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嫡姐是夫郎——雪花肉
时间:2018-12-18 09:37:09

  是啊,回到了原来的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懦弱时候的那种感觉。
  轻易的被感动,轻易的满足,每一天都充满希望。
  尽管……似乎被她从前嗤之以鼻,但仿佛真的体验过这种,正常人的思维以后,就像是吸食了阿芙蓉,再也没有办法忘记这种快乐了。
  再也没有办法了。
  奚娴看着细致伺候她的尊贵男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几乎无法遏制的感到了恐惧,觉得自己就像是踏入了某种陷阱。
  她不知道他设下的陷阱是什么,明明如果没有放纵她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僵持一段时间的,难道不是么?
  那样的话,自己还是他喜欢的样子,清纯善良,柔弱而娇气,和孩子们其乐融融的,难道不是他想要的?
  不是么?
  他为什么故意这么做?
  但是,尽管知道是陷阱,奚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嗅着阿芙蓉和阴谋的味道,木然的往前走,如果恢复了记忆的话,注定她是无法再和从前那样生活了。
  因为那样的话,她会忍不住自残,她会忍不住伤害身边的人。
  这样才能得到些许快乐,而快乐是所有人所追求的东西,是人类活下去的终极目的。
  身陷囹圄,却无可奈何。
  奚娴怀着孕,总是容易瞌睡的,于是尽管紧紧攥着双手,却仍旧抵不过孕妇本身柔弱的体质,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男人低下头,慢慢轻吻了奚娴的唇角,悠然感叹道:“真是倔强的孩子。”
  第二日醒来,奚娴便听到了一些消息。
  听秋枫说,贺太后宫里的太监和宫婢们都被赶出去了,而贺氏一个人呆在宫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初初路过时还会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尖叫声。
  可是到了后来,甚么也没有了,一片死寂。
  奚娴吃着茶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她不得不感叹,她的丈夫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
  他说,如果是从前的她,会割下贺氏的乳房。
  其实没有错,她临走前,在贺氏仍旧沉浸在迷幻里的时候,曾经给过她一个手势,切在乳房上面,寸寸割裂。
  只是这毕竟不是真的。
  贺氏即便精神紊乱,也可能只是拼命的置疑自己的乳房有没有被割掉,有没有被偷走。
  她引以为傲的东西,无时无刻就连出游都会露出一点娇嫩的地方。
  是不是就这样没有了?
  是不是失去了所有的自尊呢?
  所有这个老女人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无时无刻不在置疑彷徨痛苦,甚至不能遏制的破坏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持和礼节,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因为本我不在的话,那些要了都没用了。
  奚娴咯咯笑起来,唇边甜蜜的感觉,就像是吃了半杯蜜糖那样。
  只是……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
  其实她真的可以选择割掉那个的,这样她会更加开心不是吗?鲜血和痛苦的嘶吼,还有一个女人身上绝望无措,却不得不在泥泞里挣扎的声音,简直让她快乐到颤栗。
  只是,为什么她没有这样做?
  她困惑的一下下点着唇。
  想了很久,最终果然还是觉得,她只是因为怀孕,所以懒得动弹罢,不然似乎没有理由不这么做的呢。
  不止是女人,男人也是这样的。
  她最喜欢看陆宗珩痛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让他痛苦了。
  可是他从来不痛苦,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
  就像是永远不会有伤口的猎物,所以野兽是不能从他身上找到激情的。所以她才会爱上他,因为他们本质上是同类罢了。
  他所谓的正义,难道不比邪恶更纯粹么?和她到底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这辈子,手上还没染过血。
  不可思议,也不甘心。
  奚娴这么想着,又抿了一口茶,翻开了自己曾在两个灵魂的交界处,写下的另外一个故事。
 
 
第87章 
  清闲的下午,奚娴跪坐在案前,慢慢啜了一口清茶,阳光洒落在发间,还有雪白柔软的脸上,恬静而美好。
  她咬了一口糕点,碎屑落在裙摆上,腮帮子慢慢鼓起,又“哗”的翻开了下一页。
  如果不考虑那本书的内容的话,一定是个有趣的下午。
  不过这是她给儿子写的故事,除了某些内容之外,一定是有别的寓意的呀。
  故事发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一个小姑娘被捡回了农夫家,她生来便有些愚蠢,初时听不懂旁人说话,后来听懂了,可惜也不太会说,只会一个人沉默的做事、做事、做事。
  农夫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妻子,他们夜里恩爱,白日里男耕女织,所有人都说农夫是好福气,能够拥有这样的妻子,即便她不会说话,那也十分值得了。
  妻子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每一天都被人所疼爱,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
  尽管丈夫的脾气或许有些不太好,他们睡觉的地方是即将腐朽的木床,可是家里条件并不好,没有能力请木匠重打一张,所以只能将就了。
  夜里她睡在里面,一旦想要发出点声音,都会被厌恶异动的丈夫捏住脖颈。
  但只要她流泪的话,丈夫就会松手。
  妻子清晨醒来的时候,会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俱是青紫不一的记号,有些甚至出现在手臂上,还有锁骨上,她觉得很奇怪,使劲回忆的话,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丈夫还是疼爱她的丈夫。
  他告诉她,不要多心,即便有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哦。
  妻子不会说话,她的记忆里,自己也是不会写字,更不识字的。
  所以啊,她是没法把想法告诉别人的,除了从青紫发肿的眼里,透露出一些平和的笑意意外,几乎什么都不会做了。
  当然,如果她得了这样的病,丈夫是会命令她必须休息的,所以休息的时候得躺在床上哦,其他地方哪里也不能去,因为这会给他添麻烦。
  可是床太老旧了,其实她不愿意躺着的,只要随便一动,都会有腐朽到即将坍塌的声音,如果不给丈夫添麻烦的话,这样的声音也必须努力不要发出才是。
  所以她一动不动的平躺着,就连身上的肌肉都不能松懈下来,因为恢复了原本状态的她,会令丈夫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被勒令休息的妻子,在内侧的床沿上,看见了一行很细小的字,一笔一划,像是用指甲盖画出来的,仓促而散乱。
  “他要杀你。救自己。”
  她木然的看着那行字,直到丈夫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倒在她身边,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妻子才惊醒起来。
  身边是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微带着酒意,外头的云雾被月色拨开,她借着月色低头,看见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指甲。
  明明一直很幸福,不是吗?怎么会这样呢?
  妻子难以置信,胸口激荡着忧虑和恐慌。
  等到深夜的时候,她仍旧没有睡着,一颗心砰砰乱跳,一直跳、一直跳,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丈夫。
  他的眉眼,还有杂乱的浓眉,满身的酒气,以及很久没有修理的黑白斑驳的头发。
  这是她的丈夫诶,对她这么好的丈夫,把她救回家的丈夫,只是有一点脾气而已,自己到底忘恩负义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写下那种话?
  于是她借着月色,把自己刻下的那行小字,反反复复用指甲划去了,发出的声音也尽量很小,小到丈夫没有被惊醒,而她的心不会因此而炸裂开来。
  划完这一行字,妻子已经精疲力竭,她终于忍不住闭眼睡着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有很多,反反复复,杂乱无章,被划掉的痕迹。
  一闭眼,又到了某日早晨。
  她发现自己特别困倦,丈夫请来了镇上的大夫,于是妻子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丈夫年纪不小了,和他同辈的人孙子都有了,女人很少从旁人口中听说他的过往,而且他们也都不喜欢与她交流。只知道他以前死掉过一个孩子。
  因为她不会说话,又呆闷迟钝,一干完活就只会紧巴巴回屋里呆着,所以其实镇上的女人对她没什么好感。
  八个月后,女人早产,生下了一名女婴。
  她感叹命运对她的厚待,更感激男人于她的救赎,如果没有他的话,可能她就会被饿死在山里,亦或是冻死了。
  所以她是这么幸运的一个人。
  可她甚至没有见到女儿的面容,就被丈夫紧紧扼住了脖颈。
  胸口开始灼烧发痛,她头晕目眩的看着丈夫狰狞又漠然的脸,粗糙而关节肿大的双手攥着床单,一双眼睛暴突起来,拼命的挣扎,双手乱挥,却像是一株发枯的苇草,被人拦腰折断了。
  很快,吸入口中的微末空气也变得像寒冰一样冷,又变成了冰锥,拼命扎着她的肺腑。
  一瞬间,漫天的白雪代替了眼前的床幔和男人,她的手背触碰到床沿上反反复复的痕迹,终于死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生来的使命,就是生下一个孩子,只是这样罢了。
  所以物尽其用的话,死掉也无所谓了。
  即便被毁掉了嗓子,又变得迟钝蠢笨,也是咎由自取。
  ……
  奚娴看完这个故事,沉思了许久,唇角终于缓缓勾起。
  沉浸在美梦里,怎么也叫不醒的话,那是蠢材才会做的事情。编的故事这么完美,最后还是被自己的“故事”杀死,这才是死得其所。
  她明白了故事里的很多暗示。
  比如说“生下一个孩子”,“不准发声”,“使命”。
  她又何尝不像是那个女人一样,终究是沉浸在虚幻里,忘却了自我的人?
  一次又一次,一趟又一趟,心甘情愿的划掉了床沿上警示的字迹,然后心安理得的做着不会醒的美梦。
  她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清醒过来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奚娴握着茶盏的手在微微发抖,她觉得自己或许错过了很多机会,就像是那个女人一样。
  明明有机会做到的事情,却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懦弱,还有自身的愚钝而放弃。
  她想起前世的自己。
  ——有一个女人,对她承诺的很好,但是却背弃了她。
  秦姨娘,她的母亲,根本就不是难产死的。
  她是陆宗珩的细作,所以生下她,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亦或者说是没有料想到,却顺其自然利用了的一部分。
  她小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这些,除了那些人意外,最最亲近的就是姨娘了。在姨娘面前,奚娴愿意做出任何天真幼齿的事情,就像是个撒娇承欢的小女孩。
  她陪着姨娘,姨娘也陪着她,没什么不好的。
  “姨娘姨娘!你永远都不会背弃我的,对不对?”
  伴随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姨娘温柔的应和了。
  那时候姨娘还是她唯一的光明,她是母亲,诞下她的人,陪伴她的人,所以奚娴希望把一切好的,珍贵的,都送给她。
  在那之前,即便是嫡姐,亦或是太子,其实奚娴都没有爱上。
  除了有限的好奇心,还有朦胧的感觉,更多的是想要利用,想要利用完杀害的心情。
  其实她和故事中的丈夫,没有任何区别。至少她当时是这样认为的,尽管说了很多次“我爱你”,但她这样天生精神残缺的人,很难拥有爱这种东西。
  只是后来发现,姨娘早就背弃了她。
  她背着自己,给陆宗珩传消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宽容懦弱的假象之下,装着一个干练凌厉的女人,就连父亲都被她骗了,到最后不得不交出了很多东西。
  从奚娴出生起,姨娘就背弃了她。
  她从来从来,都不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啊。
  所以奚娴忍无可忍,即便毁掉和嫡姐的约定,也要把这个女人杀掉。
  耻辱,恶心,厌恶自己,连血液都不干净了,那就要净化这些。
  姨娘是心甘情愿被她杀掉的,尽管奚娴趁着她不注意,但秦姨娘也没有一点的挣扎和反抗,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
  那日是奚娴的生辰,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女人,自己有多恨她。
  女人临死前只是看着她,然后纵容的笑起来,手里还握着要送给女儿的玉佩,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可能这是秦红玉唯一能给女儿的东西了,所以她没有辱没主上的命令,也没有真正背弃自己生下的女儿。
  奚娴才不管这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一定会杀了陆宗珩,那种恨带着异样的张力,还有酸涩朦胧的感觉。
  即便被他命令要常年喝药,才能见上一面,奚娴都可以坦然接受。
  后来呢?
  她恍惚间记得,有个男人每天都要不厌其烦的把她抱在怀里,低柔告诉她,你的姨娘是难产死的,那天月亮血红,她坐在回廊上,看着铜盆一盏盏往外端,爹爹却很久没有回来了。
  于是天长日久,她恨奚正擎,厌恶自己的软弱无能,并且发誓永远都不要当妾。
  可是这样寻常普通的意志,也都是男人为她描绘的,为她勾勒出的世界,昏暗中带着光明和向往的世界,有所希望,有所努力。
  奚娴缓缓从地上起身,长裙垂落下来,盖住了脚尖。
  她踮脚握着窗棱,看着外头的葱郁绿树,还有远空下碧蓝的天空,忽然觉得有些冷。
  所以她有所决定,要让自己的手在这辈子,再次沾上血腥。
  不是为任何人。只是为了被愚弄的,她自己。
 
 
第88章 
  奚娴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一种奇异的冷静感所占据,这种情感蔓延至周身和头脑深处,令她能非常自己的感受傍晚的微风,不仅冷,而且让灵魂充斥着了然和平静。
  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那个男人在决定要“救赎”她的时候,就得做好被杀掉的准备。
  无论成不成功,她都要这样做。
  对于满含戾气的灵魂而言,从来不存在被抚慰平息的可能。
  她会像是自己写下第一个故事中的女孩一样,期望着把男人杀掉,再做成干尸,放在身边陪伴自己。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俊美强大的男人,和那样冷酷又温柔的嫡姐,真是难以取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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