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朋友，杨薇看方翎也是朋友，朋友走了自然会悲伤，这没必要挑理，更不必过多的脑补什么。
雪很大，不过一两个小时，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将天地间染的纯白。
杨薇揣着兜走在辛潞县的街道上，雪地靴将落雪踩的咯吱作响。
街道上有孩子跑来跑去，团着雪球，打着雪仗，有人在笑，有人在闹，有人在高声阔论，有人在感叹天色不好，也有人在低声谈论方翎家的事情。
那些声音很杂，杂乱的汇聚在一起，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快点，再快点，终于忍不住小跑了起来，一溜烟的直奔警局。
熟悉的警局，熟悉的门口，那个熟悉的看门大爷挥了挥手跟她打招呼：“薇薇啊，很久不见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恍惚是十年前的样子，可是此时杨薇却找不到任何的熟悉之感，她只要一想到方翎可能躺在这里，就从心里觉得寒冷，比这风雪还冷。
她紧了紧衣服，这才昂首挺胸径直走进了警察局的大门，她不信，见不到方翎的尸体她什么都不信！
☆、第392章哀莫大于心死
“薇薇，你怎么过来了？”
杨薇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陆涛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方翎是不是在这里？”杨薇问。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陆涛，眼睛里有悲伤也有希冀，直到这一刻她都觉得这是一场梦，都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醒过来。
“是。”陆涛点了点头。
虽然这个案子不归他们管，但是解剖的确是在他们这里做的，总不能把人从辛潞县带回北昙市在进行司法解剖吧？这也不现实。
“我……我想见他。”
她说的是见，而不是看。
陆涛眼看她红了眼，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薇薇，虽然他的确在这里，但是案件却不归我们管，你也知道的有些事情纵然是我们也无法干涉和插手，不过你放心，等司法解剖结束之后，我会尽快将他送回去的。”
“怎么送回去？”
“薇薇。”陆涛沉沉的唤了一声，满是无奈。
“我现在可以见他吗？只看一眼也可以，干爹。”杨薇不是亲眼看到真的不相信，纵然……纵然心里有了结论，可是没有看到她就是无法去相信。
“这个……”陆涛沉重的摇了摇头：“薇薇，不是干爹不让你看，而是干爹真的没有这个权限。”
“为什么……那谁有？我找谁？”
“薇薇，你别闹了，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找谁都没用。”
杨薇抽了抽鼻子：“那……麦穗呢？麦穗在哪？”
陆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杨薇努力镇定了下来，咬了咬唇：“好吧，如果有消息……”
“那我先把这些资料传过去，如果有什么新发现我们……”
“何棠。”杨薇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何棠，方翎的事情是不是归你们管？”
何棠正跟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说话。
看到杨薇过来，何棠给他使了个眼色，那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何棠站定，对杨薇的出现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方翎是她相处十年的好朋友，她会着急是很正常的。
“你想看他？”方翎问。
杨薇点头。
“跟我来吧。”
之前常斐然已经跟他说过，如果杨薇来不要阻止她，她想要看就让她看。
杨薇跟了上去。
陆涛眼看杨薇跟着何棠离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做警察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命，可有的时候人的命真的是天注定，不信也不行。
谁能想到方翎小小年纪，才二十多岁就这样英年早逝了，陆涛还能想起来方翎上一次跟自己打招呼的样子，可现在留在脑海中的却是他躺在血泊中的模样。
“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何棠提醒了一句，然后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
杨薇瞬间瞪大了眼睛。
方翎的脸色青灰惨白，毫无生气，那是杨薇从未见过的样子，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再也不能睁眼，不能说话。
见到他之前，杨薇绝对想象不到方翎会是这个样子，见到他之前，杨薇一直认为方翎应该是自己之前见到的模样，温润，温柔，虽然也会暴躁，也会愤怒，可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像个大哥一样照顾他们。
她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里，他说要做她哥哥，她还记得他局促又释然的模样，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老天爷真不公平。
“他是怎么死的？”杨薇问。
“子弹射穿了心脏，失血过多死的。”
失血过多？难怪他的脸色那么白，白的近乎透明。
“为什么？是谁杀了他？”
“这个……”
何棠为难，常斐然的确嘱咐了可以告诉她死因，但是凶手……
“不能说吗？”杨薇问。
“不好意思，凶手尚未确定。”
“我听说死了两个人，另一个是怎么死的？”
何棠紧张的舔了舔唇，那个人是他们之前放走的饵，可没想到鱼没钓到却害死了方翎而且那个人的死因……
“不好意思，这个和方翎没关系，我不能说。”
“那麦穗呢？是你们带走了？”
“死了两个人，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们需要她配合调查。”何棠公事公办的说。
“目击证人？不是嫌疑人吗？”
何棠被问住了，杨薇问的问题听上去好像很正常，并不涉及什么，可是连在一起这问题可以说是非常刁钻了，他一个不注意回答出了什么，以杨薇的聪慧恐怕很快会猜到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不担心杨薇会泄露，事实上杨薇的嘴巴可能比警局的人还要严密一些，可是这件事他没有办法解释。
他摇了摇头：“这些问题你可以问常斐然。”
“如果我可以找到他，我就不会问你。”杨薇抿了抿唇，硬生生咽下即将出口的另一个问题。
那个问题就算她问了，他也不会回答吧。
她改口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司法解剖已经告一段落，只要领导许可，你随时可以带他回去。”
“领导许可？”
“斐然。”
杨薇长叹一声，想不到说来说去还是到了常斐然身上：“他现在在哪，我找不到他。”
“我已经回北昙了，等那边处理完之后他会回来。”何棠想了想，补充说：“你现在去估计也找不到他，还是等他回来吧。”
“难道他一辈子不回来，方翎就要在这里躺一辈子吗？”杨薇瞪着何棠问，看的出来她情绪有点过于激动。
“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你相信我，他很快会回来的，也许一两天就会有消息。”
“可这件事已经和方翎没关系了是不是？司法解剖结束之后，方翎就可以离开了不是吗？”
“我们需要文件，杨薇，请你理解。”
“我理解你们，谁来理解他的父母，你们能理解吗？”
在她见到方翎之前一直不敢相信方翎已经没了，见到了，心里很难受，但是同时也死了心，她觉得与其这样拉扯着，拖延着，倒不如早日面对现实。
生平第一次，她理解了“入土为安”四个字。
安的不止是逝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
入土为安，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解释为：哀莫大于心死。
☆、第393章想办法见他
“杨薇，你要干什么？”
杨国兴听到熟悉的引擎声，跑出来的时候，汽车已经发动，杨薇坐在驾驶室上，跟他招了招手。
“我去把他带回来。”
她说，然后汽车飞速倒退着离开街道，在下一个路口，一个漂亮的漂移拐了个弯，掉头离开了。
“杨薇。”
杨国兴从不知道杨薇居然有这么好的车技，这简直就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还有去把方翎带回来什么的，她要去哪带，难道是……
想到负责这件事的人，杨国兴暗骂了一声。
“江玉坤，车钥匙。”
“姑父，还是我去吧。”江玉坤拦住杨国兴：“这边您得帮衬着点，离不开您，杨薇那边我跟着去就好了，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这个孩子……”杨国兴生气又无奈，但想想方家做的是死人的生意，亲戚朋友也不多，方家的两个老人挨个哭晕，实在是离不开人，他也只能留下来主持大局。
“你告诉杨薇，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赶快回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让她离常斐然远点，常家不是那么好惹的，知道了吗？”
江玉坤严肃的表示记下了，这才开着车追了上去。
从辛潞县到北昙市只需要两个小时，但是赶上了假期结束，高速上满是回城的车，那些车排成一条长龙，在路上一排几公里，这一路堵了几个小时，等杨薇进北昙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了。
天早就黑了。
气也泄的差不多了。
江玉坤一直跟着杨薇的车，看到她在路边停下，忙停了车走过去：“薇薇，你没事吧？是不是累了？”
算下来她开了有七八个小时的车，肯定疲劳驾驶。
杨薇摇了摇头。
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机械女人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原来是停车打电话。
“打不通啊？那要不然找个地方吃东西吧？吃完了再找他。”
杨薇摇头：“你先找个酒店住下，我去去就回。”
“不是，你去哪啊？”江玉坤着急的扒着车窗问。
“我去他家。”杨薇掰开他的手，开车出发了。
“去他家？”江玉坤吓到了。
杨国兴可是嘱咐过要好好看着她的，这大半夜跑到男人家里去，这还得了？
江玉坤来不及多想，上车就追。
晚高峰已经过去了，但是夜幕下的北昙市依旧是车流如织，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跟上杨薇，但是被两个红绿灯拦下之后，江玉坤就只能目送杨薇远去了，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试图打电话给杨薇，可杨薇一直没接，要不然接起来就一句话，你先找个酒店住下，我马上就回。
江玉坤很无奈，只能找了个酒店住下，然后盯着手机发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杨薇才能回来，这种等待就成了一种煎熬。
杨薇先去了常斐然的住处，毫不意外里面没有人，然后她开着车直奔蓝家。
说实话，找蓝妙瑾实在不是什么好办法，蓝妙瑾和她不对眼，可是现在她急切的想要见到常斐然，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
开着车来到蓝家。
杨薇刚刚停了车，尚未下车，就看到蓝家大门打开，几辆车从蓝家开了出来。
天色漆黑，映着不太明亮的灯光，杨薇隐约看清里面的人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好像是蓝家的保镖。
三辆车，一辆车内至少也有五个人，这么多人干什么去？
杨薇心里嘀咕了一声，但是很快她就不再胡思乱想了，因为蓝妙瑾出来了。
她站在门前插着腰气势凌人的目送保镖远去。
“必须把人给我抓回来，如果抓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说着话，还往杨薇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能是发现这里停着辆车有点奇怪。
这个蓝妙瑾又要作什么妖？杨薇皱起了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发动车辆离开了蓝家。
杨薇其实挺了解蓝妙瑾的，她虽然光鲜亮丽，但是内心却比针鼻还小，属于那种典型的小人心里，她如果抓到了你的把柄，会可劲的拿捏你，尤其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折腾也能把人折腾死，假设她现在去求蓝妙瑾恐怕今天晚上她是进的去，出不来。
杨薇没时间跟蓝妙瑾耗着，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常斐然。
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杨薇还是离开了这里，开着车直奔康家。
前世的时候康家和常家有生意往来，属于生意伙伴，如果可以找到康靖宇帮忙想必能够顺利找到常斐然。
康靖宇生活习惯良好，晚上十点已经准备入睡了，谁知道自己刚躺下，保姆就敲了门，有人找。
康靖宇又起身下楼。
他颇为意外的看着杨薇：“怎么是你？你有事吗？”
看得出来杨薇来的挺匆忙的，好像还有点狼狈，衣服都是皱巴巴的。
“我想求你帮个忙。”
康靖宇笑了笑：“别这么客气，不说咱们小时候就认识，就说现在你和蓓蓓的关系那么好，我肯定会帮你的，有事你就说吧。”
儿时的康靖宇就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长大了沉稳了，但是正义感和义气这是没有变的。
杨薇很庆幸。
“我想求你，帮我去找一下常斐然。”
康靖宇愣了愣，有些为难：“找他恐怕不好找。”
常斐然和常家的别人不一样，这人完全就是继承了常林的，常年在部队生活，要不然就是去执行任务，能见面的机会特别的少。
杨薇咬了咬唇：“能想想办法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康靖宇问。
杨薇点头：“是很重要的事情。”
康靖宇想了想：“这样，你等一下，我上去打个电话，看看他在不在家，如果在家的话，我可以帮你，但是如果他不在家，我也帮不了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