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左翎卫的话李成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说:“真是难得的忠诚之辈,不过若是本宫……”一顿,手指上面,“那两个被凌辱至死的女子是本宫的人,都是本宫身边的掌事女官,她们被害了本宫心头只觉得有冲天的怒火。不过,你们与之情况又不一样,但是,应该会有些不舒服吧?没有关系,本宫给你们一个出气的地方。”说罢指了指跪在面前的金吾卫,“他们交给你们了,你们想如何就随便吧,只一条,别心软。”
如一记惊雷劈在众人的头顶,所有人都被李成秀的话惊到了。
“怎么?不愿意?”李成秀笑着问,露出了洁白好看的牙齿。
李成秀本就是难得的美人,这么浅浅地一笑……若是在平时肯定是颠倒众生,只是这会儿被金吾卫和左翎卫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悄悄地扫了一眼大妞她们三个,众人心道,这三个是女罗刹,那么他们的太子妃就是女修罗!
修罗当前,要么认命听从,要么被修罗带到地狱。
左翎卫的兵士们很务实地选择了听从,默契地分成了组,一组一个地将幸存的金吾卫瓜分,然后拖到一边开始宣泄他们心中的恐惧、愤怒、憋闷,还有无助。
一声声的惨叫在林间回响,惊起了一丛丛的飞鸟,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金吾卫的人说施弥勒和孙定英两个人相识。
金吾卫的人说施弥勒和孙定英聊着聊着就打了起来。
金吾卫的人说施弥勒和孙定英一起滚下了山崖。
李成秀来到了那个山崖处,探着身子往下瞧了瞧,果然与那猪头的很陡。沿着崖边慢慢地走,李成秀仔细地找着痕迹。走着走着,李成秀突地感觉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由地往下落。李成秀心头一惊,忙伸手一抓,抓住了一把荒草。既是抓住了东西李成秀自是就掉不下去了,手上一拽,李成秀提起一口气便纵了上来。
撇开长得又密又长的荒草,李成秀才看到原来这里是一个豁口,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处的荒草长得特别地茂盛,是以与别处看上去一致,所以才叫她一时不察一脚踏空险些掉了下去。
突然,李成秀眼睛一亮,回身唤道:“大妞,你过来一下,拿根绳子。”
“哦!”大妞应着,忙将马背上的绳子取了下来,跑到李成秀的身边。
“你拉着我,我下去一下。”李成秀将一头绳子栓在腰间,然后撇开荒草便是纵身一跃。
原来,荒草下有一个洞,洞口已经坍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个青绦系着的玉佩,李成秀跳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捡它。
“拉我!”李成秀喊道,大妞便立即使力,李成秀借助绳子的拉力,提气几纵便上了崖。将手头的玉佩交给大妞,“你看这个东西。”
“这是施先生的?”大妞问道,看了看那玉佩却又摇头说:“从未见过施先生佩过它啊!”
李成秀也仔细地看那玉佩,其形椭圆,其色洁白莹润,正面看外圆内方,看上去像是一柄铜钱,中间刻着两个字“黍粟”,背面是一个牡丹花纹。玉是上好的玉,琢工也是极为精湛,就连系着它的丝绦也是极少有的极品南丝先织成锦丝,然后由锦丝编织成辫。一看,便知是内用之物,而在李成秀的记忆里她好像并没有赠送施弥勒内用之物。如此便只有一个解释了,这物应该是那孙定英的。
“下去看看!”李成秀决定道。
“那我再去找些绳子来!”大妞立即响应。
大妞回去找绳子,顺便将李成秀的决定说给了六生和九生,六生、九生闻言忙道:“你陪着小姐,我们下去找施先生。”
“你们去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好跟她说。”
六生和九生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悬崖少说也有二三十丈高,可得费不少的绳子,只是左翎卫的行囊里根本就没有带那么多的绳子。李成秀道:“这里山林茂盛,必有不少树藤之物,你们带上人去砍些来。”
因为李成秀的这个命令,左翎卫对金吾卫的虐杀终于停止了。
☆、第279章:
六生和九生两个各自带了十几个左翎卫兵分两路,武功更好的六生从李成秀落下去的那个豁口攀绳而下,九生便带着人从南面绕下去。李成秀和大妞,另加十来个的左翎卫在上面接应。
大概一个时辰后,下头传来了消息。几长几短的哨声是九生发来的,她告诉李成秀,在南面临紧着这山崖处的一条溪边发现了施弥勒。李成秀当即便带着人向那边赶去,果然山崖下有一条小溪,施弥勒真的就在那里。
施弥勒的形容已经被九生整理过了,但看上去依旧很狼狈。远远地看着他,还有九生那焦急的模样,李成秀心头一沉,大概施弥勒也死了。
“怎么样?”李成秀奔过去,急急地问九生。
“还活着,但伤得很重。”九生回答说,好叫李成秀惶惶的心稍稍消停一些。
低头看施弥勒,只见得他脸色苍白,腰侧插着一把匕首尽根而入,胸口微微地起伏气息十分地微弱。那匕首倒没有插在要害处,可是却是极深,九生没有动,李成秀也不敢动。
“咱们回罗家甸子上去,应该还可以找到钱庸。”李成秀说:“快,砍些树枝、藤条做副担架。”
对于李成秀的决定九生是一百个赞成,而左翎卫……现在的左翎卫已经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李成秀手中的提线木偶,恐怕唯一能让他们产生情绪的可能只有对他们生命的威胁了。
担架很快就做好,李成秀让九生先带着施弥勒回罗家甸子,她决定向前去接应六生。
在下来的时候,李成秀便在豁口处做了标记,是考虑到了崖体上茂密的植被的。沿着山脚往前走,两刻钟后李成秀看到了山崖顶飘荡的红旗,却是不见六生的踪影。
“吹哨,唤一唤。”李成秀吩咐大妞,大妞立即吹起长短不一的哨声。大概在半刻钟后才得到了六生的回应,大妞听罢说:“他们被困在半山腰了。”
“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李成秀又说,大妞立即将她的问话用哨声传给六生,然后说:“六生说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了孙定英,问带扔个死的下来,还是带活的下来?”
李成秀满头黑线,无语道:“扔个死的下来有什么用?”望着崖顶看了看,李成秀说:“让他们把孙定英绑在绳子上,我们去把他们拉上去。”
大妞将李成秀的意思告诉了六生,然后和李成秀一道飞快地往回走,从南边的山体回到了那个豁口处。等到李成秀到那个豁处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左翎卫顺着绳子攀上来了,正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拽绳子。
“留两个在底下帮六生,其他左翎卫都上来。”鉴于这些家伙没有逃跑,李成秀对他们的脸色稍和缓一些。
又过了两刻钟,十来个左翎卫便顺着绳子爬了上来,和大家合力一起往上拽绳子。经过大家的一阵努力,李成秀终于看到绳子尽头的那个“吊床”,躺在上面的果然是孙定英。
又再废了一番功夫,“吊床”被彻底提了下来,同半六生和另外两个左翎卫也都爬了上来。
孙定英的情况比施弥勒不知道好了多少,只是身上有多处擦伤外,最重的也就是胸口处有一处断骨,瞧着那伤痕,似被人砸断的。
“老奴谢太子妃娘娘救命之恩。”孙定英颇为识趣,一见面便对李成秀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先别谢。”李成秀冷冷地说:“这会儿我是救了你,但保准下会儿我便又要杀了你。”孙定英闻言便是一滞,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地白了,额角也漱漱地淌下汗来。李成秀见状不由得奚落道:“怎么了?做贼心虚了?”
孙定英扯了扯嘴角,黯然道:“老奴不过是奉命行事,其实也算不得对不起太子和娘娘。”
竟然真的是“做贼”,李成秀眉毛一跳,刚才她不过是诈他一诈,没有想到竟然还真诈出了东西。
“这是他抱在怀里的。”看了一眼孙定英,六生给李成秀递过来了个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雕龙刻凤的乌漆盒子,盒子上没有锁,亦没有缝隙完全的浑然一体。这种盒子李成秀很熟悉,乃是皇帝给下面下密令用的密盒,乃是把一整截的乌木中间挖空成盒,取其一端为盖。因为盒体和盖子乃出同体,是在放入密旨后仔细将纹理对上,再以秘法胶合封印,若是不懂的人拿在手里只道它就是一块好看的木头而已。
武旦也有用此方向与下面的人传书信,李成秀便不只一次地帮他封过密盒,是以这种密盒如何打开李成秀完全门儿清。
但是,李成秀并没有要将此盒打开,她不着急。
“先回罗家甸子。”李成秀没有与孙定英费唇舌,她将密盒扔给大吩咐道。
“娘娘,老奴有皇命在身,还请娘娘放老奴离开。”孙定英说:“娘娘的救命之恩,老奴将来一定厚报。”
看了一眼孙定英,李成秀说:“公公伤得这么重,还是随本宫去罗家甸子吧,钱太医在那里,让他给你治好了伤你再上路不迟。”
“谢娘娘美意,只是老奴的差事实在是耽搁不得。”孙定英拒绝道,说完也不等李成秀首肯便朝大伸手:“还有请姑娘将老奴的东西还给老奴。”
大好坏夹了孙定英一眼,理都没有理。
孙定英大怒,喝道:“大胆,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好吵!”李成秀嫌弃道,孙定英立即敛声,使劲地匀了匀气让心情恢复了些平静,然后与李成秀挤了一个笑脸:“许姑娘可真是调皮,可是,娘娘,这事儿真不能开玩笑的,老奴真的赶时间。”
“谁跟你开玩笑了?”李成秀冷笑道:“我的人让你一刀子捅得半死不活,我就这么让你走了,以后我还怎么管下面的人?”
听得李成秀的这话孙定英的神色便是一慌,却很快地稳住了,一抹刚才的讨好和委曲求全,向李成秀严辞厉害色道:“娘娘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李成秀斜眼看着他没有搭腔,他更气,语气也就更严厉:“你这样扣着老奴,你知道这是叫什么吗?”
“叫什么?”李成秀终于开口了,淡淡地问。
“叫欺君!”孙定英怒号道:“这是在欺君!”李成秀哼哼地笑了几声,孙定英终于也撕破脸了:“如此,就休怪老奴不客气了!”说罢便一指左翎卫:“叫你们萧郎将来见我!”
左翎卫眼观鼻观鼻心,不动如山。
孙定英怒极,吼道:“本宫奉皇帝陛下令,来啊,将废太子妃李氏拿下!”
听得孙定英的话,左翎卫缩着肩膀飞快地后撤,反而离得李成秀远远的了。
见状,孙定英气得肺都要炸了,再次怒吼道:“金吾卫何在?”
回答孙定英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孙定英的脸顿时变得绿汪绿汪的,怔愣愣地看了看李成秀和左翎卫,然后便疯了似地跳着脚大喊大叫:“金吾卫何在?刘本昌何在?陈子洪何在?何在?何在?”
“唉!”李成秀伸出小拇指使劲地掏了掏被孙定英喊声震得有些痒的耳朵眼,轻轻地吹了掉了掏出来的脏物,然后轻轻地一叹:“带公公去看看他的那些‘何在’吧。”
“是!”六生憋着笑,一挥手便有两个左翎卫推搡着孙定英往前走。
“干什么?干什么?”孙定英如被捉在人手里的乌鸦,哇哇地大叫不止:“太子妃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是在造反!你这是在欺君!我要禀告皇帝!我要禀告皇帝!”
估计是六生实在是嫌孙定英吵,拿什么东西封住了他的嘴巴,世界终于又得到了清静。
“以前看他还挺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望着被两个左翎卫挟着还不停跳脚挣扎的孙定英,大妞无不遗憾地道。
看了眼大妞手中的那个乌木密盒,李成秀叹了一声:“墙倒众人推呗。”
“墙倒?”大妞眼神一凝,脱口问道:“哪家墙倒了?”
李成秀没有直接回答大妞的话,又看了一眼那乌木密盒说:“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密盒里定是装的是废我太子妃名位的诏书。”
“啊?”大妞闻言顿时对着乌木密盒怒目以视,好似那盒子跟她有多大仇怨似的。
李成秀揉了揉脑门儿心,叹道:“皇上行事真是如羚羊挂角,无处可行啊!处处都让人想不通。”
发了一会儿愣,大妞多少也想起来,听得李成秀的话不由得接口道:“有什么想不通的,他们要废你不是预料之中的吗?”
“是啊!”李成秀点点头,说:“钱庸他们道出了那些往事,我被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们为何要等到现在?如果在罗家甸子里,重兵重围之中,二妞和昌哥又在他们的手中,以他们作牵制,不是更容易下手吗?”
瞥了一眼李成秀,大妞说:“他们敢才怪!”
“嗯?”李成秀不解地看着大妞。
大妞说:“你是没有看到,你昨天晚上那模样!简直就跟地上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混身的煞气,皇帝和皇后早就被你吓破胆了。”
摸了摸下巴,李成秀沉凝:“我昨晚竟是那么威武?”
大妞:“……”
别看大妞表现得很轻松,很崇拜李成秀的样子,其实心里是十分地惴惴,她感觉到李成秀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与武功被废以前不一样,与被废武功恢复之前也不一样,尤其是在受到刺激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一厚浓厚的煞气,恍若煞神降世。虽然在整个过程中,李成秀都表现得很有逻辑,在事后也很正常,但是大妞还是有些担心。
经得大妞一番解释,李成秀对皇帝的行为大概了解了些。
鉴于在那个无名山谷所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一路行来李成秀对皇帝的种种“无礼”,估计皇帝早就有了要废黜李成秀的打算。昨天钱庸道出的那些陈年往事,无疑是给了皇帝一个更合适的借口。一个不洁的女人是不配做太子妃的,皇帝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既可以“罚治”李成秀,又不必让武旦过分为难。——皇帝现在还要北上救他的“长生大道”,现在外烽烟四起,他还需要武旦在东都洛阳为他主持大局。
若是还在逃命,皇帝自然是要继续隐忍下去的,说不定还会对李成秀施以各种安抚。但是,昨天晚上是真正的有人来救驾了,并且还是被皇帝“平反昭雪”的薛公爷,如此皇帝便不必再为自己的安危忧心了。人身安全一解除,皇帝自是要拔掉李成秀这个眼中钉,只是李成秀昨天晚上实在是太“威武”了,所以把他给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