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施力,他挣着被捆缚在背后的双手,一下一下,但捆绑他的绳子很结实,他挣扎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
就在他还和身后的绳子作斗争的时候,隔壁那牢房里躺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支起一条腿,好像是在懒洋洋的伸展自己似得,之后又晃动另一条腿,优哉游哉。
晃荡够了,才有了下一个动作,撑着地上的干草,然后坐了起来。
坐起来时,正好面对着这边,算是新晋邻居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打量对方。
武慕秋盯着隔壁算是同命相连的邻居,倒是没想到居然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这么多年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雪山里生活,每次出来几乎都遇不上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儿。人就更别说了,长得水灵的少之又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盯着他,他也在盯着她,在武慕秋眼里这邻居是个俊美的男人。但在元昶琋的眼里,这就是个乞丐,脏的不得了,脸上黑漆漆,头发乱糟糟。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形状还挺好看,叽里咕噜不客气的在盯着他,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让人很是不爽。
“你是谁家的?他们能把你弄到这儿来,想必你家是有钱,不然当时就把你给砍了。”武慕秋忽然说话,她的嗓音很清越,若说是男声有些过于纤细,但若说是女声,却又有些太过清亮了。
元昶琋不语,收回视线,继续和捆绑自己双手的绳子做斗争。
她说话,他不理,武慕秋微微歪头看着他,这般看来,他是没将她当成同命相连之人啊。
按理说,这个时候,大家立场一样的话,就会抱团的。
“喂,我和你说话没听到么?我这算是好心告知,你家里若有钱的话,最好不要乖乖的交赎金,否则的话,他们拿到了钱,就会把你杀了的。”武慕秋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直被关在这里,她也没处洗澡去,这头发痒的不得了。眼下,已经被她抓的乱糟糟形同鸡窝了,但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这样解痒了。
她说完,隔壁的人还是没反应,依旧在和捆缚自己背后的绳子做斗争。
他还是不搭理自己,武慕秋更歪头仔细的盯着他看,这人是不明白自己眼下所处的情况,还是说他根本就没听到?
看着也像个正常人,应该不会不知自己所处的情况,他现在是被抓了,已经是个可以换钱的肉票了,这一点他应该明白的。
若说听不到的话,那可能就是个哑巴了,大部分哑巴都听不到,因为聋所以哑。
这么说的话,那他可就是个可怜虫了,即便家里人和这些山匪联系,他也无法与家人通传信息,真是可悲啊。
“听不到就算了,反正我算是尽到了心意了,我的良心也过得去了。你若是活不了几天,那只能说是你命不好了。”反正,她确信自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元昶琋不理会她,她说的话他自然都听到了,而且这山寨是个什么行事作风他都一清二楚,因为他就是为了这里而来的。
太阳已经彻底离开这里了,因为这山寨处于深山之中,四周山林茂盛,能有效的遮挡住这里,但却没那么容易得到阳光了。
天色暗下来,牢房这里就更显得阴沉了,而且地面的潮气在往上涌,那股奇异的气味儿就更刺鼻了。
没人给送吃的,因为这里的山匪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他们只要定时的过来查看一下确定肥羊没死,那就成了。
元昶琋挣扎了半天,双臂才从那绳子里挣脱出来。双手回到前头,他缓缓的晃动手腕,缓解不适。
转着眼睛看向外面,已经暗了,用不了多时,这里即将被黑暗所覆盖。
不过,远处有火把的光亮,夜晚之时,想要在其中穿梭,并不容易。
就在他思虑间,整座山都陷入了黑暗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和隔壁井水不犯河水。
他应该尽快出去,先将这山寨都打探一遍。不过,隔壁还有个活人,他若出去之前,必须得先把‘他’解决了。
正在思考着,却见隔壁的邻居活动起来了。
武慕秋站起身,虽一身脏乱,但她身形纤细,尤其是黑夜里瞧着,更好像只是一抹影子。
脚下无声,她一步步的挪到铁栅门的附近,双手负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转着眼睛向外观瞧。
附近没人,正是好时机。
武慕秋脚下一转快步走到与隔壁相隔的铁栅栏前,盯着那个坐在那里还看着她的人,她蓦地竖起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不管你能不能听得到,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声。我呢,出去转转,顺便找些吃的。放心吧,肯定有你的份儿。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你在这里饿不死。”
元昶琋无声的看着‘他’,很想看看‘他’怎么出去。而且,‘他’既然能出去,为什么不逃跑? “听话啊,姐姐一会儿就回来。”最后又叮嘱了一句,武慕秋觉得他应该是明白的,就算是哑巴,她的肢体语言他也应该能看得懂。
转身走到铁栅门前,挑选的是边缘方向,那里有两根铁条相距要宽一些。但再宽其实就是一个脑袋的宽度而已,还只是当中一段而已,上下依旧只是一掌宽度。
站在那儿,武慕秋缓缓地吐出肚子里的气,然后身体一转,先将头从那两根铁条中间钻了出去。
头出去,剩下的就好办了,身体奇特的扭转,却又轻轻松松。然后,她就出去了,无声无息,如此简单。
出去后,武慕秋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看样子,她对这里十分熟悉。
元昶琋坐在那儿始终没动,瞧着她刚刚的模样,还有身体扭转时的样子,似乎他以前见过。
只不过,那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让他想起就觉得是一把刀,割裂了他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聪慧过人温和谨慎的形象。
那个人,十几年一别之后再也没见过,也不知她长成什么样子。倒是有时会听母亲提起,说是她勤于练功,一直都过得很艰苦和严苛,不敢随意离开家。
因为一旦离开了家,她就会忘记自律,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鬼知道她具体练得什么功,不过元昶琋觉得自己应该见识过,她不丁点儿的时候恶意表演勾引他上套的,应该就是她所谓的功夫。
而刚刚那个小乞丐,显然也不是个乞丐,瞧‘他’那身手,和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家伙像极了。
本还想琢磨着出去呢,但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不过两刻钟,那纤细的身影回来了。走路无声,轻飘飘的,就好像是踩在空气上前行的一样。
武慕秋回来了,还单手捧着一个大陶碗。
一路快步走到了元昶琋的牢房前,她直接蹲下,“过来,姐姐给你送饭了。炖鹿肉,没吃过吧,炖的很粗糙,但肉很不错。”边说,她一边放下陶碗,然后朝元昶琋勾手指。
不冷不热的看着那个蹲在牢房外头的人,元昶琋随后缓缓起身,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他很高,身形偏瘦,白色的华袍穿在他身上,在这种环境里瞧着却莫名的生出几分压迫感来。
武慕秋蹲在那儿看着他,蓦地也发觉他应该来历不凡。而且吧,这般盯着他的眉眼,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似得。
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他,不认识。
走到近前,元昶琋蹲下身体,看了一眼放在铁栅门外的陶碗,里面果然是炖的肉,而且还飘着肉味儿,有些腻。
也对,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精致的做法,能做熟已经不错了。
“快吃吧,他们是不会给送饭的。你运气好,有我做邻居,所以才能蹭饭吃,不然用不了两天,你就完蛋了。”武慕秋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脸上脏兮兮的,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元昶琋看了一眼她脏兮兮的脸和脏兮兮的手,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而且还有点犯恶心,想吐。
“快吃吧,别看着了,没毒。”武慕秋上下扫视他的脸,边说边抬手抓头发,太痒了。
元昶琋看着她的举动,他的肠胃变得很不舒服,尽管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但是他觉得她头发里的脏东西定然掉落下来了。掉入那陶碗里,根本就不能吃了,太恶心了。
缘于恩怨 确认
那碗鹿肉,元昶琋最终也没有吃,因为武慕秋的行为举止,他已经被恶心的饱了。
刚刚瞧她的手,还有她蓦一时的行为举止,再加上清越的声音,元昶琋其实猜测她应该就是个女人。之前一口一句姐姐什么的,不是故意假装,而是她就没想遮掩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女人,简直大而化之到脏乱差的地步,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所以,她穿着一身男装,做男人的打扮,又如此大而化之,倒是能骗得过寻常人。
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而且元昶琋越来越觉得她很像某个讨厌鬼。
他不吃,武慕秋也没强求,只是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她又拿着那陶碗走了。
她极其优哉游哉,就好像这里是她家一样。如若不是之前她还在牢房里待着,真会以为她也是这山寨悍匪中的一员。
夜逐渐变深,武慕秋在山寨和牢房之间来来回回的。她在外头溜达一会儿,就会回来瞧瞧牢房的情况。瞧见另外一个人还在牢房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也没其他人过来查看,然后她就又走了。
元昶琋坐在牢房里,本来他是打算出去的,但眼下,他还真是不能轻举妄动。
他看着武慕秋来来回回,显而易见,她应当已经将这山寨摸清楚了。
既然如此,他倒是可以利用,正好免得自己出去探查情况了。
已经过了后半夜了,这山里静悄悄的,除了那边寨子里的火把还亮着,这山寨以及周边的山林应该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了。
溜达着,武慕秋又转悠了回来,别看还是一副乞丐的模样,但眼下她正在吃糖。
糖是城中卖的很贵的麦芽糖,而且还做成了动物的模样,但那动物的头已经被她咬掉了,只剩下个身子,致使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了。
她晃荡着走回来,走到了元昶琋所在的牢房前,身子一歪靠在铁栅门上,边吃糖边看向里面的人。
尽管光线很暗,但是不阻碍她看他,不吃不喝的,又成了俘虏。按理说,一般人都应该挺慌张的。但是,这人明显不慌张,就算他是个哑巴和聋子,如此淡定也不符合常理啊,她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你饿不饿?渴不渴?姐姐这里有糖,想不想吃?”倚靠在那儿,武慕秋的姿势几分刻意的风流,和她乞丐的外形十分不符,看起来很是可笑。
元昶琋看着她,那手脏兮兮,脸也脏兮兮,真不知她怎么吃进去的。
“唉,你若不吃呢,到时饿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一手抓着头发,武慕秋扬着下巴,颇为自在的样子。
“你既然能出去,为什么不逃跑?”蓦地,元昶琋开口,似乎因为长久不说话,嗓音有些沙哑。
听到他说话,武慕秋吓了一跳,“你不是哑巴。”
“我何时说过我是哑巴。你为什么不逃走?”元昶琋接着问道,这回声音好多了,而且带着若有似无的温和,让人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反感。
“这是深山,哪是想说走就能走的。不过,你既然会说话,看起来脑子也是好使的,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即便这里的山匪拿到了你家人的赎金,你也不会活命的。”武慕秋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糖,因为有点硬,她脏兮兮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既然如此,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元昶琋站起身,之后一步步的走到牢门前,近距离的看着武慕秋黑漆漆脏兮兮的脸,唯一看得清的也就是她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