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虽然麻子是可疑了点,但是要说举报这事,他没有那个狗胆子吧。”
“人家公安不都说了凡事要讲究个证据,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这些维护的话说得也挺在理,李老头听了后点点头,向大家保证队上不会诬赖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彻查彻查,当然是彻底查清了,既然当事人不敢抓住机会承认错误,那他们只好动用手段开始查清楚了。
之后,供桌被转移到了祠堂内,祖宗们的供牌继续在上头摆着,荣锦被李婆子抱去活动了一会儿,又被老族伯安置到供桌上去了。
荣锦抽了抽嘴角,简直拿她当活体菩萨对待了。
看看,看看,与祖宗供牌同一个等级同一个待遇!
李婆子怕她坐不住,在上头累着了,还拿出小被子铺在供桌上,让她坐在上面,累了就歪着躺躺。
荣锦百无聊赖,闲适地坐在上头静静看着下方,给进来的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和震慑。
李老头和老族伯等几位村里管事的人安坐在堂下,然后叫外面等待的村民们一个个分别进来问话。
每个人都说说前两天都干啥去了,做的具体活计是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看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等等。
被单独问话的人面对大队长和老长辈们首先就心怯了,再有荣锦和几块子木牌的镇场,大多数人都问到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回什么,一点不敢耍滑头。
连续问过一二十个人,李老头他们成功寻摸出一点蛛丝马迹,开始顺着这点痕迹往上顺藤摸瓜。
看过全程的荣锦不由唏嘘:厉害了我哩大队长,查案子的手法都用上了。
等到全村人都进去被问过一遍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日头早已升到了当空,到了吃晌午饭的时间。
然而院里没有人动,没人有回去做饭的意向,他们都想尽快地把举报的罪魁祸首抓住,以防他隐在暗地里以后再作妖。
可孩子们还在院外头等着,一个个饿的肚皮呱呱叫,围在院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问自家爹娘啥时候回家吃饭。
大人们让他们回家先找块红薯啃啃,这边正忙着呢。
好在李老头那里很快就有了苗头,再顺着查下去就好了,用不着把所有人都拘在这儿。
稍后,大家都被放回去了。
“大队长,举报的人到底是哪个啊?”有些不肯走的村民们追问道。
“你得给我们说说,不然我们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吃都吃不香嘞。”小伙在们也跟着起哄。
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等他们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出去告的密,非得悄默默去给他套麻袋打一顿狠的不可。
太没有集体精神了!
他一颗老鼠屎坏了李家村一锅好汤,必须得抓出来做个典型,让大家都看看做坏事的下场才行。
李老头打断了他们的蠢蠢欲动,说已经查出大致的怀疑对象了,虽然还没最终确定,但种种迹象看下来也八九不离十了,揪出罪魁祸首是早晚的事。
但是他希望那个人能站出来向大家自首,向列祖列宗和小神仙忏悔,勇于承担,好好赎罪,而不是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背地里。
要知道,伤害到小神仙的人都会遭天谴的,真心悔过或许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留着不走的人听了这么一番规劝后,纷纷点头称是,又义愤填膺地批判了一通罪魁祸首,然后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
李麻子脸面黑胀,他也想赶紧走,不然总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特别是还在这种祠堂的地方,让人很是瘆的慌。
不过麻子娘不肯走,执意留到了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她拉上李麻子去跟李老头陈情。
“大队长,小仙女给咱们带来了大丰收,是大家伙的大恩人,我家麻子是绝对做不出那等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啊。”
“你可一定要查清楚喽,还我儿一个清白。”不然还咋说媳妇嘞。
麻子娘满是心酸地恳求道,弯下腰连连给李老头老族伯等人作揖。
知道了点情况的李老头等人对视了一眼,看向唯唯诺诺跟在后面的李麻子。
他们确实查出了点情况,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李麻子,举报的人是他差不离了。
不过因为没有具体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事还有没最终定论。
接下来他们会重点查探李麻子,把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活动扒拉清楚了,不信找不到证据。
只是可怜麻子娘一片慈母心,这会儿坚决维护儿子,等真相大白那时怕是会承受不住的吧。
李老头叹了口气。
麻子娘确实是可怜,但李麻子做的事却让人可怜不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孤儿寡母的,按说在发现了疑点后就得把人抓起来了。
但是为了防止村里人以为他们是欺负弱小,只好先按兵不动,等抓住了李麻子小辫子再说。
同时也希望李麻子能自己出来承认,好歹是一个村的人,看在他已经遭了天谴和他那去世父亲的份上,队上还能减轻点处罚。
不过看李麻子刚才的表现,想让他自首大概是不可能的,等抓住了逃不过一场重罚。
老族伯怜悯的看了眼麻子娘,到底是没说啥,打发她走了。
……
麻子娘佝偻着腰蹒跚地往家走,着急赶回家给李麻子做午饭,可不能让儿子饿着了。
但走到半路,麻子娘突然停下了。
“儿啊,我想想咋感觉不对劲嘞。”
麻子娘想着刚刚大队长和他叔爷的态度,还有说话的语气眼神等等,仔细琢磨起来,咋看咋有问题啊。
她当了这么年寡妇,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到大很不容易,也不是没有一点眼色的蠢人。
当时因为关心着儿子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大队长和老族伯像是在暗示她啥事?
麻子娘明白过来后眼皮子跳了跳。
“麻子,你跟娘说,那事真不是你做的?”麻子娘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李麻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还记得小时候每当他调皮捣蛋犯错时,他娘就改口喊他麻子不喊儿了,紧接着的就是……
李麻子无意识地蹭了蹭屁股,竹笋炒肉可不好吃!再说这事他已经不敢承认了,老娘都不能告诉。
“娘,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咋会干出那种事哩。”他悻悻地狡辩道,低着头不敢看他娘的眼睛。
麻子娘浑浊的眼睛中厉色褪去,神色慈蔼了下来。
“娘信你。”
“你要是真做出那样的恶事,娘就先打断你的腿给村里谢罪!”
前一句说的让麻子眼睛泛红,后一句直接把他吓得一哆嗦。
李麻子:“…………”更不敢说了。
麻子娘转头继续蹒跚地走着,嘴里嘀咕着再去找媒婆的事,还得给儿子娶房媳妇,这事不办了等以后她到地下都不安心。
“娘啊,我现在黑成这样了,哪个姑娘还能相中我?咱们别白忙活了,我娶不上媳妇的。”李麻子又被他娘戳到心窝子,眼泪唰地冒出来。
他不仅为他以后打光棍儿的人生哭泣,还因为在祠堂里被吓得,一直担心被揪出去而绷着一根弦儿,现在终于缓过神释放出来了。
麻子娘不知道,还以为他自怨自艾,是委屈的哭了。
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擦了把辛酸泪,安慰儿子说一定能找到个不嫌弃他的好姑娘。
现在黑是黑了点,但是麻子脸对应的也看不出来了啊,一得一失,说不得真能找个不嫌人黑的儿媳妇回来。
不然瘸腿儿的,歪嘴儿的,做了寡妇带着拖油瓶的也行呐。
麻子娘念念叨叨了一路,说是吃过饭就去找媒婆,趁着家里粮食多赶紧把媳妇娶过来,说不定今年还能怀个娃。
李麻子:“…………”他咋掉价成这样了。
等到下午,麻子娘提溜着一坛咸菜去拜访村里的媒婆,李麻子在家搞起了事儿。
他烧了锅热水,摘来一篮子皂豆角,关起门使劲搓身上的黑皮,想把它洗掉。
结果预想的目的没达到,头上残留的枯毛儿给弄掉光了,让李麻子欲哭无泪。
然后更惨的是,他发现往太阳底下一晒,身上被劈黑的皮开始一块块皲裂,顺着纹理边边角角翘起来,手一撕就能撕下来,露出里面粉嫩的肉。
过程中疼的李麻子哭爹喊娘怀疑人生,躺到地上直打滚儿。
吓得他以为快死了,冲出去跌跌撞撞地爬到李老头家自首求救。
第22章
李麻子满脸血的爬上门, 照实将开门的李治民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遇上了妖怪,嗷的大喊一声,猛地将门拍上了, 捂着胸口赶紧往回跑。
李麻子被扑面而来的门板啪叽撞到了地上,塌鼻头立马就肿的老高, 门上也留下了一个血印。
“大队长,救命啊, 大队长…小仙女……救命啊,我要死了呜呜呜”他干脆爬过去巴着门槛痛哭流涕地哀嚎起来。
屋里的李老头听到动静出来, 就见到小儿子跟窜天猴似的跑过来,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看起来怂的很, 他眉头一皱当即训斥了两句。
“三儿你那是啥样子?福娃都这么大了, 你咋还跳跳脱脱没个当爹的样儿?”其实李老头十分怀疑小儿子是走了哪路狗屎运,竟然能当上小神仙的亲爹。
当头被训一顿,李治民有点懵逼。
他闺女才将将满月嘞, 啥多大了, 他咋没个当爹的样儿了?
委屈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后顾不得多想,赶紧给李老头说刚才见到的恐怖一幕。
“爹,我听到有人敲门去开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有妖怪啊啊!”李治民说着回想到刚才猛然见到的那幅画面, 血肉模糊的脸, 黑漆漆的看不出个人样儿……我去, 难道是个脱皮的妖精?!
谁知李老头听他说完直接照头来了一巴掌, “妖精你个头!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怪?”
“咱家有小仙女坐镇,你这个当爹的就别瞎嚷嚷地丢人现眼了,去给福娃采花瓣儿去!”
“哦…”李治民心头那股子惧怕直接被李老头骂下去了,应了一声后却不敢再去开门,磨磨蹭蹭地跑去杂物间去找竹篮铁铲子。
李治国和李治富哥俩也闻声出来了,兄弟三个本是要上山一趟的,刚才他俩回屋换旧衣裳,马上就要出门。
“爹,门口外面喊啥呢?”李治国背上竹筐,朝堂屋里瞧了瞧,担心道,“鬼哭狼嚎的,别吓着了福娃。”
“刚才已经吓着三儿了,我去看看是哪个在咱家门口作妖子。”李老头敲了敲旱烟杆儿说道。
“我去吧,爹你歇着。”李治富刚在水井边洗了把脸,距离大门近,站起身三两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哟嚯!”一个血人儿当即扑了进来,差点砸他身上,李治富反应迅速地躲开了。
“大队长,大队长救命啊…”地上的人黑溜溜地哭叫,身上裸露在外面的地方还冒着血呢,虚弱地喊完这句后就趴在那儿没声了。
大开的门板上残留着几个巴掌印,血淋淋的。
李治富忒大的胆子这回也被吓了个正着,卧槽,怪不得三弟怪叫着妖怪,这这这到底是人是鬼?
“啊,鬼啊啊——”王月琴端着盆出来正要洗衣服,打眼一瞧地上躺着的那坨,立马尖叫起来。
“媳妇,咋啦咋啦?”李治民挎着竹篮子小锄头等东西跑出来,连连询问。
然而等看到那个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人形东西后,立马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鬼啊!!!”小夫妻俩互相抱着齐齐尖叫出声。
李治富掏了掏耳朵,惊吓过后看清地上是个人,哪来的什么妖怪鬼的。
李老头上去敲了李治民两烟杆子,“闭嘴吧你,那就是个淌血的人,老鼠胆儿!”
李治民捂着嘴两眼惊恐地唔唔着摇摇头,王月琴脸上爆红,感觉也被公爹间接地训了。
家里其他人此时也都被惊动,全出来了。
赵凤仙不明所以,但是看着三弟妹又羞又怕的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于是先过去把人送回了他们屋。
钱春娥胆子大,要跑上去看,被李治富拦住挡在了背后。
李婆子也抱着荣锦出来了,院里一惊一乍的,在屋里都能听得到。
荣锦扑腾着伸头瞅了眼,哎哟,熟人呐。
李治国放下竹筐,上前用脚挑了一下将人翻过来,那黑的跟碳似的家伙不是李麻子是谁,只是这家伙啥时候变成秃头了?
而且身上像贴着蜘蛛网一样,皮肤裂成了一块块的,冒着血丝儿哩。
“爹,是李麻子,都别怕,这个人是李麻子!”李治国看清后朝其他人摆了摆手。
钱春娥好奇地从丈夫身后伸头瞧,也被地上那坨瘆到了。
血糊糊黑漆漆一个人,地上还有爬行的痕迹,沾着血呢,他们家大门上也贴上了几双血红的手印,可不就跟恶鬼上门讨债一样嘛。
“李麻子咋成这样了,还跑到咱们家来吓人。”她哆嗦了一下奇怪地问道。
“不会是……遭了天谴吧?”李治民回过神来,躲在他家大哥身后一边偷偷地瞧,一边小声嘀咕道。
李婆子看那样子挺凄惨的,想着以往小伙子虽然丑但也是一条活蹦乱跳的人命不是,若是在他们家出事了,麻子娘以后可咋过哟。
“先看看人有没有事,既然跑上门了,好歹咱给救救。”李婆子说着不忍地撇过眼,真不敢再看了。
李治国上去探了探口鼻,说是还有气,估计是晕过去了。
他看向李老头,爷四个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李婆子还不知道上午开会彻查的结果,不然以她对荣锦护犊子的强势劲儿,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愿意救人。
爷几个心里摇摇头叹口气,准备先把人弄醒问明白啥情况,不然没郎中没药对症的也救不了啊。
说来都是片刻间发生的事,李老头反应过来后立即去井边打了一盆水,过来直接泼在了李麻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