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的锅铲——映漾
时间:2018-01-01 19:56:36

  齐宁低头,没有再辩解。
  “丫头,你先陪程子去把手洗了。”齐爷爷沉默了一会,没再继续教训齐宁,转了个话题,对着迟稚涵指了指洗手间,“他那手举着半天了,我看着都累。”
  “……哦。”迟稚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声音还带着刚刚哭完的鼻音。
  “安慰安慰她。”齐爷爷拍拍齐程的手,“她从进病房到现在,一直是懵的。”
  ***
  齐程进了洗手间就直接关上了门,对上迟稚涵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我姐为了下套,让我姐夫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当着你的面说,怕我姐自尊心受不了。”
  “……嗯。”迟稚涵仍然有些傻愣愣的。
  “吓着了?”齐程摸摸她的头发,眼底有歉意,“之前我只知道爷爷想给我姐上一课,一直到过来之后被交代了那通话我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那时候又不方便跟你说。”
  所以他坐在了靠门的位子,出现动静站起来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前面。
  迟稚涵还是低着头,帮他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挽好,打开水笼头。
  齐程抿嘴,关掉,然后手指用了点力,让迟稚涵抬头。
  迟稚涵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窘迫,和齐程对视了一眼又想低头。
  “……怎么了?”齐程皱眉。
  “就是……感觉自己很没用。”迟稚涵又低头,又开始企图给他洗手,“今天这种情况,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都不敢问你现在这样强撑着什么时候会垮掉。”水笼头的水有些烫,迟稚涵手指缩了一下开始调冷水,“先洗手吧。”
  齐程由着她把他的手拉到水笼头下面冲,没说话。
  “你爷爷其实一开始就跟我解释了顾哲的事。”迟稚涵声音弱弱的,“这些事你早知道了,他是说给我听的。”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齐爷爷说话的时候都是对着她说的。
  “他怕我事后怪你瞒着我,所以先解释了。”迟稚涵开始挤洗手液,“你们……都很顾及我的想法了……”
  在这种时候……
  还顾及着她的感觉……
  所以她心里闷闷的……
  帮不上忙,反而拖后腿的感觉……
  齐程往前走了两步,把迟稚涵环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脑袋上,他们两个最近很熟悉的黏人姿势。
  “这几年……我一直都是这个感受。”齐程的声音也很轻,“因为你,我今天才可以做点什么。”
  “虽然方式……并不好。”齐程又关了水笼头,“别洗了,够干净了。”
  迟稚涵转身,直接埋进齐程的怀里。
  “你还能撑多久?”真的靠近了,才发现他心跳快的不像样子。
  “撑到最后。”齐程的语气安静坚定。
  “我喜欢你爷爷……”声音更闷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老人,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
  “嗯,我知道。”齐程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出去吧。”迟稚涵终于抬头,和齐程对视。
  最难过的,应该是家人。
  这么好的老人,最终也仍然需要告别。
  老人嚷着这是喜丧,嚷着自己活的够久了够累了,却仍然在最后的时间,给最不放心的孙女上了一课,言语里,都是对他们的不舍。
  齐家人,都没有哭,齐程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他们都安静的,面带微笑的坐在老人床前,陪着老人聊天,听他一字一句的安排自己的后事。
  迟稚涵被这样的气氛,压得胸口闷得发痛,却也终于学着和齐程一样,安静的,陪着老人走完最后一程。
  “别哭,要不然,他会走的舍不得。”走出洗手间前,齐程细细的擦掉了迟稚涵脸上的眼泪。
  迟稚涵牢牢地记得,她一直低着头,看着齐宁一点点的把她自己手上的指甲抠成一块一块。
  看着齐鹏一直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给齐爷爷看太空的照片。
  看着齐程,脸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却仍然握着爷爷的手。
  天快亮的时候,病房变得更加热闹,赵医生赶了过来,带来了齐长青,齐宁的丈夫周景铄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齐长明。
  齐家人,这一次在齐爷爷的病床前,终于团圆了。
  只是这两个离家很久的中年人,进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埋怨齐爷爷居然到最后了,也不找人告诉他们。
  “全世界都找不到你那么狠的爹!”长相和齐鹏神似的齐长青气得口齿不清。
  而齐长明,进来看到齐宁瞪他的眼神,就迅速的走到了床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屋子的人都有疙瘩,我本来是想走的清净点,结果你们还是不孝啊。”齐爷爷叹气,他精神已经明显不如前半夜的好,脸上开始出现灰败的颜色,只是终于,放下了心。
  “该说的,我都和几个孩子说了,齐家这么多年来,闹归闹,但是最多也就是跑的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真的闹翻的一个都没有。”
  “小程子眼看着慢慢的好起来了,宁宁也结婚有了孩子,你们这些愧疚的心结也该解了,能回来的,就回来。这三个孩子需要人看着。”
  “既然你们回来了,我的葬礼就往大了办,小程子今天晚上之后估计有段时间下不了床,就不用来了,其他的人,都来吧,齐家也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这样……也好……”
  “不会再有人说咱们齐家没人了……”
  “团圆了……就好……”
  老人在最后合眼前,念叨的是团圆。
  他是笑着走的,身边,终于不再有任何牵挂。
  第一声呜咽,是齐宁发出来。
  然后病房里哀伤的哀伤终于弥漫了开来。
  齐程在最后走的时候,对着爷爷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
  上车时,已经高烧到四十度。
  就像这位睿智的老人说的那样,齐程这一次,在床上躺了一周。
  头七那天,在房子的东北角,摆了一桌的祭品,烧了一宿的纸钱。
  “你会一直难过下去。”迟稚涵在齐程某天半夜失眠坐着一脸空白的时候,抱着他,“这一辈子,想起他,都会难过,会觉得胸口压抑,闷得无法喘气。”
  “但是,会习惯。”
  “会永远记得他,会学会去他的坟前陪他聊天,等到老了,会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会让他骂的事,想想下去了,重新见面,会不会被他敲脑袋。”
  “齐程,会习惯的,习惯了,就过去了。”
  伤口,会一直都在。
  等到痛麻木了,就会变成你生活的一部分,你活着的一部分,你成年的一部分。
  因为生活,仍然一路向前。
  ☆、第六十三章 
  齐爷爷临终前给齐宁上的那一课对齐宁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迟稚涵并不清楚。
  但是齐家的产业在齐爷爷死后的一个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长明和齐长青接手了齐家大部分生意, 而齐宁夫妇,把工作重点放在了齐长青带回来的新业务上, 周景铄经常俄罗斯S市两地跑, 和一开始所谓的入赘女婿最终会掌权齐家的传言比起来,齐宁夫妇似乎是落魄了。
  但是迟稚涵却发现, 齐宁笑容多了一些,也很少再化齐爷爷去世那天晚上的大红唇了。
  私下里, 迟稚涵好奇过周景铄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齐程只是摸摸她的头, 告诉她,周景铄从十六岁开始就喜欢齐宁,他为了齐宁, 可以做任何事。
  那天晚上的跳梁小丑顾哲最后还是入狱了,判了二十年, 顾家为了这事,在齐家老宅闹了好几天,最终齐长明暴怒, 领着他们去了医院,要求把自己身上的肾摘下来还给他们告终。
  齐家,在S市仍然是传奇一般的存在,而小洋房, 也仍然在齐家产业一片地动山摇的时候安安稳稳,与世隔绝。
  唯一的不同就是,齐程,这一次连赵医生都确认,确实是在治愈的最后冲刺阶段了。
  或许是因为他靠着意志力陪着爷爷走完了最后一程,或许是因为引起齐程抑郁症的根源来自于社交恐惧症,社交需求被迟稚涵满足后,抑郁症的复发几率减少。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齐程这次,对待生离死别的情绪调节,做的十分正常人,甚至比很多正常人还好。
  他的第二个减药疗程,除了因为药物服用过量延长了一周外,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甚至,主动要求下次减药疗程结束后,用脱敏治疗来克服肢体接触障碍。
  迟稚涵在最短的时间内,见证了一个男人从蒙着被子不敢见人,到现在可以淡定的对视,流利的对话,准确的表达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
  而迟稚涵,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系列的退化,诸如太高的东西绝对不会自己拿,洗菜洗碗跟她几乎已经没有关系这样表面行为退化,以及想哭就能哭出来这样的感情退化。
  ***
  齐程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出洋房的那天,和往常一样普通。
  他一早按照迟稚涵给他定的计划,做完锻炼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迟稚涵半边身体挂在窗台上,两条腿在半空中扑腾。
  五月底的天气,迟稚涵怕热,很早就穿上了短裤T恤,两条不算细长但是匀称白皙的腿扑腾了两下哐得一声撞到了窗沿。
  “……要掉下去了。”齐程很无奈的走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腰,想要帮她揉揉刚刚撞红的腿,手伸到一半转了个弯收了回去。
  他最近一直有个烦恼。
  关于天气越来越热,迟稚涵越穿越少这个烦恼。
  普通日常的肢体接触,都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体温和她身上细腻肤质的烦恼。
  “那里!有一只松鼠妈妈前几天刚生了一窝小松鼠!”完全没这方面烦恼的迟稚涵腰力惊人的在窗台上转过上半身,形容的很义愤填膺,“然后刚才有另外两只松鼠把松鼠妈妈藏好的食物都搬走了。”
  “……哦。”齐程的眼神很有礼貌的一直盯着迟稚涵的脸,手把迟稚涵趴在窗台上弄皱后露出大半截腰的T恤拉好。
  “松鼠是不是只吃坚果?”迟稚涵攀着齐程的脖子从窗台上滑下来站好,一秒钟都没耽搁就往厨房跑。
  “嗯,除了杏仁和巴西果都行,苹果也可以喂。”很习惯被迟稚涵当成百科来用的齐程下意识的答完,抿了抿嘴压下被迟稚涵松开后心里涌上来的失落。
  他始终无法习惯被迟稚涵忽略的感觉,但是倒是开始慢慢学会把这种失落压下去,等迟稚涵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多黏几分钟。
  “我去给松鼠妈妈投食。”迟稚涵怀里抱了一堆坚果罐子,跑到门口转头,“头发吹干,小心感冒。”
  齐程继续抿嘴,这次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迟稚涵怀里有他昨天没吃完的核桃……
  剩了六颗……
  他不能吃油脂过多的坚果,迟稚涵一天只给他三个,昨天数了下还能再吃两天心情还愉悦了一下……
  可又不能跟松鼠抢吃的……
  更何况那只松鼠刚刚生过孩子……
  有些闷闷的进了洗手间,拿了一块干燥的浴巾,一边擦头一边靠在窗台上看迟稚涵喂松鼠。
  迟稚涵对外面这块私人花园的称呼一直乱七八糟,从最早的荒郊野岭到小树林,偶尔还会称赞这里是杀人埋尸的最佳地点。
  这块花园的占地面积确实有些大,他记得应该有六七个园丁在做定期维护,他从来都不出门,十年来进来看他的亲人也大多开了车进来然后就开了车出去,这花园的真正意义还真的就变成了荒无人烟。
  初夏的花园,植被已经很茂密,迟稚涵穿着白色的T恤,背后印了一个卡通的红色草莓,蹲在草丛里很显眼。
  齐程嘴角微微弯起,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拿出坚果,一个个的放在松鼠妈妈之前埋食物的地方。
  松鼠妈妈远远的站着看她,鼻子嗅了几下,居然慢慢走近。
  画面很美好,齐程的嘴角又弯起了一点,然后,凝固。
  “迟稚涵。”他喊她的名字。
  “啊?”迟稚涵回头,笑脸盈盈,梨涡很深的印在脸上,指着松鼠妈妈的方向轻声炫耀,“你看,松鼠过来了!”
  齐程拿着浴巾的手指很用力,用力到关节泛白。
  但是语气仍然镇定:“看到了,你蹲着不要动它就会跳过来。”
  “哦。”迟稚涵早就养成了齐程说的常识全都是对的这样的习惯,转过身,继续专心的往松鼠藏食物的地方塞坚果。
  落地窗的窗台只有一米高,以齐程的身高,用手撑着就能跳过去。
  齐程眯着眼又看了一眼迟稚涵身后半米远的草丛,咬咬牙根,真的就撑着跳了出来。
  落地的时候,还穿着家里的室内拖鞋。
  松鼠妈妈因为这个动静在原地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伸长脖子。
  迟稚涵回头,看到已经站在外面的齐程,居然瞬间做出了一个和松鼠一模一样的瞪大眼睛的惊讶动作。
  “……你别动。”齐程手里拿了一根随地捡来的长树枝,走近迟稚涵的时候,在她身后用树枝挑了一下。
  有东西落地的声响 ,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刚才你身后盘了一条蛇。”齐程松了口气,丢掉手上的棍子。
  迟稚涵还是维持着瞪大眼睛的动作,怀里的坚果搂得死紧。
  听了齐程的话后,眨了眨眼睛,很僵硬的重复了一句:“盘了……一条蛇?”
  “嗯。”齐程伸手比了个大小,“黑色的,应该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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