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钩子勾开炉盖,她往乌突突的炉腔里头一望,转身洗手,拿出纱巾把头发裹得严严实实。
换一身旧衣,她蹲回炉子跟前,回忆着魏安然的动作,先抓起几个干松球扔进去。
想了想,不确定地又将剩下的几个松球全部扔进去,炉子底便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她苦恼地呆了呆,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再拿出几个来。
纠结几秒,她便放下了,把那三块劈柴安放进去,盖炉盖。
她拿起火柴,点燃旧报纸,往炉子下头一塞,安静地等待着。
浓烟带着一股纸张燃烧特有的气味,瞬间充斥她格外灵敏的口鼻,有些呛。
云相思皱眉,沉默地一动不动。
事实证明,炉子并不是那么好生的。
纸的燃点低,燃烧速度快,松球跟劈柴不是那么好引着的。
云相思没有气馁,耐心地重新点报纸做引子。
魏安然是这样做的,并且很成功很轻易地生着了炉子,说明方法步骤没有错,她只是缺乏经验,或者说运气,多尝试下总会成功的。
魏安然无声打开房门,看到的是这样好笑的一幕。
瘦弱的姑娘坐在小板凳,严肃地绷着一张小脸,一丝不苟地盯着眼前的炉子,像是在做什么科学研究。
疲惫瞬间涌来,魏安然挺直的肩背松懈下来,轻轻倚靠在门后,静静地看着这静谧的一幕。
屋子里有烟,气味也不好闻,温度很低,冰凉凉的,他却从察觉出一股温暖,像是梦见过的家的样子。
报纸再次迅速燃烧,火光映着她素白的小脸,给她墨玉一般的眸子增添几分瑰丽。
“灰太多,堵住了,空气不流通,引不着的。”
魏安然平常地开口,平常地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火柴。
“我来。”
云相思下意识地嘟嘟嘴,眼睛里满是懊恼。
这炉子总喜欢跟她作对!
她方才可是做了天才才能做到的大事,说是天下第一的天才也不为过。
“我知道,我再试试。”
她不甘心地霸占着小板凳,语气里带着些赌气般的意味。
魏安然薄唇勾了勾,低声应:“好。”
☆、第393章 云相思,你是军嫂,你早该明白的!
第393章 云相思,你是军嫂,你早该明白的!
第393章 云相思,你是军嫂,你早该明白的!
魏安然帮忙掏着炉灰,耐心地教她。
“报纸点着了,要尽量往举着,跟松球接触,手稳一点不要晃,将一个点燃之后,以点带面,后头容易了。”
云相思认真地点头,又拿报纸要点。
魏安然赶紧提醒。“把报纸团起来。”
云相思恍然大悟,依言照做。
火柴划过,生出美丽的蓝心微黄火焰,凑近团起的报纸,生出茁壮的火焰。
云相思牢记魏安然的提醒,将之伸到炉底,一动不动地举着。
“烧得差不多了,全放进去吧。”
魏安然又提醒一句,声音十分放松。
云相思抿紧唇瓣,将报纸塞进去,想起空气不流通的话,又赶紧拿炉钩子拨弄两下。
魏安然生起一丝疑惑,很自然地问:“你不是会烧火吗?”
他说的是乡下云家烧饭的灶膛,他亲眼见云相思烧过火的。
云相思注意力全都在面前的炉子,淡淡啊了一声。
“不一样。”
魏安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薄唇翘得更高。
他的小媳妇怎么会这么可爱,跟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女将军可半点不像。
云相思锲而不舍地观察炉子的情况,压根没理会魏安然异样的眼神。
“着了,别心急,慢慢烧起来,再加煤。”
魏安然不厌其烦地解释,仿佛这些琐碎的话,是最重要的事。
云相思看着炉子通风口内跳跃的火苗,呼出口气,起身活动下发酸的身体。
“办完了?你不需要回去做报告?”
魏安然跟着站起,倒了一杯水喝着。
“有靖之在,我偷个懒。”
云相思无所谓地哦了一声,说着早准备好的解释。
“市委大院那边你听说了吧,我破解了密室。”
魏安然沉默,公事公办地问起领导交代的事。
“你懂电脑?”
云相思怪地看他一眼。
“我有笔记本。”
魏安然看着她浑然无破绽的表情,悬着的心落下来。
“你老师把你教得很好。”
云相思蓦然垂下睫毛。
他提起的老师,不用想,当然是去世不久的宫如玉。
他不信她?
魏安然却已经转过话题,跟她简单说起他们的战果。
“端了一个窝点,抓了俩活口,嘴紧得厉害,想问出东西的下落,怕是没那么容易。”
云相思沉默两秒,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放心的话,挖地三尺呗。”
魏安然笑笑,伸手脱衣服。
云相思赶紧喊他。
“你等等,先烧点热水。”
魏安然不在意地笑笑。
“我身体壮着,没事。”
云相思扁嘴,磨蹭过去,轻轻环抱住他脱得只剩下一件二股筋背心的瘦腰。
“魏安然,你回来真好。”
魏安然眼瞬间浮现光亮,扔下沾染硝烟味血腥气的衣衫,按住了她冰凉的小手。
“吓到了?没事,我们都挺好,挂了点彩而已。”
云相思脸用力贴在他弹性温热的后背,声音模糊。
“总不能永远看运气。”
魏安然眉头皱起,严肃地教育她。
“我们是军人,消灭敌人是我们的天职,你作为军嫂,要有觉悟……”
他的话戛然而止,迟钝地感觉到背后那一片湿,心惊于那处冰冷扩散的速度。
“我们这不是没事嘛,说你两句哭。娇气。”
他到底软了语气,想要转身抱着她哄哄,却被她死死抱住后腰,不肯叫他转身。
魏安然眉心跳了两跳,从不曾有过的担忧无法抑制地浮现。
她后悔了?后悔要嫁给一个军人做妻子?不想叫他冲锋陷阵,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那怎么行!
她是他媳妇!是她先招惹他的,现在想撒手,晚了!
魏安然清冷的目光情绪复杂,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只觉得背心里那一片冰冷湿带着滚烫的温度,烫伤了他的心。
“云相思,你是军嫂,你早该明白的。”
许久之后,还是他先妥协,吐出这冰凉的一句,带着些无奈,还有别的什么。
云相思依旧默默流泪,哭她的前生,哭她的今世,哭得那么专心,却是与魏安然无关的。
不,她是把魏安然当做最可信任的支撑,所以才会在他身边,肆无忌惮地敞开最柔软的心扉,流露最真实的情绪,放纵自己做最真实的云相思,哪怕只有这一刻。
魏安然被她无止尽的流泪浸得浑身发凉,牙帮子都咬酸了,抓着她的手的大手青筋密布,狰狞可怖。
又过了五分钟,他重重闭眼,深吸口气,坚定地拉开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控制了力度,没有弄痛她。
“我去看看林晨他们。”
云相思抹着两辈子没流光的泪水,嗓子一时堵住,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已经大步冲到门口。
“唉,衣裳……”
她捡起他仍在地的血衣,嫌弃那难闻的气味,赶紧打开衣柜,拿她新给他买的衣裳,还没回头,门已尽被重重带。
熟悉的摔门声好久不曾听闻,云相思呆了呆,面无表情地看看手里的格子衬衫藏蓝毛衣,嘴巴不自觉地撅起。
“哼,脾气见长了啊,不惯你的毛病。”
发泄一场,云相思浑身通透,心情大为轻松。
她懒得去追发神经的魏安然,实际她也追不,那不做这无用功了。
她哼着小曲儿,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裳又放回柜子里,小跑着过去洗脸。
云相思下意识地看着面前的镜子。灯光下,镜子里的姑娘双眼微红,精神奕奕地回望着她。
云相思抿嘴一笑,镜子里的倩影跟着一起欢喜起来。
擦干脸,她蹦跶着跑到炉子旁边,小心翼翼观察火势,斟酌着捡了一小块碎的蜂窝煤丢了进去。
温暖扑面而来,烤得她脸有些发干。
云相思兴致极好,冲回梳妆台,打开早先心血来潮买回来研究的全套化妆品,对着镜子涂抹起来。
化妆品挺好用的,滋润油滑,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服帖地渗入她的皮肤。
说起来,化妆品这一块,可是暴利啊!
云相思眼珠子转转,盘算起新的生财之道。
明诚那边,她可是好久没去看了。跟云念白近似决裂,还是把明诚让出去吧。
她要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事业。
想必经过今天的事情,要迈出这一步,已经不难了。
☆、第394章 夜袭,掩耳盗铃
第394章 夜袭,掩耳盗铃
第394章 夜袭,掩耳盗铃
在市委大院那边破解完密室后,云相思已经顺手收尾。
她相信凭借她叱咤未来几十年的黑客技术,不会被现在A市的相关人员发现破绽,因而放心地生炉子收拾床铺,美美地床睡觉。
魏安然闹脾气,她并不很担心,毕竟这次她的优异表现,哪怕掩盖大半功劳,也不会被任何人忽略。魏安然转过弯来,总会跟她服软的。
海那边有云念白的公安系统力量盯着,出不了大乱子;废弃工厂那边魏安然他们也取得极大战果,后续按部班地走程序是;至于市委大院这边,也有检察院接手,逃不出魑魅魍魉去。
算来算去,这大麻烦竟然完全没有她的用武之地。那她不睡觉能做什么呢?
她这也算是帮宫少报仇兼立功了吧?
这是云相思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云相思很久没有这样耗费精力体力,头一挨枕头,几乎立马睡了过去。
她紧紧裹着棉被,畏冷地将头往被子里头缩着,却又贪恋外头的新鲜空气,不肯将头全部塞到被子里。
炉火焰明灭摇曳,燃烧着火红的煤炭,奋力提供着热度。
云相思眉头蹙起,沉入梦乡之。
梦白茫茫的一片,她置身其,茫然若失,不知此身何来,又将何往。
她抬手扶住沉甸甸的脑袋,凝实如岩石的脑袋微微动了下,闪过一个念头。
她现在好像是一根牙签顶着一个铅球,快要承受不住了。
念头如一丝青烟逸出,随即消散,她重归茫然,眼神直直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她眼神又闪过一抹灵动。
好像在哪里看过,如果该痛不会痛,便是在梦。
她微笑,像是脱离某种桎梏,整个人如同飞起一般,俯视着下面苍茫的云海。
难道是作了修仙的梦?嘻,看过的几本修仙小说提过所谓的前生今世轮回之说,难道她是日有所思,才会有此梦境?
她能借此机会,看看前世牵挂的……
念头还未转完,下方的大片白雾迅速消失,像是电影快放镜头一般,浮现她熟悉的那座城市,那家医院,那间病房,那张床。
还有床没了呼吸的她。
云相思怔怔地看着死掉的自己,情绪有些莫名。
我看到了我的尸体,这句话似曾相识,却不带一丝玩笑意味。
她沉默地看着那个自己,挑剔地想着,这梦也太敷衍了些,梦见个人都不像。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腹诽半天,她才迟钝地想起,那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念头一起,孤寂的病房便如同水波般荡漾,渐渐模糊。
不!我要看的还没看到,不!
她在心底喊了一声,那晃荡的画面似乎真有灵性一般,颤颤悠悠地稳住了,只还是像蒙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望不明。
似乎有模糊的呢喃响起。
“请节哀。云相思同学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会活在挂念她的人的心里,多保重。”
“谢谢,谢谢大家的好意,谢谢。”
哽咽的声音十分熟悉,云相思静静地听,心口升起酸酸的情绪。
“爸爸,我困了,这里好难闻,我要回家睡觉。”
任性的男童声音,带着点霸道响起。
没等听到回答,又有道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不甘示弱地响起:“妈妈,我饿,我要吃点心。”
云相思脑子嗡地一声,堵得满满的,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她,她没这么可怜,不是!
嘴巴被撬开,有温热湿润的气体渡过来。
云相思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抱住身边的浮木,贪婪地大口攫取着。
胸腹闷得透不过气,云相思呻吟,身像是压了座大山,镇得她连挣扎都无力。
又像是着了火,连五脏六腑都要焚烧起来。
热,难受,她紧闭的眼角泌出泪水,额头鼻尖全是细汗。
她想大叫,吼出胸臆间的堵塞,从梦魇醒来,可是有东西堵住她的嘴,严实得不留一丝缝隙。
她无声煎熬着,身体产生怪的感觉,涨涨的,热热的,酥麻麻的往小腹汇聚,又涨又坠的,却还不肯罢休,似是在酝酿着一股洪流,不可抗拒地冲击而出!
她难受得呜咽呻吟,偏偏手脚被压制得死死的,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要被憋死了吗?
不!她没这么软弱!不是被抛弃过两次吗?她已经习惯了,才不会被这点小小的挫折击倒!
她有人疼的!有人在意的!她有爹妈,有的!
像是破解了最关键的密码,云相思猛地睁开眼,从噩梦解脱。
下一秒,她的眼神又直了!
“呜呜呜。”
她直直瞪着面前男人的眼,不用分辨,已经认出,这个昏暗带着满脸享受的男人,是魏安然。
魏安然缓缓睁开轻合着的长睫毛,一双眼不见清冷,亮得像是有火焰在其跳跃。
云相思压抑迟滞的心跳迅速奔腾起来,一下下轰得她头晕眼花。
“呜呜呜。”
她的声音更软了些,带着些哀求,糜艳而柔弱。
魏安然眼神更亮,盯着她水雾弥漫的眼,缓缓抬起头,微张的嘴居然带起一丝银线。
云相思眼神呆了呆,怀疑自己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这样昏暗的夜,算真有什么,她也看不清楚的。
“云相思,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地戏弄我?”
魏安然的声音很平静,眼睛里带着截然不同的激烈情绪,压抑而暴戾,像是即将暴起撕咬猎物的豹子。
云相思生生打个冷战,这才发觉,被子已经被褪到腰间,而她身却已经暴露在冷空气,布满一片细密的颗粒,火热的汗水瞬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