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筱:“正是。”
老妇人脸上的慈祥终于完全消失,她撇了撇嘴,说:“你们啊,离他们远一点,尤其是二柱子那个娘。”
苏清晚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索性便自己问道:“奶奶,您为什么这么说?”
老妇人惋惜地说:“姑娘啊,我跟你说,那个二柱子这里,”她停下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有问题,所以快四十的人了还没娶到媳妇,柳树巷的姑娘都是知道的,自然没人愿意嫁过去,他娘也着急啊,就等着你们这些面生的姑娘上门呢,你可要小心哪。”
第9章 真假圆圆
第二日,金銮殿之上。
“皇上,梁王死在了定安王府,这事非同小可,应该怎么处理还请皇上明示啊。”史官严正絮“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大殿上,怎么看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与史官交好的大臣甲附和道:“是啊皇上,这凌尚书与苏侍郎年纪尚轻,怕是难以担此重任,请皇上三思啊。”
大臣乙:“臣附议。这件事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街坊巷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京城人心惶惶啊。”
大臣丙:“皇上圣明,苏侍郎是礼部的人,怎么能插手刑部和大理寺的公务。”
大臣丁:“臣附议。”
……
皇上坐在大殿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互相附和,狼狈为奸简直不能更明显,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语气没有什么波澜,“诸位卿家说完了?那现在该朕说了。”
“昨天傍晚,朕才知道这件事,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就都知道了,这消息传的这么快,是谁在背后唆使朕心里有数。”皇上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环视了一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然后接着说:“这两件案件,朕在前天就已经交给凌尚书和苏侍郎负责了,你们在昨天的早朝上怎么不说这样不妥?嗯?”
看着底下那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们,皇上似乎是觉得惊吓的力度还不够,于是接着说:“君无戏言,你们是想让朕收回成命不成?且不说这个,朕就算收回了这道圣旨,你们诸位有谁敢主动站出来接了这两件案子?”
不久前还振振有词,一副忠心为国的样子的那些大臣们闻言噤若寒蝉,低着头假装开始研究自己的衣袖。
只可惜皇上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人,“怎么都不说话了?没人敢接,又不让他们接,你们是打算让这两件案子变成悬案是吗?梁王死了就死了,定安王府花园里的尸体爱是谁是谁,反正跟你们没关系,都不用查了对不对?”不怒自威,朝堂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苏清晚偷偷看了凌子筱一眼,发现那人站在那儿稳如泰山,似乎朝堂上的这场闹剧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皇上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凌尚书,苏侍郎,朕之前说限你们两天之内找出凶手,查明真相,能不能做到?”
凌子筱面不改色地走出队列,“臣定不辱使命。”
苏清晚紧随其后,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凌子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郑重地说:“皇上放心,臣必定查明真相,不负皇上信任。”
“好。”皇上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事关京城安定,你们责任重大,倘若期限内查不出结果,朕定当重罚。”
“没什么别的事就退朝吧。”皇上一副朕不想搭理你们的样子,随意地摆了摆手,没等薛和说退朝,起身就走了,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大臣们。
被皇上下了逐客令的大臣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大殿,还时不时地转头看看那两个被委以重任的人,似乎在预测他们的下场。
“走吧,去趟定安王府。”凌子筱直接忽视掉周围那些审视的目光,默默在心中计划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苏清晚跟在他后面也是难得的安静,安静的让凌子筱有些不适应。
去定安王府的路走了一大半之后,凌子筱终于没忍住问了句:“怎么了?还在想那些人说你太年轻不适合?”
苏清晚被戳中了心事,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官场就是这样,是不是习惯就好了,就能像你这样?”
凌子筱走了几步才回答,声音依旧温和,但是带着难得的认真,他说:“可以习惯,但是不可以同流合污,无论经历了多少,至少初心不可负。”
苏清晚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行了,现在还有空想这些,好好想想一会儿去王府应该干什么。”凌子筱反手敲了身后那姑娘的头一下,似乎刚刚那个严肃认真的他只是苏清晚的一种幻觉。
两人到了定安王府的大门口,苏清晚再一次一眼看见了那个倒霉的小侍卫,那个小侍卫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两人,便直接放了人,还在他们经过门口时顺口提醒了一句:“我们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里,他们出去逛街了。”
府里连着两天发现了两具尸体,现在凶手是谁还没查清楚,居然还有心情逛街?苏清晚不禁感叹这两人的心态是真的好,心也是真的大。
两人走进王府的花园,随便抓了个正在修剪花草的小丫头,问她:“你们府里有没有一个叫圆圆的丫头?”
小丫头被这两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手里的剪子都掉了,面色惨白地说:“有,我,我就是圆圆。”
“哦?那真是巧了。”苏清晚帮她把剪刀捡了起来,递给她,努力营造出一副自己很善良好相处的表象,奈何小丫头却不买账,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剪刀,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你别害怕,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凌子筱把苏清晚往身后拉了一下,准备自己上阵。
许是凌子筱这个人的书卷气太过浓郁,完美地掩盖了他那狐狸般的狡黠,小丫头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来。
“你家在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凌子筱语气十分的柔和,使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我家住在柳树巷东三号,家里还有祖母,父亲和哥哥。”小丫头乖乖地回答。
凌子筱:“最近你可见过你家里的人?”
小丫头偏着头仔细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凌子筱对于这样的答案似乎并不惊讶,他又问:“你昨天去过冰窖吗?”
小丫头果然还是摇头。
凌子筱对着苏清晚点了点头,然后便往里面走去。
“就算她去过冰窖,见过家里的人,这么问她也不会承认的。”苏清晚对于这样的回答也并不意外,“我们应该去问问看管冰窖的人。”
凌子筱:“正有此意。”
看管冰窖的也是个小丫头,长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看着分外讨人喜欢。
有了之前的教训,凌子筱这次直接自己去问:“你叫什么?是负责看管冰窖的吗?”
“是的,奴婢叫合欢。”自称合欢的小丫头明显比之前的那个镇定的多。
“合欢,昨天早晨圆圆来过冰窖吗?”凌子筱笑眯眯地套着话。
合欢回答得极快:“没有。”
凌子筱:“最后一个问题,冰窖里昨天早晨还剩下多少备用的肉,剩下的肉去哪儿了?”
合欢依旧回答得很快:“只剩下一大块了,就是被拿去做丸子的那块,之前还有不少其他的,但是管家说时间太久,就让我拿去丢掉了。”
“好,谢谢你。”凌子筱依旧笑得如春风拂面,但是苏清晚偏偏从他这笑容中看出来了那么一丝狡诈,“我能去冰窖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大人请。”合欢先凌子筱一步打开了冰窖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去府里别的地方转转。”凌子筱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以至于苏清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冰窖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苏清晚还在原地站着,片刻后,她了然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去找管家了。
凌子筱走进冰窖先打了个冷颤,这里面是真的冷啊……
“这冰窖里冷,大人还是快些出去吧。”合欢极有眼色地说了一句。
“冷?那就更要好好看看了。”凌子筱笑了笑,真的开始仔细观察着冰窖里的每一处。
合欢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温和的人,才是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苏清晚在账房找到了忙得找不着北的管家,然后她明白了一件事:定安王和王妃之所以那么潇洒,是因为王府里的琐事全是管家在操心……
“哟,苏大人来了,怎么也没人来告诉我一声。”管家看见苏清晚赶忙放下手里的账本和算盘。
苏清晚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守门的都认识我了,也就没来通报,我来是问您几件事。”
“您说,您说。”管家一听就明白八成和府里的案件有关,赶紧认真起来。
苏清晚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一堆账本,问:“我看管家平时这么忙,应该也没空管冰窖里的食材什么时候更换吧?”
管家挠了挠头,笑着说:“苏大人真是说笑了,冰窖的事我是从来不管的。”
“如此,打扰了。”苏清晚婉拒了管家想请她喝杯茶的美意,转身告辞了。
她走到门口,便看见了已经站在那儿的凌子筱,一身大红色的官服也压不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文人气息,这人果然是狐狸,狡猾的不着痕迹。
“去吃饭吧。”凌子筱对着来人招了招手。
虽然她现在很饿,但是从那只狐狸那儿听见“吃饭”这两个字,感觉始终是不太美好,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已经隐隐浮现在苏清晚的心头,果然,他听见凌子筱说:“还是去悠然居吧。”
苏清晚:“......”这要命的把柄啊。
毫无意外的,两人又坐在了悠然居二楼,原来的老位置上。
小二哥这次很长记性的直接问苏清晚需要吃什么,苏清晚只能心累的表示和昨天一样就好,逃过一劫的小二哥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跑去准备了,完全忽视了自家东家那一脸的怨念。
为了忘记又是在悠然居吃饭这个让人不怎么愉快的事实,苏清晚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个叫合欢的没说实话。”
“不止是没说实话,是没有一句实话。”凌子筱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题,“包括名字,应该都是假的。”
“怎么说?”苏清晚好奇地看着那只狐狸。
“你有没有发现她回答问题回答的太快了,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凌子筱屈起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这个我知道,管家也说冰窖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扔他根本不管。”苏清晚喝了口茶,“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说她的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凌子筱笑了一下,就好像一早猜到苏清晚会问这个,他缓缓开口:“仔细观察你就会知道,说名字的时候她有一点儿犹豫,口型是在那一瞬间变化的,她最开始想说的那个字肯定不是‘合’,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想说的应该是‘圆’。”
第10章 对影成三人
苏清晚早已经适应了凌子筱给她的种种惊吓,所以对于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猜测表现的很淡定,“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合欢的小丫头有可能才是真的圆圆?”
凌子筱轻轻点了下头,刚准备说什么,就被破门而入的小二哥给打断了。只见小二哥风风火火地端着两个盘子,几乎是冲了进来,他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弯腰在苏清晚耳边低声说:“东家,门外有人偷听你们谈话。”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出去了。
关键时候还真是有点用的,苏清晚对于自己日积月累的训练成果表示很满意。
凌子筱用眼神问她:出什么事了?
苏清晚指了指门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很自然地拿起一块茶糕开始……往嘴里塞,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只狐狸才不会给她细嚼慢咽的时间呢。
因为门外的那个人,两个人难得的吃了一顿不谈公务的午饭,当然苏清晚的直觉是准确的,那只狐狸自己喝了一碗粥,于是苏清晚需要在他喝完粥之前解决完面前大大小小一堆盘子里的美食。
“苏大人,没人跟你抢……”凌子筱看着苏清晚狼吞虎咽地吃相,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提醒了一下。
苏清晚头都不抬地说:“注意形象还是先吃饱,这个选择显而易见好吧。”
凌子筱:“.…..”好像挺有道理的,竟然无法反驳。
“现在可以确定冰窖里的那个是梁书,花园里的那个也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何玉,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两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苏清晚确定没有人跟踪后,试探着说。
“我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凌子筱弯了弯嘴角,“而且和你的猜测应该是一样的。”
苏清晚却一点也没有猜测被认可的兴奋,只是盯了那只狐狸半晌,对于查案自己是个半吊子全靠猜,怎么这刑部正儿八经的尚书大人也这么不靠谱?是谁整天在朝堂上强调证据的?说好的没有证据绝不可随意怀疑呢?
被观赏的某只狐狸大概也看出了苏清晚的疑惑,他无奈地笑着解释:“办案当然要有证据,不过没有证据不可猜测都是说给那些老家伙们听的,不怀疑查谁去啊?好了,快走吧。”
苏清晚收回目光,淡定地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跟着那狐狸寻找证据去了。
只是那何侍卫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家也不回,梁王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苏清晚和凌子筱几乎把京城翻了个个儿,也没有找到和他有关的一丁点儿消息,倒是那梁王府的管家知道自家王爷已经遇害的消息之后,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好久,眼眶通红,却是没流一滴泪,然后指挥着府中的丫头小厮们开始挂白灯笼布置灵堂,整个人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提了线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