家吧,她不能待在宫里了,我爱陛下,不愿意陛下身边有个时刻爱慕陛下的人。”张音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佑樘笑了,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原来我的娘子喝醋了!”
  张音理直气壮的说:“我就是喝醋了,而且不是一小杯,是一大缸,我爱陛下,不愿意与别人分享陛下,陛下,你就说说怎么处置沈琼莲吧!”
  朱佑樘沉思片刻,道:“赐金还家吧,沈琼莲是不能待在宫里了。你也不用管这事了,我让萧敬亲自去传旨,好歹她在宫里帮了你这些年,况且又出自名门,不可太过怠慢她。”
  “夫君处理的甚好,为妻很是满意!”张音笑靥如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你从未让我失望过,我真是越来越爱你啦!”
  朱佑樘看着她的笑颜,心中一荡,低头亲了下去。
  沈琼莲接到萧敬传来的旨意时,满脸是不可置信,她问道:“萧公公,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萧敬本也是有才之人,惺惺相惜,也为沈琼莲感到可惜,他好言劝道:“沈大姑,是谁的意思已经不重要了,你是有才识的人,又出身书香礼仪之家,别失了仪态,既让别人看笑话,又让家族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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