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些话也皆在萋萋的意料之中,萋萋佯做生气,“我就让你去叫个车来,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光天化日的,我能遇见什么危险?”
臧青垂头,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但听对方质问道:“我就问你去是不去?”
臧青极是无奈,“属下必须时时保护侍妾安全,不能离开侍妾半步,恕属下不能从命!”
“你!”
萋萋一咬嘴唇,拍案而起!
秋儿气道:“臧护卫好大的胆子!气坏了侍妾你担待的起么?”
臧青垂头叹息,极是为难。
“好!不听是吧!不听,算了!”
萋萋气呼呼地坐了下去,喘息着,转头向秋儿道:“那你去。”
“是。”
秋儿点头应声,起了身,狠狠地瞪了那臧青一眼!
宫女走了,萋萋白了那护卫一眼,便趴在了桌上一句话也不说。
那臧青持剑抱怀,倚在座位上,尴尬也极是无奈。他当然知道这侍妾不高兴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走啊!
想着他又看了她一眼。但听对方好像抽噎了两声。
臧青喉结动了动,手足无措,登时心中也乱糟糟,但又认真地想了一想,还是没后悔自己的作为。不管怎样,他还是的护她的安全要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臧青只见那少女气呼呼地起了身,去门边张望,又气呼呼地回来,坐在那朝他这边看着,仿是在瞪着他。
臧青挠了挠头,心中七上八下,乱如麻,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她又起了身,出去看,而后又返回气汹汹的坐下,这时开口质问道:“臧护卫为何只一人跟着?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臧青语塞,听对方又道:“其他人是摆设么?臧护卫可真是个好头目!”
她言外之意却是这头目自己干活,让手下都闲着。
臧青什么也没说,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时只见门外跑来一人,那人正是适才出去的秋儿!
臧青顿时大喜,“侍妾,人回来了。”
萋萋回头一看,见秋儿笑着跑来,冷哼了一声起身,理也没理那护卫,转身便随着秋儿出去,上了马车。
“去长庆街!”
她出去了便向那马夫吩咐道。
那臧青一听,立时止道:“等等!”
侍妾已然关了车门。臧青只听车中传来她不耐的声音,“你又想怎样?”
臧青躬身道:“启禀侍妾,容属下说句话,眼下时候不早了,那长庆街太远了,去了怕是回来要走夜路,恐殿下挂怀,实在不妥,侍妾……”
“我就要去!”
他话还未说完,骤然被她打断。
萋萋霍然拉开那车门,厉声道:“臧护卫,你存心和我作对是吧!若是刚才你去叫车,又怎么会耽误这么久?又怎么会因耽误时辰,可能走什么夜路。殿下许我今天出来玩,我就要玩的尽情,就要想去哪就去哪,若说有错,那也是你臧护卫的错,还是说,天黑了你便害怕,害怕保护不了我了?”
“……”
臧青听得哑口无言,一句话也接不上。
这时只见听那侍妾哼了一声,一把关上了车门。
臧青叹息一声,摇头无奈,向马夫道:“去长庆街。”
萋萋在车中听了,不禁暗笑。少女很满意,也知道他没办法,必须得听她的。
臧青搞不明白,也猜不懂这侍妾到底要干什么?这七里街只逛了一半不到,她便要走,臧青很自然地以为她要回紫岩泉了,可这一上车她又要去长庆街!
萋萋就是要让他搞不懂,让他糊涂。她特意表现出骄纵、随性。
早上出来之前,她一口气说了三个地方,其实真实的目的地就只有那长庆街而已。
但那长庆街离着很远,实在没什么理由去,若是直接便要去那,必然被劝,太容易被人盯上,太容易露出破绽。
后到了七里街下车,她一见那臧青独自跟随,没带任何人很满意,事实上就算他要带人,萋萋也会提出人多显眼这类的话,只让他一人跟随。
而后在他面前表现骄纵,加之对他不满,如此再不听他劝告,一意孤行,非要去那长庆街便不显唐突。
眼下前面都是假象,真正的目的地就要到了,萋萋极是紧张,也异常精神。
马车飞驰了一个多时辰,车中的宫女睡的昏昏沉沉,但萋萋正好相反。
当感到马车减缓停下,臧青过来报着,萋萋只觉得心都抖了起来。
但她面上从容,下了车后便径直向街上走着,仍和之前一样,见铺子就进,但东西买的远不如之前那般频繁。
因为她这会儿打起了精神,不断地找着一家药铺。
当那“百草堂”三个大字映入眼中之时,萋萋心中一阵狂喜。
她面上从容,但极是紧张地缓步过去,透过门向里望着。
药铺之中,柜台之前,只见一个面容清秀,温润如玉的少年正在忙前忙后。
萋萋心中蓦地激动无比。他果然在这儿……
如果这个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她还有可信任的人,那个人就只有他了……
好久不见……
萋萋这时霍然捂住了肚子。
“啊……”
秋儿正跟着,当下猝不及防,大惊失色,“主子,你怎么了?”
其后的臧青亦是吓了一跳,急忙奔了过来。
萋萋喘息着,咬住嘴唇,十分艰难地道:“肚子痛,痛……”
秋儿脸色煞白,“什么?肚子痛?肚子痛?”
宫女当下都蒙了。
倒是那臧青反应了过来,见眼前便是一家药铺,立时道:“这里,扶侍妾进来!”
“是,是。”
秋儿连连点头,一面扶着主子,一面好似要哭了,大喊道:“大夫,这可有大夫么?”
屋中柜台前忙碌的少年正和顾客说着什么,闻声抬头,但胸口登时“砰”地一下。
第五十二章
萋萋特意掀开那帷帽, 露出了一半的脸来。轻纱晃动, 虽朦朦胧胧, 但那少年看的清清楚楚。
她被扶着进来, 视线便落到了那少年的脸上。
两人眸光相对,虽只有一瞬,但那少年看到了她眼中的异样,更看得懂她的意思。她在让他噤声, 于是他到了口边的话便就那么咽了回去。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魏家五公子魏央!
萋萋记得清清楚楚, 前世魏央便是在此时进京参加了会试。
他和小厮被偷了盘缠, 寄信回府, 那时府中还有不少人笑话他读书读傻了, 盘缠也能丢。
萋萋便是那时从众人的说笑中听说了这“长庆街”与“百草堂”的。
一切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萋萋记得,前世,从魏央进京赶考后, 萋萋就再没“见”到过他。
因为她就死在了他走后的第二个月里。
但死前不久她记得好像是还听人说魏央通过了那会试……
死后做阿飘的时候,她看到了魏央无精打采的回来了,记得他曾抱着她的遗物偷偷的哭……
也不知他那最后的殿试到底怎样……
总而言之, 前世, 魏央是这三年后的新科状元, 不是今年。
萋萋来时的马车上恍惚还在想, 却不知今年的殿试到底是什么题?要是她知道一定想办法告诉魏央……
萋萋心中有些惭愧, 这魏央也不欠她的, 但她又要麻烦他了。
少女暗自叹息。可她真的别无他法了。
***
眼下霍然见到萋萋, 那魏央自是猝不及防,心中顿时乱了,胸口“噗通,噗通”地猛跳着。
屋中大夫听闻呼唤,立时迎了过来。
“这位姑娘怎么了?”
秋儿哭道:“我家主子怀孕在身,刚才突然肚子痛。大夫您快看看……您快看看我家主子是怎么了?”
“好好好,小娘子快请坐……”
那臧青一身冷汗,拎着剑,手足无措,当下可是蒙了。
大夫立时为萋萋诊脉,开始面色肃然,但渐渐地眉头舒展,向萋萋安慰道:“小娘子不用心忧,脉象没有异常。小娘子和腹中的胎儿均无碍,肚子痛可能是突然有些痉挛,小娘子不妨坐下来歇一会儿……一会儿便能好了。”
萋萋抽噎着,仍摸着自己肚子,“大夫是说我没事对么?”
大夫捋须笑着安抚,“小娘子别怕,没事。”
“多……多谢大夫。”
那臧青和秋儿听了都是松了一口气。
萋萋继续摸着肚子,又轻轻抽噎了两声,声音微弱,向一旁的宫女道:“秋儿,我冷。”
“嗳。”
秋儿立时脱下了自己的披风。
萋萋将那衣服从前面罩在自己的身上,盖住了肚子。
宫女紧张地问道:“主子,肚子还痛么?”
萋萋抽噎着点头,“痛……”而后向那大夫道:“大夫可否给我一杯温水?”
那大夫捋须点头,这一看就是哪家金贵娇柔的小娘子。
“当然当然,魏小哥?”
“是。”
魏央立时应声,匆忙地去倒了水过来,给萋萋递去。
“多谢小哥。”
萋萋娇娇柔柔地道谢,一只手在披风里仍摸着小腹,另一只伸出来接水。
俩人一伸,一接。
突然……
萋萋的手刚一接过那水杯,便蓦地一抖。
“啊!”
“主子当心!”
秋儿一声惊呼。
那臧青、大夫和魏央皆是心中一抖。
水杯蓦然朝着地上跌落。萋萋另一只在披风之下的手连着那披风一下子抬起,朝那水杯而去。
魏央亦是如此。
那衣服瞬时便包住了魏央的手。两只手在“众目睽睽”的暗中,一下子便握在了一起。
少女柔滑软嫩的小手略过少年温热的大手。转瞬便将一个锦囊塞进了他的掌心中。
千钧一发,一切只在须臾,萋萋伸出即收回,但听“啪”的一声碎裂声,他人的视线都在那掉落的杯子上……
但魏央已经将那锦囊收入袖中。
萋萋胸口“砰砰”猛跳,一切很顺利。碎裂声传入耳中,她立时佯做生气,使劲儿地一跺脚,“怎么这么倒霉!”
魏央道:“我在为小娘子倒一杯便是。”
萋萋气道:“不要了。”说着便使性子转过了身去。
“我今天就是倒霉,先是被人气的半死,又疼的半死,现下又吓得半死!”
那臧青听得一脸尴尬和无奈。他知道这侍妾是在和他生气呢!
萋萋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起身。
秋儿紧张道:“还疼么?”
萋萋小猫一般,“好像不疼了。”
秋儿喜道:“那便没事了!”
萋萋应了一声,“应该是。”
她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走了几步,喜道:“真的不疼了。”
那大夫捋须笑了笑。
萋萋缓缓一礼,“多谢大夫,多谢小哥。秋儿……”
“嗳”
宫女立时应声,拿出了银子给那大夫递去,“多谢大夫。”
大夫点头,笑着,见给的钱远远多余他应得,但看出这小娘子是有钱人家的,便也什么都没说,欣然接受,只道:“小娘子保重。”
萋萋施礼告辞。
大夫笑着捋须。
魏央面无表情,但心中翻腾不已。
他稳了一稳,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双手颤抖着拿出那锦囊,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是一张字条,字条之上除了一个地点之外,只有五个字:七日迷魂散。
魏央心一颤,那七日迷魂散是一种假死药……她,她要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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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当然是要它,逼不得已的时候假死自救啊!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最多还有四个多月就要生了。
眼下她也是越想越明白了,如若这胎是个女娃娃,她不会死,只要太子不厌弃她,太子妃势必会利用她接着怀下一个,直到是个男娃娃。
但若是这胎就是个男娃娃,萋萋但觉自己必死无疑!
颜绍是“嗯啊”地答应了她生产之时会在她身边,但他的话还能信?
他就是把她当个玩意,拿她取乐,没事儿逗逗。就像她对他送的那只鹦鹉似的!
她没事儿闲着也和那鹦鹉笑,喂那鹦鹉吃!
笑是真心的,把它当个玩物也是真心的!
但若是它死了,萋萋但觉自己也不愿意,舍不得,不过若是真的死了,那死就死吧,她有什么办法,她又不是神仙能把它救活,那就再向颜绍要一只呗!
一样的道理,所以,萋萋觉得颜绍应该也是不希望她死的。但若是她真的死了,他又有什么办法?也是无所谓的事儿,那他就再换个女人找乐子呗!
所以他实质上并不在乎她,心情好的时候,逢场作戏哄哄她就不错了。
她还是得靠自己。
萋萋想,那假死药用不上最好。但若实在是被逼无奈,没有退路了,她生了孩子后便吃了它。太子妃若是见她已经死了,便一定不会再补一刀做那画蛇添足的事儿。
再怎么杀她也是有点风险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最最关键的,在外人看来,颜绍对她可是有几分宠爱!若是她死了,颜绍追究呢?虽然萋萋知道他肯定不会追究。但是太子妃没必要赌。人死了就完了!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