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绍垂眼俯视着她,却没接。
少女披风上的帽子包裹着小脸儿, 双瞳剪水, 樱唇微启, 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很是虔诚地望着对方,但颜绍却一直负手在后,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良久良久也没接。
萋萋伸出去的胳膊都酸了, 禁不住有些晃动, 心中暗暗叫苦。
这时只见男人淡然,高冷地移开了目光,转身进了书房, 漫不经心地道:“进来吧。”
“唔,是。”
萋萋点头应声, 这才放下了胳膊, 跟了进去。
那承光阁中以紫檀色为主, 暖和的很。进门右手边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左手边便是几面书架, 殿中间一张宽大的桌案之后是一面雅致镂空式隔断,其后是临时休息的卧房。
萋萋进门后便停住了。
颜绍返回桌前坐下,提起笔来,不知在写些什么。萋萋将那帕子放回怀中,来到桌前研磨伺候,心中脑中想的都是一会儿和他说什么,怎么取悦他,诸如此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男人放下了手中之笔,将那写好的东西装进了信封之中,叫来了人。
萋萋也没听懂他和那人说的是什么,只转眼见书房的门被关了上。
屋中寂静无声,只有火炉中发出“吱吱”的声音。她这时恍然感受到了目光,低头只见颜绍果然在看她。
男人面无表情,甚至看上去冰冰冷冷的。
萋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殿下……”
然猝不及防,下一瞬便觉手腕一紧,一下子被他拽到了腿上。
萋萋躺在了他的怀中,胸口“噗通,噗通”猛跳,不自禁地娇喘起来。
男人垂首,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双眸一眯,冷冷地问道:“来干什么?嗯?”
“妾身……”
萋萋又把怀中的手帕拿了出来,“妾身来还殿下的东西。”
颜绍随手将那帕子掠了过来,随意一丢,盯着她娇艳的小脸儿,“还有呢?”
“还……没有了。”
少女摇头,胸口“砰砰”猛跳,这时被他一下子拉着,骑坐在了他的腿上。
“真的没有了?”
“啊,真的没有了。”
如此姿势,萋萋顿时羞臊的小脸通红。
颜绍垂眸盯她片刻,又霍然拖着她的腰肢,起身将她抱坐在了身前的桌上。
“啊~”
男人双手撑在桌前,将她束缚在两臂之间,目光灼灼,向她靠了过去。
萋萋立时怂的要死,也没待对方再问,连连道:“还是来,还是来,见殿下的……”
“见孤做什么?嗯?”
“妾身,妾身想殿下了,好想殿下。”
“想孤怎样?”
“唔……这……”
萋萋脸色臊红,她说“想念”他,不是“想要他”怎样……
颜绍凑近她,声音微沉,却毫无怒意,“苏萋萋,你的胆子愈发地大了?”
“啊?!”
萋萋顿时浑身哆嗦起来,“没有,没有,萋萋胆子小,萋萋害怕……”
“哦?孤怎么没看出你胆子小?”
“我……”
“孤不喜欢有女人来找孤,你可记住了?”
萋萋胸口猛跳,连连点头,小猫一般的声音,“记住了,记住了。妾身知错了,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妾身,妾身是太思念殿下了,一时间被冲昏了头脑……以后妾身想念殿下,就远远地看着殿下……再也不敢来了……”
娇艳欲滴的小美人吹气如兰,双手拄在桌上,身子向后倾倒,酥胸半露,喘息着,更是梨花带雨,樱唇微启,爱慕又虔诚,可怜又委屈地注视着他,仿是等着他怜惜。颜绍瞬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萋萋看着男人,却动了一动,“殿下讨厌萋萋,萋萋现在就离开,不碍殿下的眼。”她说着便要挣脱男人。
颜绍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撩完就想走?你觉得孤会放了你?”
萋萋使劲摇头,又退了回来,“不要,不要,殿下,殿下要萋萋怎样,萋萋就怎样。”
颜绍长睫如扇,双眸微微开合,摸了摸她的头,盯着她,靠近她,很是满意的样子,沉声道:“乖。”
萋萋连连点头,一把搂住了颜绍的脖子。男人顺势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她的嘴唇便亲了上去。
***
和顺拿人钱财为人办事,今日太子刚一回宫,他就在其耳边扇风,好顿美言萧侧妃。
太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加之上次失信萧侧妃之事,和顺但觉太子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愧疚的,是以今晚势必会去看那萧侧妃。
萧侧妃也这么觉得,但希望很快落空。打探到消息的太监进了屋,垂头,但并不敢说话。
萧侧妃秀眉蹙起,“说呀!”
“是,启禀侧妃,殿下在书房睡下了。”
睡在书房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但见那太监表情,萧侧妃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接着说!”
“呃……是,那苏侍妾在书房侍寝。”
萧侧妃使劲儿地攥住了拳头,“什么?”
书房侍寝?!这是从来也没有过之事!太子不喜欢女人进书房,她萧侧妃从来都不敢去书房探望。
竟然……
“殿召见了那狐狸精去书房侍寝?”
萧侧妃听着都觉脸红,但觉实难相信。
太监答道:“不,不是,没有召见,是那苏侍妾自己去的。”
“贱人!”
萧侧妃登时火冒三丈,果然如此,她就没见过如此下贱不要脸的女人!
***
承关阁中室内烛影摇红,温暖舒适,四周充斥着一股极其颓废的气息。
萋萋像小猫一般蜷缩在男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比颜绍起的略早,待男人醒来,她已经收拾妥当。
萋萋伺候颜绍穿衣洗漱,而后俩人一起出了承光阁。
刚一出阁便见阁外有人候着。
那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萋萋认得,昨晚还看到他了呢,此人正是百里先生。
那百里先生垂首立在那,见那少女和太子一起从书房走出,一点也没意外……
萋萋躬身一礼,“妾身告退。”
颜绍点了点头。
待她下了台阶,走得远了,那百里先生缓缓开口道:“此女面有惑君之相,日后会给殿下带来祸患,殿下乃大福之人,命途平坦。此女恰恰相反,会为殿下日后带来诸多变数。殿下原不该和她有任何交集,应尽快斩断。”
颜绍闻言先是剑眉一蹙,心中略有不悦,因为类似的话他曾听百里先生说过,但转念又笑了笑,“先生放心,孤现在和她也没有任何交集。”
百里先生闻言略一躬身,“殿下信天命么?”
颜绍又笑了笑,“信,但孤更信孤自己。”
百里先生垂首,不再说话了。
***
三天前
萋萋的病渐渐转好,但尚在病床上,无法下地。
烧虽退了,但依旧浑身无力。
颜绍昨夜来看过她,说实话萋萋还挺意外。他临走之时靠近她,看她的那个眼神儿,萋萋太熟悉了。
所以他走了,萋萋断定他会去别的宫找别的女人。但后来竟然听说他哪个宫也没去,萋萋还真是挺意外。
今日一早便听说太子出宫了,也不知道他要几天回来。
萋萋躺在床上,眼睛转来转去,望着床顶,发起愁来。
她原本想好了,要想在这东宫过得好,就要取悦颜绍,取悦颜绍,取悦颜绍。
但是谈何容易啊?自从进了东宫,事实上她也没少取悦颜绍,没少让他高兴。
可他对她好么?他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儿的!
除了以色侍人,萋萋但觉自己根本无从下手。可她的以色侍人给自己换不来任何好处。
正翻来覆地发愁,这时突听屋外太监扬声道:“太子妃驾到!”
“唔……”
萋萋一听,当然意外,立时招呼一旁的珠儿,“快扶我下去。”
“是。”珠儿赶紧将萋萋扶了下来。
不时,只见太妃姜氏缓步进来。
“给太子妃请安。”
萋萋在宫女的搀扶下跪了下去。
“苏侍妾平身。苏侍妾带病之身,不必拘于太多礼仪,快快床上躺下吧。”
“是,多谢太子妃。”
少女说着起了身,由宫女搀扶着回到了床上。
姜氏瞧了瞧她,开口问道:“苏侍妾可感觉好些了?”
“是,多谢太子妃关怀,妾身觉得好多了。”
“嗯,那便好。”
姜氏说着,扬声向屋中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本宫想和苏侍妾单独聊一会儿。”
“是。”
屋中宫女听罢,皆是躬身一礼,而后鱼贯而出。
屋中立时便静了下来。
萋萋愣了一下,“太子妃……”
姜氏转眸瞧向她,应了一声。
“苏侍妾别担心,本宫不过就是有些心窝子里的话,想和苏侍妾说说罢了。”
“是。”
萋萋好奇也意外,心中战战地,虽然听太子妃说的客气,但心中却隐隐地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时但听太子妃问道:“苏侍妾自从入东宫以来,吃住可还习惯?可还满意?”
“习惯,当然满意!”
“嗯,那苏侍妾自觉本宫待你如何?”
萋萋立时垂首,“太子妃待妾身自是极好的。妾身自入东宫以来,太子妃维护妾身,眼下住的寝宫,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太子妃赏给妾身的。”
“嗯。”
姜氏轻轻应了一声。
“苏侍妾说的很好,但是,苏侍妾要明白,本宫能把你安置在那孪秀宫,便也能把你安置在别处。诸如南苑那些长满杂草,蛛网尘封,殿下永远也不会去的地方,东宫有的是……本宫能给你你满意的吃穿,满意的日子,便也能不给你……”
萋萋越听越不对劲,心无底洞般的下沉,立时起身下床,跪了下去。
“太子妃……”
姜氏没有相拦,只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萋萋胸口狂跳,浑身战栗,“妾身感激太子妃,感激太子妃对妾身的照顾……太子妃想让妾身做什么?妾身一定尽全力而为。”
萋萋明白了。她原以为太子妃为她安排这些都是因为太子的缘故……现在看来却不仅仅是那样。
对方的话很清楚,她能给她,也能不给她,之所以给了她,那是有原因的。
萋萋弱小又无依无靠,当下不识时务难道和太子妃对着干么?以后的事儿当然是以后再说,她现在总得弄明白太子妃到底要她干什么?
太子妃嘴角轻轻扬了扬,这时方才起了身,来到萋萋身旁,将她拉起,扶到了床上。
“很好,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萋萋小脸儿煞白,“太子妃……究竟想让妾身做什么?”
姜氏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白皙清透的小脸儿,声音轻柔,“本宫不叫你做什么坏事,你大可放心就好。本宫只要你尽职尽责,侍候好太子,嗯?”
“……?”
萋萋愣在了那。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侍候好太子,本宫保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
萋萋从承光阁离开,走出好远之后回头朝那张望了一眼,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是太子妃那日找过她之后,她第一次去引诱颜绍。消息是太子妃的人给秋儿的。既然太子妃让人告诉了她,那自然就是让她去承光阁伺候了。
萋萋咬了咬唇,但觉依附太子妃,如此也好。
想来太子妃的目的无非也就是用她去平衡那萧侧妃吧。
萋萋听秋儿讲过,太子妃与萧侧妃前后嫁入东宫。那萧侧妃张扬跋扈,颇是受宠,常常跃到太子妃头上。萋萋但觉自己要是太子妃,也不能忍。
她沿路想着昨晚的事儿,至今还觉得心有余悸,这要不是有太子妃在后撑腰,她死活不敢去颜绍的书房。
萋萋想着走着,不时便到了太子妃的景兰宫。沿途,她但觉自己也感到了一些人异样的眼光,到了景兰宫就更是。
那萧侧妃张口闭口都是对她的嘲讽。
萋萋不说话,就当听不懂。
如此有两个好处,第一,不用思考,第二,那萧侧妃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反而更生气。
再者,太子妃还是一直向着她的。
众人散了。太子妃独留下了她。
“苏侍妾,那日初入东宫,本宫问你的身世,你说你父母双亡,八岁以后就一直借住姐姐的婆家是么?”
萋萋点头,“嗯。”
“那你姐姐的婆家姓什么?本宫可会认识?”
“呃……”
萋萋顿了一下,只因“魏家”这两个字,她厌恶的连说都不想说。
但这时,只听太子妃道:“是抚江省巡抚,文乡侯,魏云霆的府上对么?”
萋萋闻言心一颤,“太子妃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