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圣母——罗青梅
时间:2018-12-24 09:37:15

  属官权衡再三,到底不敢触怒此时的周嘉暄,强笑了一下,躬身退出去。
  裴望之在旁边观望了一阵,走上前,“三郎,都督那边有没有消息?”
  周嘉暄摇摇头:“南北的几条通道都被鄂州阻断了,所有消息送不出去。”
  裴望之眉头紧锁。
  他因为一件小事临时返回江州,之后就和周都督失去联系。在此期间,不知道周刺史做了什么,鄂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江州包围了,城中人人自危。属官们无奈之下只能放出假消息,让世人以为周都督仍然身在江州。
  这一招果真起效,鄂州很忌惮周都督,围住江州后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一直按兵不动,围而不攻。
  但周都督并不在江州,他们不可能永远拖下去,鄂州如果发现真相,肯定会立刻举兵攻打他们。
  现在的局面就是一团乱麻,外面肯定天翻地覆,而周家就如一块与世隔绝的孤岛,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周都督身上。
  裴望之抬起眼帘,望向周嘉暄。
  周嘉暄端坐书案前,眉心微皱,同样正为江州如今的处境烦心。
  短短几个月间,裴望之目睹周嘉暄怎么一步步借助宗族的力量料理那些不服从他的人,架空周刺史,然后又凭借属官们的支持反过来压制帮助他的宗族,眼见着这个温文尔雅的三郎蜕变成如今的周家掌权者。
  他是周都督的嫡孙,其他房的族老、子弟再怎么不甘心,终究底气不足,不能公开反对他,但有个人只要一站出来,周嘉暄也不得不低头。
  那个人自然就是周嘉暄的父亲周百药。
  周嘉暄再怎么性情大变,难道还能公然忤逆不孝吗?
  在发现周嘉暄不受自己控制后,族老们搬出周百药,怂恿他当着属官和守将们的面给周嘉暄难堪。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周嘉暄是儿子,必须得听他老子的。
  周百药看到周嘉暄打压、软禁长子周嘉言,十分恼火,再被族老们一撺掇,更是火冒三丈,不必族老们多动心思,径直冲到周嘉暄面前,指责他的书全白读了,要求他立刻放了周嘉言。
  那天裴望之也在场,属官们在场,族老们在场,所有守将也在场。
  周嘉暄并没有因为被父亲当众指责而焦头烂额,他站起身,和以前一样朝周百药行礼,然后宣布要给周百药升职。
  之前周百药身上挂了个管理庶务的虚职,品阶不高,权力也不大。
  周嘉暄突然给周百药升官,周百药愣住了,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直冒冷汗。
  周嘉暄要周百药亲自去阵前督战!
  他这是要把自己的父亲往战场上送啊!
  族老们倒抽一口凉气,胆战心惊,半天说不出话。
  周百药却得意洋洋,还以为儿子仍然被自己拿捏在手心,不敢违逆自己。
  裴望之担心周嘉暄这样的做法会招来万世骂名,委婉劝他手段柔和些:“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惊险万分……阿郎是娇贵人,怎能让他以身犯险?”
  周嘉暄一口剪断裴望之的话,平静道:“就是因为阿耶一直待在府中,从没见过外边的情形,才会如此行事。”
  周都督多年征战,历经艰险,周家的安荣富贵是靠他出生入死换来的。周百药从没想过这些,只知道一味享受,还反过来埋怨周都督。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儿子。
  周嘉暄已经彻底对周百药失望,不想浪费时间等待父亲自己悔改。
  他似乎早就下定决心如此,当场命军将送周百药去一处州县,那里和鄂州军驻扎的地方不远。
  周百药这才反应过来儿子要做什么,足足呆了半刻钟,暴跳如雷,一巴掌抽向周嘉暄。
  “你这个逆子!你刚刚软禁你兄长,现在是要弑父吗!”
  周嘉暄没躲开,接了这一巴掌,半边脸很快浮起青肿。
  “父亲。”他转过脸,目光平静,“阿翁不在江州,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周家还有谁会顾及你和长兄?阿翁活着,你和长兄就能相安无事。阿翁出了事,江州保不住,周家也保不住。如果我是你,现在应该想办法找到阿翁,稳定局势。而不是上跳下窜,被人当成跳梁小丑戏弄。”
  周百药面如猪肝。
  “如果鄂州军真的攻打过来,我不懂行军打仗,没有能力保住江州,不过只要周家大门还没被攻破……”
  周嘉暄眸光微沉,停顿了片刻,语气陡然一变,“周家就是以我为主!你和长兄只能依靠我才能保住性命。”
  畏惧于儿子反常的强势,周百药手脚发凉,怒火很快变成怯意和畏惧,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来:“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的?你要我去送死!”
  “你只是去督军,我会派人保护你。”
  周嘉暄转过脸。
  “父亲,你是阿翁的儿子……只是督军你就吓成这样……阿翁每次出征,你有没有担心过他的安危?”
  周百药哑口无言。
  裴望之本以为周嘉暄只是想吓一吓周百药,让他老实下来,没想到周嘉暄意志坚决,不顾其他人反对,当天就把周百药送走了。
  这般雷厉风行,族人们吓得不轻,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狠心送走,谁还能管得住周嘉暄?
  族人们这回是真的被吓老实了。
  周家人都暂时安分了,属官们更不敢闹事。
  所以这些天他们虽然一直闹着要见周刺史,但周嘉暄就是不松口,他们也只能口头上表达不满。
  裴望之是周都督的人,自然向着身为周都督孙子的周嘉暄。
  对于周嘉暄现在的改变,他乐见其成。
  同时,他清醒地意识到周嘉暄不再是以往的三郎,周百药不能再拿孝道去逼迫周嘉暄,他也不能和以前那样对待周嘉暄。
  比如他想提起九宁时,必须谨慎再谨慎,斟酌好之后再开口。
  鄂州围攻江州的起因是九宁……她被送往鄂州,途中不知去向,然后鄂州骤然变脸。
  所有事情都和九宁有关,周嘉暄突然的性情大变也是。
  但裴望之不敢多问。
  三郎不是以前的三郎了啊!
  回忆完往事,裴望之定定神,轻咳两声,问:“三郎,雪庭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还是要接着派人去鄂州找县主吗?”
  传言九宁早已经不在人世,但周嘉暄执意要派人去找,而且他怀疑她在鄂州。
  这个关头派人去鄂州太危险了,裴望之认为应该等周都督回来再决定,周嘉暄不同意,执意要去鄂州找。
  周嘉暄头也不抬,一字字道:“接着找。”
  裴望之悄悄叹口气。
  既然周嘉暄已经知道九宁不是他妹妹,为什么还要为她冒险?
  正犯愁,长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家将未经通传直奔进厅堂,抱拳道:“郎君,都督回来了!”
  裴望之愣了一下,几息后,浮起满脸笑。
  他回过头,发现周嘉暄早已经起身下榻,手中还抓着笔,就这么急匆匆跑出去了。
  裴望之笑着摇摇头,忙拔步跟上。
 
 
第84章 
  “周老四在哪儿?!”
  一身戎装的周都督在几名亲随的簇拥中踏进府门,铁青着脸,怒发冲冠,进门之后,劈头就问周刺史在何处。
  赶过来迎接的属官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周嘉暄疾步走过来,上前道:“阿翁,伯祖父在居处静养。”
  “病了?”
  周都督环顾一周,冷笑了两声,右手按在刀柄上,指节紧攥,青筋隐现。
  属官们大约能猜到周都督的怒气从何而来,但没料到他会这么盛怒,汗出如浆,瑟瑟发抖。
  周都督没理会他们,眸光陡然一厉,大踏步往周刺史的居处走去。
  属官们长吁一口气,悄悄抹汗,齐齐望向周嘉暄。
  这会儿只有指望三郎能劝都督息怒。
  无数道可怜巴巴的目光投诸自己身上,周嘉暄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笔。
  他随手将笔递给一旁的书童,抬脚跟上周都督。
  属官们面色僵硬,畏惧惶恐,愧疚不安,彼此交换一个愁闷的眼神,咬咬牙,慢吞吞跟上去。
  都督暴怒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们得跟过去,就算拼出性命也得保住使君。
  不管使君到底做了什么,他这些年鞠躬尽瘁,一心为名,深受百姓爱戴。
  周都督是武人,又怒气正盛,脚步迈得飞快,等周嘉暄赶到软禁周使君的小院时,他已经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
  几声炸雷似的巨响后,院门轰然倒地,鸟雀惊起,振翅飞向高空。
  一阵诡异的沉寂。
  房中人影幢幢,脚步声杂乱,周刺史的亲随从不同方向奔出来,拦住周都督。
  “都督息怒!”
  周都督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唰啦一声,长刀出鞘,振臂一挥。
  亲随们来不及躲闪,只能举刀迎击。
  “哐当、哐当”,一连串长刀、刀剑撞击声响,金属摩擦,火花迸溅。
  亲随们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咬牙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被震飞出去,手中刀剑纷纷落地。
  周都督大手始终牢牢握着佩刀刀柄,穿过躺倒一地的亲随,踏进回廊。
  房中还有几个忠仆。
  亲随们一齐而上也没能拦住周都督,忠仆们吓得直打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床榻前,泪流满面。
  “都督,使君也是为周家着想啊!”
  周都督没看他们,举起长刀,拨开低垂的床帐。
  在忠仆们的惊呼声中,长刀利落斩下。
  “使君!”
  “都督!”
  忠仆们呆了一呆,惊骇失色,齐齐扑向床榻。
  木屑四处飞溅,清越的织物破裂声后,床帐、被褥被砍得七零八落。
  忠仆们魂飞魄散,正要失声痛哭,忽然发现周刺史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一时既悲又喜,生怕惹怒周都督,硬生生把哭声吞回嗓子眼里。
  听到忠仆们吸气的声音,床上的周刺史发现自己还活着,慢慢睁开眼睛。
  “你回来了。”
  长刀擦过脸颊落下时那种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觉让人透不过气,周刺史惊魂未定,靠着软枕坐起,虽在病中,鬓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圆领袍一丝不苟穿在身上,低头咳嗽几声,含笑道。
  语调平静。
  周都督微微一哂,还刀入鞘。
  忠仆们松口气。
  下一刻,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周都督忽然一把揪住周刺史,把周刺史从床榻上提了起来!
  “都督,不可啊!使君真的病了!”
  周都督一脚踢开挡路的忠仆,揪着周刺史出了内室。
  忠仆们爬起来,紧紧跟在后面,看到门口站着的周嘉暄,眼前一亮,朝他求救:“三郎!您快劝劝都督,使君年老,又在病中,经不起都督折腾啊!”
  周嘉暄垂下眼帘,摆摆手,“都出去。”
  几个忠仆呆住了。
  周嘉暄重复了一句:“出去。”
  忠仆顿时红了眼圈,还想说什么,周都督的亲随走了过来,拉他们出院子。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后,院子里只剩下周都督和周刺史。
  周嘉暄守在门前,背对着自己的祖父和伯祖父,眼眸低垂。
  当啷几声,周都督把周刺史扔了出去,怒吼:“你竟然动她!”
  周刺史撞在墙上,疼得脸色发青,回吼:“她又不是你孙女,你心疼什么!”
  周都督一拳挥向周刺史:“那是老子的家事,容不得你插手!她是不是老子的孙女,都得由老子来处置!轮不到你多事!”
  周刺史挨了一拳,冷笑,养尊处优多年的优雅气度荡然无存,扯着嗓子嘶吼出深藏心中的怨愤:“家事!家事!你只知道家事!你根本不管周家的死活,你眼里从来只有你的小家!自私自利,目光短浅,难成大器!”
  周都督抛给周刺史一个看傻子的眼神:“老子就是目光短浅,一心只想着自己!其他人的死活,与老子何干?老子早就对你说过,当兵就是为了荣华富贵,现在老子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只要老子守着江州,管他外边洪水滔天!老子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动老子的孙子、孙女,其他事随你折腾,你越界了!”
  周刺史气急败坏:“你是周家嗣子!你是周家供养大的!你明明可以带着周家更进一步!”
  周都督讽笑:“老子为什么要进一步?老子欠周家的,早就还清了。你也是周家子弟,还是大房的嫡子,有本事你自己去争去抢!老子等着你带领周家更上一层楼!”
  周刺史气得直打哆嗦。
  “你一心为公,没有私心……那是你的事。”周都督脸色沉下来,“老子不欠你的!你不该和李昭里应外合,把主意打到观音奴头上!这一次你敢趁着我不在动观音奴,下一次是不是就要除掉我好扶持李昭?”
  周刺史咳个不停,喘几口气,怒道:“周家是靠着你发达的,我再糊涂,也不会害你……九宁不一样,她并非周家血脉,我没有迁怒于她,已经算是留了情面,而且送她去鄂州也不是害她!她在周家长大,为周家做出牺牲,理所应当!难道在你眼里,周家还不如一个外人?以前你偏心疼她,我没有二话,现在你知道她的身世了,难道还把她当成亲孙女?你把百药置于何地!他才是三娘为你生下的儿子!”
  周都督沉默了一会儿。
  门口的周嘉暄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向自己的祖父。
  九宁的存在是整个周家的耻辱,祖父能够摈弃这一点,依然和以前那样看待她吗?
  “观音奴不欠周家!崔氏是我救下来的,观音奴是我养大的,她欠的是我,要还恩情也是还给我,不管她生父是谁,都是我周麟的人!送她走还是留着她,得由我说了算!我还没发话,容不得你这个老家伙拿这些罗里吧嗦的大道理插手!你说我不顾周家……”周都督冷笑,“你和李昭搅合到一起,妄想借助李昭的身份有所作为,把整个周家都押在李昭身上,就是为周家着想了?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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