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昨天还在热热闹闹准备祭祀之用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肃穆,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供果,灵位,香炉,挽联等一应俱全,全然找不回一丝昨日的喜气,依旧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面上的表情却与昨晚看见的相差甚远。
苏清晚不禁感叹世事无常,生死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她没来由的有些难过,但是不敢引人注目,便混在人群中走了进去,只是再怎么小心也还是没能躲过有心人的算计。
苏清晚念着镇长收留他们一晚的事情,便也跟在队伍后面去上了香,却被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男子给一把抓住了,他在苏清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大声嚷嚷道:“就是她,前天晚上来我家住,昨天快晌午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结果晚上我爹就被人杀了,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你爹?苏清晚看了看抓着自己的人,原来他就是汐止镇闻名在外的恶霸公子李乔。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盯着看了苏清晚半天,开始窃窃私语,大概就是在说这个人看着面生,不像是我们汐止镇的人。
苏清晚用空着的手一掌打过去,那李乔在镇里骄纵惯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对他动手,所以根本来不及躲开便受了苏清晚这一掌。好在苏清晚原本也无意伤人,只是想脱身而已,李乔松开苏清晚,捂着胸口退了几步,愣愣地看着苏清晚一时说不出话。
但是从来都有不怕事大的人,他不说话也自有人说。
“我认得她,前天晚上大门落锁了她才和另一个公子过来,我拦住他们不让进,他们却偏要硬闯。”苏清晚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好嘛,这不就是那天守门的那个人吗……
“你说你硬闯有什么目的?我们镇长是不是就是你杀的?”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声讨苏清晚,试图秀一下自己的智商。
苏清晚看着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没怎么生气,甚至有点儿想笑,她恭恭敬敬的上完香,顺便向镇长感叹一下他的奇葩儿子和子民们,然后转身便想走。
李乔一看这还得了?急忙又想去抓住苏清晚,但是感受到胸口依旧未消的疼痛,他有些忌惮的选择了伸手拦住苏清晚,气势上丝毫不差,“你不能走!这事儿你得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镇长昨晚被害的时候我就不在镇里,我怎么去杀他?妖术吗?”苏清晚着实不想跟那个看起来油腻腻的镇长公子多做纠缠。
“什么?你还会妖术?”李乔一脸惊恐的往后退了退,戒备地看着苏清晚。
苏清晚:“???”
“对,还有那个人,他们是一伙的。”李乔突然眼睛一亮,指着苏清晚身后激动地说。
苏清晚不明所以地回头,却看见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狐狸,此时正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苏清晚表示头疼,她退后几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过来的?”
凌子筱轻轻拍了下苏清晚的肩头示意她安心,由于低烧未退,声音有些哑,他说:“你一走我就感觉会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如果真有事总不能让你自己扛着吧。”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苏清晚并不太想领这个情。
“清晚不会杀害大伯的。”府中的人都回头看了看,想知道谁如此大胆,敢和镇长家的霸王少爷叫板,看到来人才明白过来,这是李家的掌上明珠李颜诺啊。
李氏家族男丁兴旺,但是女孩子却一直不多,到了李颜诺这一辈,更是只有李颜诺一个女孩子,虽然久居京城,但是依旧被整个李氏家族捧在手心里。
因此就连那骄横跋扈的镇长公子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他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走过去揽住李颜诺的肩膀说:“颜诺妹妹有所不知啊,那个野丫头会妖术,她刚刚还说用妖术来杀了你大伯呢。”
李颜诺丝毫不掩饰满脸的嫌弃,她侧身躲开了李乔的爪子,自顾自走进去先给大伯上了香。
苏清晚此时的内心无疑是崩溃的,怎么个情况?汐止镇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都说的这么像真的吗?
“诸位请听我说,这位苏姑娘和凌公子是我在京城的朋友,那天被关在门外是我把他们带进来的。”李颜诺往苏清晚身边靠了靠,试图远离李乔,然后接着说:“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是杀害大伯的凶手。”
“是啊,我也能作证,昨晚子时快过这位姑娘才带着她的朋友从外面回来到我的医馆,那位公子当时受了不少伤。”杜大夫也看不下去那些黑白颠倒的人,站出来替苏清晚做了证。
李乔一看事情不太妙,赶忙说:“但是你们谁都不能保证凶手就不是他们啊!”
这句话正中苏清晚的下怀,她笑眯眯地看了看李乔说:“你也不能保证人就是我们杀的,不是吗?”
苏清晚说完这句话,那些吃瓜群众大多表示认同,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到此为止,谁知道李乔的不要脸程度早已经超乎预料,他爬上一边的小凳子说:“对,他们两个外来的人确实没什么杀害我爹的理由,但是有一个人有。”
一语激起千层浪。
李乔对于大家的反应表示十分满意,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说:“这个人就是——我的二伯。”
李颜诺闻言跳起来一把抓住李乔的领口,然后把人从凳子上拽了下来,“你是不是疯了?这又关我爹什么事了?”
“哎呦我的好妹妹,昨晚的祭祀咱们李氏族人只有二伯没来,你说二伯一来汐止镇便染了风寒,在家歇着呢,现在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更何况你爹排行老二,他杀了我爹之后那李氏大族长的位置不就是他的了吗?”李乔贱兮兮的挑了挑李颜诺的下巴,对于自己推理颇为肯定。
苏清晚在一旁听着不由咂舌,没看出来啊,这李乔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李颜诺毕竟也是拿过武状元的人,她一把抓住李乔的手,然后几乎是顺时针拧了个圈,只听李乔一声惨叫,如果不是凌子筱拦着,李乔那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这家伙污蔑我爹,凌公子你拦我做什么?”李颜诺愤愤地放开李乔,显然火气还没有消。
虽然苏清晚也想扭断他的胳膊,但是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个底线,时刻在提醒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拉住李颜诺的手摇摇头。
一场闹剧到了这个份上,吃瓜群众也知道继续在这里看热闹只怕会引火烧身,于是一个个的都不敢再说话,而是充当了木头桩子。
“李镇长被害你们报官了吗?”凌子筱看了看终于安静下来的人们,叹了口气问。
李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都让开让开,县老爷来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许久之后总算是看见了姗姗来迟的孟义,只见他慢悠悠的从轿子上下来,用鼻孔看了看跪了一院子的人,满意地“哼”了一声。
李乔抬头看了看站在那儿不动如山的苏清晚和凌子筱,心中暗笑,你们见到县令还不跪,就等着被收拾吧。
孟义一步一步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了笑眯眯的苏清晚和半倚着柱子神色慵懒的凌子筱,条件反射的就跪下了,“下官见过凌大人,见过苏大人。”
他这么一跪,把吃瓜群众和李乔吓了个半死,尤其是那个李乔,此时再看他们两人,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后悔的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都起来吧。”凌子筱抬了抬手,颇有一种不知者不罪的意思。
第18章 他们是嫌疑人
静默半晌,整个院子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苏清晚看了看半倚在柱子上的人,迎着光看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微微蹙着眉,额角能明显地看见冷汗……不太妙啊。
其实凌子筱现在就应该在杜大夫的医馆里面好好地躺着,毕竟低烧还没退,他不过是担心苏清晚应付不过来,这才硬撑着来看看,或者可以替她解个围。
现在看着那姑娘也没什么事了,他也确实不想再多管其他的事情。
“好了好了,没事的都先回去吧。”苏清晚想了想还是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局面。
吃瓜群众们求之不得,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转身就跑……看看热闹,找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但是谁会愿意惹火烧身呢?
众人作鸟兽状散去后,院子里还剩下李乔,孟义,李颜诺,苏清晚和凌子筱,几人再次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终于,李乔绷不住了,他打算赌一把,于是恶人先告状,指着苏清晚和凌子筱两人说:“孟大人,这两人是杀害我爹的嫌疑人,你可一定要严查。”
被莫名指控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颜诺就一把捂住了她家堂兄的嘴,“你可别给我丢人了,刚刚不是才说这事儿和他们没关系吗?”
李乔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被李颜诺捂得更紧,然后他就听见了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句话,李颜诺说:“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是刑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是你能随便诬蔑的人吗?你不要命了!”
看着李乔没有挣扎的意思了,李颜诺便放开了他,然后就看见李乔仿若一滩烂泥,缓缓地滑到了地上。
……
一直缩在一边没敢说话的孟义看了看已经倒下的李乔,突然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苏清晚虽然不怎么想管这些突如其来的破事,但是心里也清楚不能再让那狐狸费心了,于是捏了捏鼻梁准备开始问话。
“孟大人,这边的情况你大致都知道了吧。”苏清晚把目光转到孟义身上,幽幽地问。
孟义闻声一激灵,“是是,来的路上有人跟下官大概说了说。”
苏清晚挑了挑眉,欢乐的把这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了解了就好,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理?”
“这……下官愚昧,还请苏大人明示。”甩锅这种事情他孟义做起来可是顺手的很呢。
苏清晚看着孟义微微眯了眯眼睛,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孟大人,借一步说话。”苏清晚走到墙边,朝着孟义招了招手。
孟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颇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然。
苏清晚直接忽视掉孟义扭曲的表情,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你向琉焰谷告的密?”
孟义:“!!!”
“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孟义跟苏清晚打着太极,试图蒙混过关。
苏清晚听完什么都没说,而是笑眯眯的一掌拍向墙面,只听“咔嚓”一声,以拍下去的那一点为中心,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散去……
“孟大人,你要想清楚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当了琉焰谷的走狗,我都可以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苏清晚依旧笑呵呵的,看不出丝毫的不悦,“那晚黑衣人在你的县衙中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就走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走?你又如何得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那孟义在看见裂开的墙面后就吓瘫了,此时再听见苏清晚说的话险些尿裤子……他抖着腿往后退了几步,试图离苏清晚远一点。
“我……我可是朝廷命官,容不得你们胡来!”孟义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开什么玩笑,有些话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好吗?
“他说得对,苏大人,还是要处理的干净一些,不要留下麻烦。”一直靠在柱子上看戏的人云淡风轻的加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苏清晚没忍住笑出了声,怎么就忘了这狐狸从来都不是会按照套路出牌的人,笑够之后苏清晚很配合的说了句:“受教了。”然后乐呵呵地看向孟义,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盘桌上的菜。
孟义虽然处在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但是也在士绅权贵中间摸爬滚打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想苏清晚和凌子筱这样的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让他根本猜不透心思。
其实苏清晚也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孟义是个怂人,没让她多费心思,被这么威胁恐吓之后,乖乖的就全招了。
孟义承认是他告的密,但是确实是情非得已,那晚黑衣人抓了他的妻子来威胁他,因此才不得不答应了那些人的要求。
苏清晚幽幽地看了看他,没想到这个钻到钱眼里的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的。
凌子筱把苏清晚叫过去,然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继而会心一笑,李乔在一边看着不由得一抖,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在密谋着怎么弄死他们啊,李乔和孟义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打了个哆嗦……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啊。
谁知道两人“密谋”过后,苏清晚说:“李镇长遇害这件事我们既然知道了,也不会袖手旁观,希望孟县令和李公子能够配合我们查出真相,以告慰李镇长在天之灵。”
李乔和孟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人,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只可惜苏清晚并没有给他们疑惑的时间,她说:“我和凌大人还有其他的事,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然后两人便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李乔看着那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地滑到了地上,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竟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苏清晚和凌子筱离开镇长家后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杜大夫的医馆。
许是镇上的医馆太多,许是镇上的百姓都身体康健,总之杜大夫的医馆此时依旧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两人敲了敲门走近医馆,便看到已经端端正正跪好的杜大夫……
凌子筱示意苏清晚先去把人扶起来,然后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杜大夫轻轻叹了口气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先前不知道二位的身份,竟然大胆将你们锁在了医馆里面,还请二位大人恕罪。”杜大夫其实内心也很绝望,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凌子筱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这见官就跪是汐止镇的通病吗?
看着二人僵持的局面,苏清晚再一次选择了默默去当个和事佬,她笑得万分和善地拉起了杜大夫,一边拉一边说:“杜大夫这话就太客套了,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们也不会无故就怪罪于谁,您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