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系暖婚——顾南西
时间:2018-12-03 08:38:25

 
    “我给你请了一个心理医生。”时瑾抿了抿唇角,眼底有了浮影,“你的病刚有好转没多久,秦明立收买了那个医生。”
 
    他没有告诉她,是因为她的仁慈,放走的那个男人认出了她的病例,才让秦明立有机可乘。
 
    “然后我的病变得越来越糟?”
 
    “嗯,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
 
    那是她来秦家的第三个月了。
 
    他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开始,是有好转了,已经能进食,状态好的时候,还会跟他说许久的话。
 
    可不到半个月,她的症状又回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医生,被动了手脚了,她的所有资料他都藏得很紧,秦家人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唯一一次的纰漏,就是那个闯进小楼后,却活着出去的男人。
 
    他差点杀了那个心理医生,只是,来不及了。
 
    那天,天阴阴,他回来得晚,她跟往日不同,睡得特别早,他也叫不醒她,才发现地上的药瓶。
 
    她吃了抗抑郁的药,整整一瓶。
 
    “笙笙。”
 
    “笙笙。”
 
    “笙笙。”
 
    “……”
 
    她睁开眼,不在阁楼,顶上是白色天花板,还有很多医疗设备,她戴着氧气罩,喊他:“时瑾。”
 
    他抬头。
 
    她看见了,他在哭。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流眼泪时的样子,依旧很好看,像橱窗里的人偶,精致,却没有一点鲜活。
 
    “你别哭。”她抬手,给他擦脸上的眼泪,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到,一个字一个字地张嘴,“我不会先轮回的,会等你到白发苍苍的时候。”
 
    她手背上有针头,很瘦,常年不见太阳,白得可以看见细微的血管。
 
    时瑾握住她的手,瘦瘦小小的,似乎稍微用力都能折断,他用脸贴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眼角的眼泪滑入掌心:“笙笙,”他说,“没有轮回。”
 
    怎么会呢?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她,宇宙是一种轮回论。他还说,人死了会回到最初,从尘土到灵魂。
 
    她在医院住了四天,然后让时瑾带她回了小楼。
 
    时瑾把她的药都收起来了,一天只给她一颗,她吃药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他不在的时候,就让姜女士守着她。
 
    有一天,秦家来了客人,时瑾不在小楼,她摔碎了碗,偷偷藏起来了一块碎片,等到姜女士去给她倒水的时候,她割破了手。
 
   
 
第二卷 143:笙笙,穿我的
 
    有一天,秦家来了客人,时瑾不在小楼,她摔碎了碗,偷偷藏起来了一块碎片,等到姜女士去给她倒水的时候,她割破了手。
 
    不过她很久没吃东西,没有力气,割得不够深。
 
    时瑾几乎疯掉,将小楼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了,除了一张连边角都被磨平的床,后来,她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一直躺着,精神一天比一天差。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团缩着。
 
    “时瑾。”
 
    “嗯。”
 
    她恍恍惚惚的,眼睛却睁得很大,声音很轻,像梦呓:“我想回家。”
 
    “时瑾,你带我回家吧。”
 
    “我想我妈妈了。”
 
    时瑾握着她的手,跪着在她唇边亲吻,低声地求她:“笙笙,哪儿都不要去,你就在这陪我好不好?”
 
    她恍然惊醒似的,瞳孔放大:“哦,我想起来了。”望着楼顶,她自言自语着,“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回不了家了。”
 
    “笙笙,你不要我了吗?”他的声音,微颤。
 
    她转头看他,眼神空洞,瞳孔像蒙了厚厚尘土的琉璃,没有一点光亮,木然又怔忡地看了他许久,才张了张嘴。
 
    “时瑾。”
 
    声音沙哑,奄奄无力。
 
    她说:“以后不要使用暴力好不好?我怕有人向你寻仇。”
 
    没有等他回答,她自顾在说,像是嘱托,一条一条,说得很慢,声音细若蚊蚋。
 
    “你也不要总发脾气,你笑起来好看一点。”
 
    “你别抽烟,也不要生病。”
 
    “你那么聪明,长大以后可以当医生,我喜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若是你做了医生,我就不怕你总是受伤了。”
 
    她似乎累了,呼吸却很浅,停顿了很久,用指腹轻轻拂他的脸:“我希望你像个普通人那样活着,不用在枕头底下放枪。”
 
    她啊,竟在交代后事。
 
    时瑾用力抱住她,恨不得揉进骨头里。
 
    他伏在她肩上,眼角滚烫的泪落在她脖颈:“求你,”他哽咽,“别扔下我。”
 
    他又哭了。
 
    时瑾曾经跟她说过,母亲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泪,八年时间,流过血,只是没有眼泪。
 
    她却见了两次了,都是因为她。
 
    那次以后,他便寸步不离。
 
    她没有再自杀,因为不需要了,她已经吃不进东西,连喝水都会吐,知道来了好多医护人员,但她看不太清楚,也听不大清楚,不知道他们和时瑾说了什么,然后他似乎很生气,把他们都赶走了。
 
    恍恍惚惚的,她像听见了时瑾在喊她,歇斯底里似的。
 
    “姜九笙!”
 
    他紧紧勒着她的腰,声音响在她耳边,几乎嘶吼:“你给我听好了,”像声嘶力竭后,突然无力了,“你要是死了,你要是死了,”
 
    话音沉甸甸的,越到后面越没了声,像被掐住了咽喉,他重重喘息着。
 
    过了很久,她耳边才传来时瑾的声音:“你要是死了,我就多活一天,料理好你的后事,我就跟你埋在一起。”
 
    那时候,时瑾才十八岁,最好的年华。
 
    姜九笙低头,把眼泪蹭在时瑾衣服上,沙哑的烟酒嗓带了浓浓的鼻音。
 
    她闷着声问:“后来呢?”
 
    回忆到此,时瑾说完了,却许久回不了神,他稍稍用力,把她抱紧一些,仍是心绪难宁,时隔八年,依旧心有余悸。
 
    因为差点失去,想起来,心都会疼,会怕。
 
    他沉默了顷刻,瞳孔里还有尚未褪去的苍凉:“你好转之后,我就着手准备,想将你送出国,离秦家人远远的。”他低头,亲了亲她通红的眼睛,“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抬头:“是意外?”
 
    “不是。”时瑾顿了顿,说,“是秦行。”
 
    因为秦家的继承人不能有弱点,秦行一直容不得她。
 
    “不过,我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就将计就计了,想借此机会让你在车祸中脱身,只是没料到秦行会做那么绝,制造了连环车祸,那场意外伤了很多人,其中有一对母女当场死亡。”
 
    姜九笙很快就想到了:“死的那个女孩和我换了身份?”
 
    真聪明。
 
    时瑾点头:“你若是还活着,秦家不会善罢甘休。”
 
    他伪造了尸体,让她金蝉脱壳,然后,她便养在了姜女士家里。
 
    他断了秦明立一根尾指,毅然离开了秦家,去了耶鲁学医,养一条博美犬,变成了与人为善的绅士。
 
    他花了八年时间,重新站在了她面前,以她喜欢的样子。
 
    他说了许多许多,她消化了很久,眉头却越皱越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天覆地,像卷土重来的风暴,冲撞翻涌没个消停,可偏偏,毫无思绪与规律,什么都理不清,缠缠绕绕拧成了一团乱麻。
 
    许久,她问时瑾:“我身上这个疤是怎么来的?我问过医生,说不是车祸。”
 
    “是良性肿瘤,在去秦家之前开了刀,因为留了疤,你说不好看,非要让我带你去纹身。”时瑾带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右腹上,“我也是那时候纹的,和你的一模一样。”
 
    “时瑾。”
 
    “嗯。”
 
    她狐疑不决了许久,仰头看时瑾的眼睛:“我失去记忆不是因为车祸事故对吗?”
 
    上次常茗给她做催眠时说过,她的意识里,有过催眠暗示。
 
    或许,和她的病有关。
 
    时瑾沉吟,说:“是催眠。”他伏在她肩上,低哑的声音轻轻绕进她耳里,带着他微重的呼吸声,“我怕你自杀,若是再来一次,我可能真要疯了。”
 
    果然。
 
    与她的猜想一样,重度抑郁症的治愈几率很小,除非破釜沉舟,记忆催眠虽然冒险,却是短期内最有效的方法,那时,她已经有了自杀倾向,时瑾根本等不起,只能剑走偏锋。
 
    怪不得忘得这么一干二净。
 
    姜九笙起身,面朝眼前的小楼,凝视了很久,迈开了脚步。
 
    时瑾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她。
 
    “笙笙,”他摇头,眼里有央求,“别进去。”
 
    她没有收回脚,若有所思。
 
    他拉着她的手腕,冬夜天凉,他手心却有薄汗,声音像是压抑着,低得像呢喃:“我怕你想起来。”
 
    怕她生病,怕她像八年前那样。
 
    姜九笙抬头,瞳孔漆黑,亮得惊人,像雨后拨开了云雾的晖光。
 
    “时瑾,”话音突然停断,姜九笙的目光不经意间刚好掠过门口,然后定住了,“这里本来是不是放了吊篮椅?”
 
    时瑾闻言,神色立马紧张了:“笙笙,你想起来了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试图深想,可脑中像有千丝万缕的线在拉扯她的神经,稍稍用力便会绷紧,扯得她头痛欲裂,几乎站都站不稳,身体摇晃了两下。
 
    时瑾扶住她,揽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笙笙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几乎失控,“我们出去,我们现在就离开。”
 
    她定在原地,没有收回已经迈进了门槛的脚:“时瑾,”
 
    时瑾打断她:“我求你了,笙笙。”
 
    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因为从未见过,时瑾这样栗栗危惧的样子,像绝境里最后的孤注一掷。
 
    “笙笙,”
 
    他始终紧紧攥着她手,用力得几乎要勒断:“还记得我在赛尔顿跟你说过的话吗?”
 
    她记得。
 
    他曾说:“这世上有两个我永远都医不了的人,纵使医术再好都不行,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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