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柔问她:“你去了?”
“已经出来了。”路边有一个棕色木长椅,殷宁说着话往椅子上坐过去,吸一口很深的气。
向柔隐约听出来她语气不好,又问:“吃了闭门羹?”
殷宁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呵口气,嘴边全是蒙蒙白雾,不太想在电话里说,她问向柔:“你在哪?”
“在家。”向柔明白她的意思,“你过来吧。”
殷宁挂掉电话打上车,约莫二十分钟,到达向柔那里。
向柔给她开门,门缝里出现她的脸,颓丧的样子没比殷宁好到哪去。
难姐难妹,也就不会在乎谁说谁没出息。
她把殷宁迎进屋,关上门,“家里有点乱,凑合呆吧,别嫌弃。”
殷宁四处扫扫,房子里确实是很乱,而且不像是平时生活搞出来的乱,所以问她:“你在干什么?”
向柔把她领去沙发边,说话微带鼻音,“打算搬家了。”
这个小房子是胡正买的,他们大学毕业后在这里一起住了一年半,现在胡正决心跟她分手,考虑到自己的面子和自尊,她不想再这么住下去。
然而其实每次真要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又根本下不了决心走。
她到现在都还没能接受分手这件事,她觉得她和胡正之间还是小打小闹,根本没到分手那么严重的地步。
就因为拉群那件小事吵的,然后她犟着脾气等胡正来道歉认错,结果胡正就是不来。
她等了几天忍受不了,当然就主动打电话继续跟他吵,因为她不想自己先主动。胡正不给她台阶,她的脾气不会轻易放下来,所以必须得哄她。
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就是,他们这次吵架翻旧账被胡正的妈妈听见了。
她觉得这不是大问题,但胡正就是铁了心要跟她分手。在发现胡正态度决绝强硬后,她自然就强硬不了了,因为没有人再给她强硬的资本。她越强硬,胡正就越决绝,所以心里开始发慌,也就再不顾尊严面子,回头求和解原谅。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胡正每次都会心软,然后他们还能和好,但这次却没有。
殷宁也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大事,所以劝她,“不再试图挽回看看吗?”
向柔坐到沙发上,摇摇头,“我尽力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这段时间基本都没有睡觉,一直失眠,折腾不动了。”
殷宁叹口气,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旦分开,比割身上的肉还疼。
她想想自己和曹砚现在的情况,不自觉又叹口气,然后问向柔:“喝酒吗?”
“你想喝?”向柔看向她,“陪你。”
两个人说话间开了酒,捏着酒杯一起聊天一起丧。
向柔问殷宁她和曹砚的情况,殷宁也摇摇头,“感觉他变了。”
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人,没有一点该有的亲切感。她所有充沛的情感,在他面前都跟闹笑话似的。
向柔不知道她话里的真实意思,接她的话,“这么多年,哪能不变啊。”
殷宁苦笑,“所以,没有什么东西会真的停留在原地等你。”
她听曹砚跟她说了那么多狠话,界限化得那么明晰,生怕她影响到他生活的样子,心里就凉得厉害。
不是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那个为她挡风挡雨挡刀子的男人。
她现在心里很乱,猛灌几口酒,脑子里越发乱。
想起那天在咖啡厅曹砚和贝奚溪在一起时候的样子,他很自然地圈她的腰,揽着她的肩带她出咖啡厅,像刚谈恋爱的热恋中的小情侣。
她是羡慕且嫉妒的,因为就算前世,她和曹砚之间也没有正正经经享受过正常情侣之间的恋爱和小甜蜜。她重生之后,想要的,大概也就是那样的感觉。
“贝奚溪……”
咽下嘴里的那口酒,她默念出这个名字。
曹砚其实没有大变,如果说哪里不一样了,是那个女人不一样了,她不像前世那么刁钻恶毒。她在心里想,会不会贝奚溪也跟她一样是重生的,这一世换了手段,先一步抢了曹砚。
向柔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她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异常反感,皱眉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和胡正不会分手。之前我和胡正吵了那么多次架,他大部分时候都哄着我,就算有几回坚持要分手,但在我服软后,他也就心软了。自从贝奚溪搅进胡正几个朋友中间,全变了。我都怀疑,这次胡正坚持要跟我分手,是不是她在捣鬼。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是她的头号黑粉。”
殷宁本来就恨贝奚溪,自然附和一句:“算我一个。”
冬天的太阳,拨开云团散下来的光线似乎都掺着冷意。
曹砚吃完早饭后去公司走了一趟,开了个会,安排了一点人事关系,让人事部门经理把殷宁调去他手下的另一家公司,避免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和这个女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他最不喜欢麻烦的事,尤其感情上,所以怎么简单怎么来。
在公司瞎忙活了小半天,然后自己开着车去城郊西山上的地安寺找大师拜了拜,说自己最近有点邪,让大师给驱驱邪。
大师问他怎么个邪法,也好对症下药。
他不说内情,只说一句:“你按最邪的办就行。”
大师:“……”果然很邪了。
曹砚在山上神神叨叨又忙活了小半天,中午还留在寺里吃了斋饭,下午下山的时候,手腕上多了串金刚菩提佛珠手串,接头处吊了块蜜蜡,都是上品。
开着车到山脚下,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人事“溪溪”,他立马靠路边停车,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回来了吗?”
奚溪节目录制结束后,拿到手机就看到了数量惊人的未接来电还有微信信息。
她现在坐在回淞城的车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节目录制期间不准用手机,你有急事吗?”
现在可以用手机了,那就是录制结束了,曹砚还是问:“几点到家?”
奚溪算了算,“得有点晚了吧,干嘛?”
曹砚左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处露出刚套到手腕上不久的菩提珠子,“总问自己的老公是不是有事,要干嘛的,你觉得合适吗?你觉得新婚期的老公对自己的老婆,能想干嘛?”
车上都是人,奚溪不想听他耍流氓,对他说:“没事我就挂了啊,我在车上。”
知道她今晚回来就行了,曹砚没啥意见,“那晚上见。”
电话挂掉后,奚溪放下手机,把手往袖子里缩一缩。
还没再做点别的,就听到旁边的纪思南开口问她:“曹砚?”
从纪思南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有那么一丢丢奇怪的感觉。现在录制已经结束了,车里没有摄像机,所以也不必太避讳各种敏感话题。
奚溪稍愣一下,冲纪思南点点头,“嗯。”
然后纪思南又笑着问:“他是不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特别拽,谁都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个,奚溪深表同意,连连点头,“嗯嗯嗯。”
纪思南有点感慨,“还挺羡慕他的。”
奚溪不知道纪思南羡慕曹砚的是哪方面,她看看他,笑笑,很小声:“我不信。”
纪思南也笑笑,“看来你知道我们的事情。”
奚溪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这话如果聊下去,得聊出很多事情来,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明显不是聊这些的时候。无关痛痒的话能说几句,再深一点的,就别说了。
纪思南当然也不再说,只觉得跟她聊了两句曹砚,和奚溪之间更熟了一点。
奚溪没再跟他聊下去,靠去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在她休息的过程中,纪思南拿出自己的手机,上网翻了一路有关奚溪以前的八卦。
他以前没多关注过,现在看下来,只觉得,网络上的东西,果然能信的不多。
然后臆测一下,奚溪的团队是不是故意走的黑红路线,包括和曹砚结婚闹出的事情,也是黑红路线中的一环。黑得发红、红得发紫之后,剩下的就是怎么洗白。
奚溪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拖着行李箱上电梯到自己家门外,按上指纹开门进屋。
屋里的灯亮着,还有电视的声音。
她当然认为是小七,所以一边换鞋一边冲屋里说:“小七,帮我放个热水可以吗?我想泡个澡。”
屋里没人应声理她,等她换好鞋再抬头的时候,曹砚站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奚溪吓了一跳,“小七呢?”
不是说给她准备了饭菜,所以她特意没从外面吃直接回来了。
曹砚站在她面前,灯光打下的身影压在奚溪身上。他就这么盯着她看,看得奚溪不自在,踩着拖鞋往后退两步,“干……嘛?”
曹砚往她面前逼两步,突然俯下身子来,吓得她连忙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
等了一会,曹砚并没有碰她。
她有点懵地移开一点胳膊,露出眼睛,就看到他拉过她的行李箱往里拖,跟她说:“看我来就走了。”
奚溪有点尴尬,轻轻地清一下嗓子,穿着拖鞋往屋里去,“她给你开的门?”门上的密码她走之前就换了。
说到这个,曹砚回头看她一眼,把行李箱放到一边,“你以为呢?”
所以干嘛要问这个,奚溪笑笑,“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不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连忙进房间去找干净衣服,然后钻进洗手间洗澡去了。
她一边洗一边心里隐隐不安,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后就在洗手间给曹砚发信息:你不走吗?
曹砚去把小七做的简单的饭菜端到桌上,摆下筷子,去拿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
看一眼信息,笑一下:你不走我就不走。
奚溪:这是我家。
曹砚:我们是夫妻。
奚溪闷口气:我还没有做好重新接受你做我老公的准备啊。
曹砚:没关系,你慢慢准备,我不着急。
奚溪:……
奚溪把头发吹得半干从洗手间出来,曹砚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吃饭了。
她奔波了大半天也很饿,不跟他再七扯八扯,直接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吃饭。
两个人坐彼此的正对面,安安静静地吃饭,谁都没说话,屋里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细碎响声,还有电视的声音。
吃了大半饱的时候,奚溪突然看到了曹砚手腕上的金刚菩提手串,所以好奇问了句:“你戴这个干什么?”
曹砚跟她解释,“寺里求的,开过光。”
什么鬼?
奚溪莫名忍不住想笑,忍了一会吃两口菜,然后脑洞又飞起来,说:“哎,你要不要考虑剃个头,我觉得剃个头和这串珠子比较搭。”
说完自己忍不住又笑,曹砚却不笑,看着她说:“你帮我剃?”
奚溪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看他这么说,愣一下,筷子搭在嘴边,“真假的?”
他不是视发型比命还重要的人吗?
曹砚淡定,“你要是想剃就给你剃。”
奚溪目光在他手上的那串珠子上扫来扫去,玩心上来压不住,确认地问他:“真的?”
曹砚点头,“嗯。”
他这么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筷子一扔把碗一推,跑去房间找东西,还跟他喊:“你快吃啊。”
在房间里翻一阵空手出来,又拿起手机给小七打电话,问她:“小七,我记得我家里有理发器的吧,在哪啊?”
小七在电话那头想了想,“是有的,好像在衣帽间哪个抽屉里……”
奚溪根据小七的指示去衣帽间找一阵,出来的时候果然手里握了个黑色的理发器。
她怕曹砚后悔,举着理发器问曹砚:“我家有这个,真不是开玩笑吗?”
曹砚还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拿起餐巾布擦一下嘴和手,起身到客厅沙发下的地毯上坐下来,“来吧。”
他这么无所谓,倒让奚溪有点犹豫了,看着他问:“不会是在坑我吧?”
曹砚抬头看她,“又不是你的头发,坑你什么?”
奚溪更犹豫了,但自己提出来的,曹砚这么配合她,她说不剃了的话,又显得自己很怂的样子。
难得曹砚这么配合她,她打起精神鼓起勇气来,去找了几块大的方巾,铺在地上接头发,又在曹砚脖子上披了一圈。
拿着嗡嗡振动的理发器放到曹砚头边的时候,她还在问他:“确定啊?剃了就没有了。”
“嗯,早就想剃了。”曹砚一点纠结的样子也没有。
奚溪彻底放心了,拿着理发器从前往后,从后往前,一道一道把他的头发全剃了下来。
剃得只剩一点点的根茬,奚溪抿着笑,把他身上的方巾解下来,跟他说:“好了。”
曹砚抬手摸摸自己的光头,像办了一件人生大事一样冲奚溪笑了一下,“我去洗个澡。”
奚溪看他还挺高兴的样子,更是没有心理负担了。
在他进去洗手间洗澡的时候,奚溪把外面收拾干净,然后又突发奇想,在手机上翻了一会图片,然后从沙发上起来去自己的衣帽间找了条大红色的方巾和黄色方巾。
拿着方巾等曹砚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她很乐地冲他笑,“再给你打扮一下行不行?”
头都让她剃了,还有什么不行的,曹砚无所谓,“随便啊。”
随便就行了,奚溪兴致很高,“把睡衣脱了。”
曹砚很乐意陪她玩,眼睛盯着奚溪,动作从容地从上到下把睡衣上的扣子一枚枚解开,不断露出自己身上的肌肉。
奚溪本来没多想,结果愣是被他解扣子脱衣服给弄红了脸。
偏他把上衣脱了后,又问她:“裤子要不要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