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着迷——顾了之
时间:2018-12-03 08:56:30

  也就是这时候,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惊叫。
  他心脏陡地一跳,开了楼道灯,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眼看到林深青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从卧室光着脚跑出来。
  “怎么了?”他握住她一对手肘,在楼梯口把她拦下。
  “有人,窗边有人,”林深青吓得眼眶通红,“她来找我了……”
  贺星原顺她所指看去,卧室空空荡荡,窗帘也是拉紧的。
  “谁来找你了?”
  “叶师师,叶师师来了……肿的,全是肿的,都被泡白了,还有血,眼睛里,鼻子里,都在流血……”
  她讲得支离破碎,贺星原却听得齿牙颤栗。
  他摇摇头说:“没有,你只是做噩梦了。”
  她听不进去,抱着头哭:“她问我为什么不给她讨公道,说我害死她……我没有!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怪我……我就是不想看医生而已……”
  贺星原喉咙底一哽:“为什么不想看医生?”
  林深青没说话,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答。
  贺星原垂眼看了看她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那我们不看医生了,你去把鞋穿好。”
  林深青摇着头不肯回房间。他要去帮她拿,又被攥着衣服动不了,只好把她整个人架起来,让她暂时踩在自己脚上,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背。
  可能有五分钟,或者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哭声才渐渐变小。
  神志回笼少许,林深青抽着噎,迟疑地回头看向卧室。
  贺星原拿手虚虚盖住她眼。
  就像比死亡本身更让人绝望的,是濒临死亡的关头,想象中的恐惧永远比真实的来得可怕。
  所以他把她的视线引了回来:“真的没人。”
  林深青如梦初醒:“我刚才做梦了?”
  “嗯。”
  她在原地发了两分钟呆,慢慢恢复了清明,退后一步,放开了贺星原:“你怎么在我家?”
  他神情无奈:“不放心你啊。”
  林深青反应还有点迟钝,愣了好半天,才记起自己还在气他,哼笑一声:“管得真宽。”
  一回过神就立马刺他,贺星原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默了默说:“你去照照镜子,带着鼻涕泡笑好不好看?”
  林深青神情一滞,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扭头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
  贺星原到她卧室拿来拖鞋,递到她脚下:“赶紧穿上。”
  她抹着洗面奶无动于衷。
  贺星原催促:“着凉了难受的是你。”
  “你管我怎么着?”
  他叹息一声,单手把她拦腰托起。
  林深青惊叫起来,还没叫到最高点就被重新放回了地面,低头一看,脚上多了拖鞋。
  她满脸泡沫地看着贺星原:“神经病吗你?”
  “好看行了吧?”
  “?”
  “我说你带着鼻涕泡笑也好看。”
  她不就是在气这个吗?一天天变本加厉地张牙舞爪,就是不爽自己在他这儿“碰壁”呗。
  林深青擦干净脸,转身下楼:“这我大有自知之明,用不着你提醒。”
  “……”
  贺星原真不知该气该笑,跟在她身后下去,看她拿起茶几上的课本,扭头说:“长见识了,第一次碰上有男人来找我做作业。”
  他模糊重点地解释:“明天第一节早课得交。”
  看她像是缓过来了,他坐下来,拿起飞机结构图继续赶报告,沙沙几笔下去,却瞥见她盘腿坐在对面发呆,手里的矿泉水只喝了一小口就没再动。
  他看着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刚才那番神气只是强拗的而已。
  他主动开口:“不睡了吗?”
  她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以前做噩梦醒来,都这么发呆到天亮?”
  她又点点头。
  贺星原看了眼腕表,这才十二点不到。他说:“再睡一觉。”
  她打起精神,似笑非笑地看他:“睡不着啊,要不你哄哄我?”
  “……”
  她“嘁”了一声,大概是不指望了的意思,然后自顾自拉起毛毯,背对他侧躺了下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却突然感到身后的沙发下陷了一块。
  林深青扭过头,看见贺星原坐在离她咫尺的地方。
  “干嘛?”她眨眨眼问。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来哄你睡觉。”
 
 
第8章 
  林深青“哦”了声,直直看着他:“那哄吧。”
  贺星原的身体和表情一起静止了。
  他是看她那么单薄地蜷在那里,不忍心坐视不理才来的,可真来了,又不知到底怎么做。
  他没哄过人,倒是记忆里被她哄过。
  其实也记不清具体了,那时候太小,只隐约记得她把他哄睡以后跟大人邀功,结果欢欢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惊醒了,吓得他哇哇大哭。
  她这个姐姐,说起来着实当得不太称职,与其讲那时候是在照顾弟弟,不如说是“玩小孩”。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发卡扎小辫,把学校里的小姐妹叫来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给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进了她嘴里;喂他吃糖,非要他亲她脸蛋,亲一口给一颗,最后没分没寸地喂到他蛀牙……
  这些都还只是他记得的。听妈妈说,在他记事之前,她还有很多壮举。
  可就是这样一个姐姐,却让他记了那么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学抽烟,店里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烟,他只盯着“深青”两个字移不开眼。
  “发什么呆呀,”林深青催促起来,“嫌沙发地儿太小,不够你发挥,要到床上去?”
  “……”
  贺星原有点后悔来这趟了,皱皱眉说:“我没别的意思。”
  “?”
  “我是说,我来哄你睡觉,只是把你当姐姐待。”
  这下换林深青静止了。
  这种冷冰冰的静止,让人觉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会出现裂变,炸成一头母狮子。
  但结果她只是笑吟吟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呀,那行,开始吧,不习惯用嘴的话,用手也可以。”
  “……”
  贺星原脑子里绷紧的神经快断了:“我……”
  “想什么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后背,“讲故事不会,拍拍也不行?”
  “……”
  跟她说话就像坐过山车,一瞬升高一瞬坠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几近窒息的气氛里,尽可能平静而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哦,行。”
  林深青其实原本没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轻轻拍着后背的感觉却意外地美妙,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她奇迹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经艳阳高照,满屋子葱香味道。
  她识酒识得嗅觉灵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紫菜、榨菜的小馄饨。
  眼还没睁,林深青就先笑了。
  连她喜欢的吃食都打听了,还说什么当姐姐待呢?这个点早该迟到,果然在女人面前,作业什么都不是。
  料理台那边传来瓷碗碰撞的响动,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林深青曲腿侧躺在沙发上,一手撑额,笑意盈盈地等他来。
  然后等到了苏滟的声音:“一大早对谁搔首弄姿呢?赶紧起来吃饭。”
  “……”
  *
  林深青花了一整天,来消化自己最终还是输给了作业这个现实,直到傍晚宋小蓓送来一套礼服和配饰,才记起明天要跟傅宵参加酒会。
  金越酒店离她这儿大概半个钟头车程。第二天入夜后,傅宵到白麓湾接她。
  他到的时候,林深青还在衣帽间挑手包,磨蹭了会儿才下楼,出去后,一眼看见电子门外边放了一个小小的快递箱。
  她指着箱子,问车后座的傅宵:“又去花鸟市场给我批发东西了?”
  傅宵往外瞄了眼:“什么玩意儿?不是我放的。”
  “那又是谁?”林深青深沉地叹了口气,踢开箱子上车,“伽月能不能注重点隐私,保护好员工住址信息,别老让癞蛤|蟆觊觎天鹅肉?”
  “行,是老板我失职。”傅宵叫司机开车,又上下打量她一眼,“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
  林深青今晚穿了香槟色的鱼尾裙,掐腰包臀开背的款式,发髻低挽,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坠一条金月牙项链,垂下的流苏嵌入深V开出的阴影线里。
  而他准备的那套黑色系,比这勾人魂的一身保守不少。
  林深青瞥瞥他:“你给的那身穿了能老十岁,怎么着,还得叫我迁就你年纪么?”
  傅宵今年三十一,在多金的上流圈算得上年轻,再加上长相周正,浓眉高鼻,搁外边也是吸睛无数的抢手款,说他老,实在有点过分了。
  他瞥瞥她:“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贺家那小子嫌弃你比他大么?”
  “……”
  生意场上的男人说起话来,那真叫一针见血。
  贺星原像避瘟疫一样,已经近四十八个小时没联系林深青,倒是他留下的那句“只是把你当姐姐待”,像魔咒一样在她家客厅立体声循环播放了两天。
  林深青笑了笑:“你这话说反了,是我嫌弃他小。”
  傅宵耸耸肩示意怎样都无所谓,开始说正事:“这次是金越的小赵总邀请了国内几家酒庄,开宴预祝今年的葡萄采收一切顺利。我们是今晚的龙头,到场给个面子,意思意思就走。”
  “你什么时候连姓赵的面子都给了,早说是他做东,我就穿那身丧里丧气的乌鸦黑了。”
  “唉,现在知道我用心良苦了吧。”
  比起傅宵这样表面不正经,内里把着杆秤的人,金越的小赵总就是典型不学无术的纨绔了,一年前追求林深青,对她死缠烂打了好一阵,也不怪她现在嫌恶至此。
  “不过你别小看赵家,”傅宵继续说,“前阵子,金越拿到了法国拉塔酒庄的合作项目。”
  “法国人这么没眼光。”
  “本来是轮不到金越,谁叫贺家出事了呢。”
  贺家经营的香庭酒店在国内乃至亚洲都称得上顶尖,可自打当家人贺从明在那场空难中身故,内部就乱了套。
  “死个当家人乱成这样,说明本来就不牢靠。”林深青疑惑,“贺家剩下的人里,就没个顶事的吗?贺星原喊贺从明叔叔,他爸呢,他爸是贺从明的哥哥,不出来做主?”
  “从没见过这号人,传言是贺老爷子早年的私生子。就连贺星原也是半路才被接进贺家的。”
  “那贺家现在谁管事?”
  “贺从明的儿子呗。文文气气书呆子一个,不是做生意的料。”
  林深青来了兴致:“那贺星原呢,是因为他爸不光彩的出身,所以不够格么?”
  “恰恰相反。”
  林深青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傅宵说:“贺老爷子过世后,手里股份一半给了儿子贺从明,一半给了孙子贺星原。当年贺星原还在念中学,可他堂哥,也就是贺从明的儿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一杯羹没分到。现在贺从明死了,股份均分给老婆儿子,贺星原反而成了香庭名义上最大的股东。你说他够不够格?”
  林深青惊了:“那还在大陆学什么开飞机,赶紧回去继承家业拿钱啊!”
  傅宵嘴角一抽:“拿了钱又不会给你,你激动什么。”
  “说不定呢?”她叹口气,“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
  说话间已到金越,林深青下了车,跟傅宵上了二楼,往宴会厅方向走,临进门时,余光里进来一道人影。
  她的目光下意识越过走廊栏杆往大堂瞥,这一眼望去就停了脚步。
  贺星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进了大堂,正跟前台说话,估计是在登记房间。
  傅宵跟着停下,愣了愣:“这人是阴魂吗?”
  “谁说不是呢?”林深青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有杀气。
  傅宵看她一眼,又看看贺星原身边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压低声说:“那女人身上一股风尘气。”
  林深青微笑:“看出来了。”
  “对着你一本正经调查事故,带着这么个‘小姐’来开房,眼光次了点啊。”
  “何止是‘点’?”
  林深青这句稍稍大了点声,出口就惹来底下人的注意。
  贺星原大概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她,抬头的一瞬明显错愕了下。倒是他旁边那个女人,用力盯了林深青一眼,好像并不意外她出现似的。
  林深青不关心这个女人,弯唇笑笑:“所以我说啊,真不理解这些富三代的脑子。”说着挽上傅宵的胳膊,转头走了,进宴会厅前,拿出手机拉黑了贺星原的号码。
  底下贺星原目光骤然变冷,看向身边人:“你大老远从港城飞来,又非要住金越,就是为了堵她?”
  朱娆无辜地眨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会来啊。”
  他嗤笑一声:“在我这儿,就别来坐台那套了。”
  朱娆脸色微变,承认道:“我是听说金越今晚邀请了伽月的人,所以想来找她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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