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果然,只要诱饵够大,没有撬不开的嘴,手心手背,厚度总是不一样。
姜九笙胸有成竹,语气淡淡的:“故意杀人罪,有可能会判死刑,再不济,也是终身监禁或者二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我可以让你儿子少判几年。”她看着姜民海,补充,“如果你肯指证你的女儿的话。”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姜民海懂,鱼与熊掌也不可兼得,这儿子女儿,保一个,就弃一个。
他将信将疑:“怎么少判?”
姜九笙气定神闲:“比如醉酒。”
他神色冷了冷,眼里的怀疑不减:“醉酒并不属于法定免于处罚和减轻处罚的情形。”
姜民海显然做过功课。
姜九笙眼底依旧云淡风轻,接了下文:“醉酒的确不属于法定免于处罚和减轻处罚的情形,但法官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权。”
醉酒杀人在主观恶性上不如蓄谋杀人大,一般实践中法官会予以考虑,并相对清醒时同等条件下的故意杀人来说,予以从轻处罚。
她停顿了片刻,补充了一句:“还有,我是徐家人。”
徐家在江北的人脉与权势,毋庸置疑,若是有心干涉判决,是轻而易举的事。
姜民海敛着眸,若有所思。
话已至此,姜九笙看了看时间,起身:“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她提步,旋身离开。
姜民海的手打到了桌子,手铐被撞击出刺耳的声音,他站起来,穿着囚服,问了最后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蓁蓁坐牢?”
他调查过姜九笙,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姜九笙回头:“她这种人,关起来更安全。”敢对时瑾泼硫酸,当她软柿子吗?
啪嗒——
会面室的门关上,刚好十分钟,不多不少。
徐蓁蓁被拘留的第二天,苏万江嫌疑排除,无罪释放。姜九笙离开警局时,在门口碰到了苏倾,她像是漫无目的,走来走去,徐青久跟着她,撑了把很大的黑伞,亦步亦趋。
苏倾也看到了她,惊喜地招手:“笙笙。”
姜九笙撑着伞走过去:“你来接你父亲?”
她摇头,一口否认:“谁说的,就是天气不错,随便溜溜。”
天气不错?
雨下得真温柔呢,风很大。
姜九笙也不拆穿她:“我先走了,时瑾在医院等我。”
苏倾摆摆手,煞有介事地说:“去吧,我再随便逛逛。”
和姜九笙挥手作别后,苏倾继续闲庭信步地漫步,徐青久把伞朝她那边倾,在苏倾第三次路过这条路时,他蹙着眉拉住了她:“再往前逛,就是警局了。”
苏倾一脸惊讶:“是吗?”她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不远处,故作轻松,“我没注意,怪不得狗仔不跟了,原来是到了警局门口。”
徐青久看了她一会儿,戳破了她的心思:“苏倾,想去就去吧,他毕竟是你父亲。”
她嘴硬:“我气还没消呢。”
扔下这一句,她扭头就要走。
身后,苍老的声音喊:“倾倾!”
苏倾顿住。
苏万江从警局门口小跑出来,他当时进警局的时候,没有穿外套,就一件洗得陈旧的长袖,皱巴巴的,这两天变了天,很冷,他瑟缩着,本来就驼,显得更矮,雨不大,白茫茫得像雾气,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倾倾你来了。”他好像很惊喜。
苏倾转过身去,冷着脸:“我不是来接你的,只是路过。”
苏万江笑,两鬓斑白,眼角都是皱纹:“能见到你就好,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苏倾张张嘴,失声。
应该是很冷,苏万江抱着手,也不敢靠得太近,就往前走了两步:“倾倾,我回老家去了,你好好保重。”说完,他看徐青久,眼珠浑浊苍老,爬着红血丝,“我家倾倾以后就拜托你了。”
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心境就变了,人到底是老了。
徐青久看了看苏倾,她面无表情。
雨越下越大,苏万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朝后摆了摆手,弯腰驼背地穿梭在雨里,雨珠落得密密麻麻,隔了水雾,将视线模糊。
他一走一跛,走得很慢。
不记得是哪年了,苏万江赌博输了钱,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后来下雨天就会疼。
苏倾吸了吸鼻子,跑出了徐青久的伞里,追着过去了。
苏万江停下来,回过头看她。
她把外套脱了,扔给他,语速很快,像是不耐烦:“尾号7988那张卡,我每个月会给你打饭钱,一分都不多只够你吃饭,你要是再赌,饿死了我都不会管,我说到做到。”
苏万江抱着她的外套,红着眼睛套在身上,他说:“我以后不赌了。”摆摆手,“我走了,你回去吧,下雨呢。”
又摆摆手,他走了,小跑着,一跛一跛。
他身材矮小,从监狱出来,瘦了一圈,即便是穿着苏倾的外套,也大了一截,他抱着身子,越跑越远,远远看过去,像个腿脚不便的小老头。
五十多岁,怎么就老成了这样。
苏倾蹲下,抹了一把眼睛。
徐青久也蹲下,给她撑伞,用手指给她擦了擦眼睛:“不哭了。”
她抬头,眼眶通红:“我没哭,是雨水进了眼睛。”
“嗯,没哭。”他一只手拿着伞,用一只手把她抱进怀里。
她把下巴窝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看着消失在雨里的背影,视线模糊,有泪盈于睫:“我就是觉得,苏万江很可怜。”
她有点哽咽,没往下说。
徐青久拍着她的背,他就是觉得,他女朋友真善良。
第二卷 296:小包子时天北,景瑟见家长
细雨蒙蒙,下得缠缠绵绵,一场秋雨一场寒。
警局前的路口,泊了一辆银色的沃尔沃,姜九笙撑着伞走过去,桃花眸里浸了水雾,眼角蕴着红,潮湿又水润,看着车里的人。
“你怎么来了?”
时瑾开了车门,接过她的伞:“来接你。”
姜九笙坐到副驾驶:“知道了?”
徐蓁蓁的事,她并没有特地告诉他。
时瑾颔首:“嗯。”
她没有多作解释:“回家吧。”
“好。”
关上车门,时瑾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她小短靴上的水渍,手指碰到她裸露着的小腿,有点凉,她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搭配风衣和短靴很好看,裙子刚过小腿肚,她在里面穿了袜子,只露出一截嫩生生的小腿。
今天天气才十八度。
时瑾从车上拿了件薄毯,盖在她腿上,没舍得说她,回去把她的裙子都换成裤子好了。
“笙笙,”他靠近,给她扣好安全带,“是不是因为我?”
他问徐蓁蓁那件案子。
想来,她做了什么坏事,他应该都知道了,为了将徐蓁蓁绳之以法,手段确实不太够磊落光明,耍了一些心计,也钻了一些法律空子。
她点头,认了:“嗯,谁让她泼硫酸。”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时瑾脸上轻轻戳了两下,“这么好看的脸,她都下得去手。”
那个女人太坏,一点善心都没有,咎由自取。
时瑾抿着唇笑,喜欢她这么护着自己的样子,喜欢她为了自己可以不要原则,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窗外的绵绵细雨,不及他眼底温柔:“喜欢我的脸?”
“当然。”她玩笑,“始于颜值。”手放到他手心,十指紧扣地握着,她补充,“还有手。”
姜九笙不是颜控,但不可否认,时瑾这副皮相,生得顶顶好,不仅于此,还有骨相。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她的时美人,拥有一副罕见的美人骨,处处精致,无一不蛊惑人心。
她手指在时瑾脸上细细摩挲,他捉住她的手,吻落在指尖:“我以前觉得一张好看的脸,不如一双有力的拳头来得实用,现在觉得样貌有点作用了,至少可以对你用美人计。”
美人计啊,她却之不恭。
姜九笙笑着说:“希望以后生的孩子哪哪都像你。”若是像时瑾,定是最最漂亮的小宝宝。
时瑾嘴角的笑没了:“……”
瞬间,他心情差到爆。
时瑾与姜九笙的想法不一样,他不需要任何复制品,也不容许任何人以他的名义顶替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所以,最好以后的孩子不要有一处像他,只有像孩子的母亲,他或许还愿意多看上几眼,予几分温柔。
偏偏——
天不从人愿,后来,时瑾和姜九笙生了一个宝宝,性别随父,相貌依旧随父,而且,高度还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宝宝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绅士了,穿着小西装,站得笔挺,和时瑾一样,翩翩小君子,十足的贵气。
每次宝宝出门,总有阿姨瞧他。
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啊,漂亮的不像话!护士站新来的小护士眼睛都挪不开了,蹲着看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小宝宝啊?”瞧瞧这模样,都想组团偷回家了!
时小公子奶声奶气地说,乖巧又礼貌:“心外科,时瑾家的。”
小小的人儿,又奶又萌,偏偏还正儿八经,像个中世纪的小绅士。
哎哟喂,想偷!
小韩护士是见过时瑾家的宝宝的,想来姜九笙就在后面,瞧着这嫩生生的小俊公子,实在忍不住轻轻戳两下:“这还要问吗,这小模样,真是哪哪都像时医生。”
粉嘟嘟的脸,鼓起来了,不开心:“阿姨,请不要戳我的脸。”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地说,“绅士的脸不可以让女士摸。”
声音奶奶的,简直萌化老阿姨的小心肝了。
“真可爱。”小韩护士摸了一把,顺便亲了一口。
时小公子:“……”
他被一位女士非礼了……
好生气,可是绅士不能乱发脾气。
心外办公室里,冷冰冰的声音砸过来:“时天北,”时瑾开了门,瞥了一眼门口的奶娃娃,言简意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