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怒瞪!
众怒难犯。
魏安然摸摸鼻子,讪讪清下嗓子,放轻声量。
“你哪去?要厕所?在外头院儿里,你不认识地儿,我带你过去。”
战士们投以赞许的目光,让开门口的路。
云相思一言不发,沉默地迈步,腿明显打着哆嗦,眼前发黑,往下倒——
魏安然飞步前,一把捞起她没几斤重的身子,着急地往外跑。
“你们登记一下,我送她去卫生连!”
张班长打开门,催着他赶紧走。
“放心,快去!”
几个不当值的战士不放心,蹿驾驶座开车,叫魏安然倒开手,专心安抚虚弱怕生的小姑娘。
白晓月正在卫生室给护士们讲课,听见外头急刹车的声音,蹙起一双秀气的眉头,扭脸往窗外看去。
一眼看到器宇轩昂的魏安然,白晓月眼神流连在他冷峻的脸。
他回来了,好像又瘦了。
下一秒,她脸色变了。
魏安然怀里还抱着一个年轻姑娘,身还穿着他的军装!
这是谁!
热心的警卫员帮着开门,魏安然抱着昏迷的云相思大步进来。
“白连长,你在正好。帮这姑娘看看,顺便给出份正式的验伤报告。”
正式的验伤报告?要做什么用?
白晓月看着他小心地将那姑娘放到病床,心里头酸涩得不是滋味。
他头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却是在关切另一位姑娘。
白晓月暗暗做下深呼吸,检查的手因发颤有些重。
云相思痛得呻吟一声。
“你轻点!”
魏安然皱眉,语气习惯性地生硬,刺得白晓月眼睛都红了!
他竟然质疑她的专业?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卫生员看不下去,为自家连长仗义执言几句。
“魏排长,我们连长可是最专业的医生,您不要对我们连长的专业指手画脚。请你们出去,不要妨碍治疗。对了,这病人哪儿的啊?挂号了吗?”
☆、1007.第1007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1007.第1007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云相思皱眉。
真是叫人不愉快的态度。
“大叔,我怕。回家好不好?”怯懦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祈求。
知道她经历的小战士们背过身出去,抹着红通通的眼角,觉得有些丢脸,默契地低头跑回警卫室。
白晓月攥紧拳头,气得咬牙。
她只是动作稍微重了一点点而已,怎么装出一副被她欺负虐待的可怜样儿?!
真恶心!
心直口快的护士同仇敌忾!
“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大白天的,在人民部队里,你心虚地喊怕,什么来路啊?多少人求着我们白连长看病呢,你这还装委屈了。想陷害我们白连长扣奖金?真恶毒!”
“是!一个大姑娘,大白天地赖在男人身不下来,逼着人带回家,你这是生了离不得男人的病?我们这可治不了这毛病!”
这是直白的侮辱了。
云相思使劲攥着魏安然衣角,嘴唇又咬破,止不住的血水滴到胸前。
白晓月张嘴想制止,喉咙里被一股气顶着,声音还没出来,魏安然已经怒喝!
“这是你们对待病人的态度?莫名其妙!”
他重重挥开云相思牵着他衣角的手,皱眉训斥:“怕什么怕,不许矫情!”
云相思不敢置信地看他!
这大叔,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可莫名的,她心里又觉得他这样的态度才正常,叫她安心不已的同时,又生出些玩笑(?)的挑战心思。
她不信邪地眨眨眼,眼泪流出来。
“我不治了!我要回家!”
“回去吧回去吧!我们医院的资源是给真正的伤员准备的,不能随便浪费。你这样跟男人回家呆着能好的病人,我们伺候不起,也没这样神的特效药!”
小护士白眼翻天,利索地接话。
魏安然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扎过去。
小护士吓得一哆嗦,低着头躲到同事后头。
云相思真的听不下去了,下地走。
这样明明白白的污蔑,也是没谁了!她为什么还要呆在这,任凭这些人侮辱?
大叔也被泼了一身脏水,够倒霉的。
魏安然咬牙,脖子青筋直突突,伸手扯住她单薄的肩头。
“胡闹!身体不舒服要看医生!不许矫情!”
又说她矫情!
云相思气得眼前发黑,被魏安然眼疾手快地捞起。
瞧着她激动得要昏厥,魏安然没奈何地想暂时避开。
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
得先解开小姑娘心里头的结,叫她安静接受检查才行。
魏安然抱着云相思大步出去,临走前给了白晓月失望不满的一眼。
白晓月被他这一眼盯得心都快碎了。
那姑娘是瘦了点,但是说话清楚,眼神灵活,浑身肢体动作协调,哪里像是有急病重症的样子!
不过是嘴唇有道口子,还是她自己咬的!
白晓月眼底发热,对门玻璃外云相思清明的眼神,气得丢下讲义进了里间。
魏安然沉着张脸,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他会没事找事,带一个没病的人过去,占用她们卫生连宝贵的医疗资源?他魏安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不知所谓!
不过不能因为私人情绪,耽误正事。
他将同样沉默的云相思放到水泥花坛边坐下,忍耐地跟她讲道理。
“云芝,你也是吃过苦的人,还想以后一个人独立生活,这么娇气怎么行?别人有误会,好好解释清楚没事了,你不能这样胡乱发脾气。太矫情不好。”
云相思郁闷地望他。
男人眼神很亮,锋锐的那种亮,声音清冷,矛盾地带着火爆的感觉,典型的军人,超严谨的那种。
云相思叹口气,大叔确实是好意。
“大叔,你救了我,我还没道谢。谢谢你。”
魏安然眉头松开,眼神柔和一些。
“这样对嘛。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云相思吐出口郁气,心里头期盼的小火苗又燃烧起来。
“大叔,你多大了,有妻子吗?”
魏安然又摸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移动下身体,不着痕迹地帮她挡住正午活力十足的阳光。
“我叫魏安然,今年刚二十一。”
云相思吃惊地笑。
“这么年轻?大叔你本事真好,怪不得年纪轻轻当排长。”
气氛融洽起来,魏安然想着安抚她别激动,早点接受检查,也刻意维持轻松的话题。
“这不算什么。人民军队藏龙卧虎,我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云相思眯眼笑,遮掩眼底的满意。这样能干可靠又谦逊还有化的大叔,很适合做她重生后的家人哦。
“大叔,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会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清朗的笑声传来,一名精神奕奕的军人走过来。
“连长好!”魏安然立正敬礼,气度沉稳。
许光明拍拍他肩头,仔细打量地安稳坐着的云相思,微微有些吃惊。
这小姑娘看着确实有点不一般,难怪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他本来还觉得,随便撮合魏安然跟个头次见面的姑娘,显得他私心太重;现在看来,倒还真有点般配。
他爽朗地自我介绍。
“我是他们连长,你喊我许连长行。”
他又转头问魏安然。
“这么快检查完了?没受大伤吧?”
魏安然看一眼又恢复沉默,低着头浑身透露出抗拒之意的云相思,无奈暗叹口气。
“她怕生。”
简单的三字像是万金油,百试百灵。
许光明了解地笑。
“正常。那你多陪陪她,我给你批假。”
魏安然皱眉,当着云相思的面,也不好多说,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连长,那个王前进是条蛀虫,不打掉不行。您看?”
许光明早从警卫员那里了解到详细情况,对为祸百姓的王前进同样忍无可忍。
“你放心,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我来是跟你说这件事。首长也被惊动了。”
他笑笑。
魏安然表情平静,对白晓月又有了些想法。女同志是娇气,一点小事也要回家告状!
许光明看看关切抬头听他们谈话的云相思,亲切地对她点头。
“首长的意思是,人民军队为人民,要切实解决百姓的疾苦。云芝同志的事情,咱们部队一管到底。首长叫我来问问,云芝同志以后的生活安排,户口落在哪。”
☆、1008.第1008章 病因
1008.第1008章 病因
魏安然拿温热的湿毛巾给云相思擦汗,低声询问医生。
“苗院长,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他看着云相思眼睑下快速转动的眼珠,却怎么都无法从睡梦醒来,光是看着,能想象她的梦境有多叫她不安。
连昏迷都无法安心休息,她的身体怎么能养好?!
苗一刀检查着各种仪器数据,又查看调整了正在打的点滴,慈眉善目的脸庞维持着一贯的温和。
“她吸入少量迷换药物,本来不至于昏迷这么久。但她的情况很特殊,这次的迷换药只是一个引子,引发了她体内潜藏的其他隐患。”
魏安然脸色发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痛恨感,手指一攥手巾,哗啦啦挤出大股水分。
土龙!
那个祸害给云相思强行注射了那么多毒药,本以为毒性渐渐化解转化,不再为祸,没想到还是留下隐患!
“那现在怎么办!”
魏安然有些心焦。云相思的体质特殊,那么严重的毒扛过来了,这么一点点幻药却酿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实在叫他心里没底!
可这样特殊的情况,经验丰富的苗副院长也是头次遇见,很难解释清楚,并立即给出确切结论。
“按照各项数据来看,病人情形还算稳定,你不必担心。”
这样老调长谈并不能安抚心急如焚的魏安然。
怎么能不担心!
家里头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三个日夜牵挂她的老人,还有他!他只有这一个媳妇!怎么能叫他不担心!
可担心又能怎么办!
魏安然努力平复气息,松开咬得死紧的牙关,牙床感觉一阵酸麻。
“你的意思是,她只是在睡觉?”
“额,从各项数据来看,应该是如此。”
苗一刀无奈重复。
他现在已经很少亲自出手看病,除非是院里其他年轻医生搞不定的疑难杂症,他这枚定海神针才会出来救场。
可像云相思这两次病例,对他吸引力实在很大。
做了大半辈子医生,他已经在整理毕生经手的病例准备出书,将自己这辈子的经验技术传承下去。
能遇几例罕见疑难病症,并将之攻克,这是他的成,更是整个医学界的福音。现代医学界不讲究敝帚自珍;互通有无,共同进步,才能推动整个人类医学不断前进。
像云相思现在这种情况,哪怕不能查出病因,只记录病况,也是一种收获,留待后来人借鉴参考对照,难症终有攻克破解之日。
魏安然并没有他这样的仁心,却很明白身为病人家属,要尊重主治医生的道理。
接到云相思意外昏迷不醒的消息,他力排众议,坚持将人运回A市军区医院,特意请了苗副院长亲自出手检查,是有着不妙的预感,担心云相思这次反常的昏迷跟以前的毒有关。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可连苗副院长都没有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
他再三克制,压抑着内心的焦躁,不断拿湿毛巾擦拭着云相思的额头手心脚心,帮助她降温。
他相信她只是在睡觉。可是那合着的眼皮下不断转动的眼珠,不时急促的呼吸,持续不退的高热,无不说明她陷入的是怎样不舒服的梦境!
他想保护她,想唤醒她,舍不得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遭罪!
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媳妇,醒醒,孩子们想你了。我知道你生孩子太累了,家里外头一大摊子事情,你没有一天能放松好好睡一觉。”
“可你已经睡得够久了。醒醒吧,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你最爱干净,几天没洗澡了,你还睡得着吗?”
“小宝在家哭着找妈妈,录像黑天白夜地放着,可他看着电视机里头的妈妈,看得见摸不着,委屈得只能哭。他肯定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抱他,不亲他了。”
魏安然轻轻掀开被子一角,拿温热的湿毛巾帮她擦着腋下等处,触手的高温烫得他眼睛发热!
“大宝也开始闹腾。那么乖的孩子,平时吃饭从来不挑食,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什么,总是闹着不肯好好吃饭,冲泡的奶粉不喝,加了糖也不肯喝,菜粥肉粥米汤什么都不肯喝,急得妈火得嘴起一串泡。”
“你不心疼儿子?赶紧醒醒,起来喂他们。你现在发这么高的烧,又输液,奶水有药,医生说不能喂奶。你舍得一直委屈孩子们?肯定不舍得的,我知道你最爱孩子。”
“囡囡也开始长牙了,难受得有点发烧,每天蔫蔫的没精神,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盯着电视找你,谁都不搭理。”
“我很担心她会变成汤淼那样的自闭症孩子。囡囡黏你,你不在,孩子心里头难受也不肯说。”
魏安然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等眼底热气散去,将手里还温乎的湿毛巾拿出来再换一次水。
“小四倒是有了点起色,跟你一样成天的睡,精神短得厉害,倒是胎毛褪了一些,可家里人谁都顾不他,任他每天一直睡。”
魏安然叹口气,缓缓将额头抵在她潮热的额,合着眼睛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热气,忍住喉咙里的哽咽。
“思思,你醒醒,我想你了。”
一声哽咽泄露,在空旷的病房低低响起,夹杂着周围滴滴答答的各种仪器声,轻得像是人的幻觉。
云相思眼睫颤了颤,眼睑转得更厉害。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她直觉那对她很重要,她努力想要听清,可却像是被包裹住一层无形的透明薄膜,叫她无力挣脱。
梦境里的大叔冲她横眉立目,却担心她的病情,俯下额头抵住她的,试探她的体温。
这样亲昵的动作,气息相闻,那双清冷明亮的眼印进她眼里,直直印入乱成擂鼓的心底。
魏安然。
“思思!”
魏安然猛地睁开双眼,两滴液体没有及时收回,滴落在她颤巍巍的睫毛。
魏安然忙拿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拭,心急地俯首吸去另一边的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