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眠看李敏:“看什么?”
“……”李敏默然,“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明天我们学校跟别的学校打比赛,今天好像训练还是什么的。”
郑意眠:“训练有什么好看的,篮球馆不是经常有训练吗?”
李敏:“……可能是因为今天有梁寓去。”
郑意眠听了这话,倒是愣了愣,想起自己好像还没看过他打球。
李敏问:“要去看看吗?”
她眨眨眼,道:“去吧。”
刚进篮球馆,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呼,篮球落地的回声荡在空旷场地里。
郑意眠探头,跟李敏嘀咕:“……怎么了吗?”
李敏摇头:“不知道,是进球了吧。长得帅的人进球一般都能得到这个,你没看过篮球比赛吗?”
郑意眠撇嘴,李敏看她一眼,笑了:“行了,知道了,找位置坐吧我们。”
不知道今天篮球场怎么这么多人,她们俩找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两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李敏对着一个空位发呆:“梁寓人气真高啊,折腾得这块都没空位了,要不……”
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呼唤:“这儿——”
郑意眠回过头,赵远站在第一排朝她们挥手:“这里有位置,坐这里吧。”
郑意眠和李敏顺着甬道穿过去,在第一排这种视角极佳的位置坐下了。
郑意眠刚坐下,发现身后有个包,包的款式她很熟悉,是梁寓常背的款式。
她转头去看场上的比赛,梁寓脱下外套,里面是件黑色的纯色t,他微微喘着气,扶住弯曲的膝盖看前面的人。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李敏低声抱怨:“是不是因为快递来晚了?刚来就结束了,真不尽兴。”
梁寓走到郑意眠旁边,拧开一瓶水,对李敏说:“没事,明天来看正式的比赛。”
李敏:“有票吗?”
“必须的,我就是死也要拿到票啊。”赵远接茬,“两张,记得把郑意眠也带来。”
郑意眠点头,又问:“明天几点啊?”
梁寓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瓶水很快见了底,他放平视线,最后以手背抹了一把下颚,动作流畅得像是在拍电影。
“下午两点。”他说。
郑意眠记下时间,看他在自己视线内一闪而过的手臂上似乎有一道什么,抬头指了指,问:“你手怎么了?”
梁寓抬手臂看了眼,笑道:“没事,刚不小心蹭到的。”
郑意眠伸手把自己斜在一边的信封包扯过来,翻开包找了找,从里面找出了两枚创可贴。
她略微沉重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两枚创可贴。
……
为什么偏偏带了两个有着童趣花纹的创可贴出来,她恨自己。
半晌,她做过一番心理斗争后,把创可贴举起来:“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贴一下。”
梁寓坐到她旁边,伸出自己的手臂,又笑着问:“奶奶不是告诉你创可贴闷伤口?”
“如果你等下还要运动,汗液容易感染伤口。”郑意眠问,“你不想贴吗?不想贴就不……”
“想。”他手臂又伸过来些,声音低醇,“我想贴。”
一边围观的赵远:“………………”
贴个创可贴还要你来我往,难道这样是情.趣吗?
郑意眠撕开创可贴的外包装,一边贴一边问他:“盛野的手机……是你做的吗?”
“是。”他倒也不避讳,直说道,“我看不惯别人欺负你。”
郑意眠手指前推,让胶把他的手臂贴合得更牢,又问:“考试的时候我不拦,你就冲上去了吗?”
梁寓声音裹着一层雾似的:“应该。”
“冲上去就是谁都不让,谁都不让就要打架,打架就会受伤……”
她垂着眼帘,就那么往下说。
梁寓沉默,明知不该问,半晌之后还是开口了:“……是觉得我幼稚?”
“不啊,不是。”她没有犹豫,失笑道,“从来没有所谓的幼稚和成熟,只是面对一件事的时候,不同环境不同人会采取不一样的方式对待而已。”
他所做的很多事,在她眼里,已经足够靠谱了。
“我的意思是。”郑意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长得比他们好看,皮肤比他们好,这具身体比他们金贵,打架受伤太不划算了,太亏了。”
梁寓看了她许久,半晌酝出一点儿柔和的笑意,道:“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郑意眠点头,在周围找垃圾桶,忽然听到梁寓问:“上次你说考虑,考虑得怎么样了?”
闻言,她怔了怔,旋即认真思考起来。
“在认真考虑你。”她一板一眼的样子显得尤为可爱,“你要好好表现呀。”
梁寓失笑,挑眉:“表现完了就能转正了?”
她轻言细语,声音慢得不像是纠正:“……表现好。”
“怎么样算表现好?”梁寓成心逗她,像在看一只小奶猫来回打转,“我以前表现不好?”
她实在无话可说了,脸唰一下红起来:“挺好的……”
梁寓笑意更深,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知道了,会更好的。”
这句话说完,他决定不逗她,换一个话题。
“刚刚进场,有没有看到我进球?”
她抬头:“她们欢呼是因为你进球吗?”又摇头:“我没看到,你进了个什么球?”
梁寓:“扣篮。”
听到这两个字,她像是想着什么:“扣篮啊……我从小到大,好像都没见过人扣篮。”
“明天来。”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明天给你看一次。”
当晚回寝,郑意眠给高中闺蜜林盏打了电话,两个人聊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在说生活里琐碎的小事。
说到最后,郑意眠提起了梁寓和球赛,以及迟迟不到来的,合时宜的心动。
林盏捧着手机,在电话那头反问她:“是因为心动,所以才喜欢他吗?”
郑意眠哑然。
林盏否定道:“不是的,眠眠。不是因为心动,所以喜欢这个人,是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会对他心动。但是很多时候,人的喜欢往往不自知,只有靠那一刹那的心动,你才能明白——原来你喜欢这个人。”
最后,林盏又笑着问她:“你知道心动是什么样的吗?”
第二天的球赛在下午准时开始。
郑意眠和里面得到了两个好位置,就坐在比赛队员的后面那排,场上风光尽收眼底。
说实话,她不太能看得懂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场上一块儿兴奋,后面有拉拉队,喊得很卖力。
场馆像是缓慢起伏的水平面,偶尔有一两个进球,如巨石投入,水面泛起波澜般的欢呼。
伴随着一声尖叫溢出水平面,超强音波让水面开始激荡,大家齐齐站起身,视线全部一起投向场馆中跳起接球的梁寓。
——比赛快结束了,而梁寓,拿到球了。
郑意眠迷蒙地想着,这时候假如能扣个篮,肯定很传奇吧。
梁寓轻盈起跃,被汗沾湿的刘海儿在额前轻轻颤动,印有十号数字的球衣随着起跳的动作灌满长风,在身后弯出一个漂亮莹润的弧度。
他单手持球,挥臂,球迅速入筐,整个动作迅疾又极富美感。
赵远站起来,率先替郑意眠激动:“我靠,又是扣篮!”
因为扣篮,他短暂地以手抓着篮筐,整个人悬在篮筐下。
而后,他松手,落地,有汗顺着他分明的轮廓滑下,带过他脖颈,汇入他衣襟中。
时间好像静止了片刻。
比赛结束。
场上欢呼如潮,梁寓直起身,拨开额前遮挡眼睛的碎发,伸手接过递来的白色毛巾,难耐地仰头,修长手指抓着毛巾,擦过自己满是汗的脖子。
白色毛巾刮过他分明的喉结。
他喘息着走回位置上喝水,顺便把位置上的东西拎起来,递给郑意眠。
郑意眠接过,发现是杯柠檬水。
今天刚出门的时候,她是想买柠檬水的,可惜时间不够,没有买成。
喝完水,梁寓手扶着椅背,身子朝郑意眠靠过来。
即使流过汗,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是干净的雪香。
他压低声音,问道:“看见了?”
郑意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看见什么?”
“不是说没看过扣篮?”他声音里糅着一点勾人的笑意,一字一顿道,“刚刚那个扣篮,给你看的。”
郑意眠下意识收紧手指,抓紧了柠檬水外的包装袋。
袋子发出窸窣碎响。
动心会是哪一个瞬间呢?
也许是,你今天刚好想喝一杯柠檬水,而他恰好给你买了一杯柠檬水;
又或许是,你看比赛前刚好想看十号选手,而他正好就穿着十号球衣;
又可能,你在看向他的那一刻,内心忽然想“要是能扣个篮肯定很传奇吧”,而他恰好,为你而扣篮。
真是个极其傲慢、不讲道理、又绮丽烂漫的,无厘头的瞬间。
她抬头看向梁寓的时候,光逆向而来,风穿堂而过。
昨晚电话里,林盏的字字句句还言犹在耳。
——心动是什么?
如扁舟泊岸,羁鸟归林,夏蝉落枝,你全然归顺于他,从身体到灵魂,都得以栖息。
郑意眠捧着那杯柠檬水,缓缓地、缓缓地自我确定道。
这个感觉,她好像,知道了。
第29章 二十九条鱼
人一旦确定了什么,再往后去, 建立在这个自知情感上的一切, 就都不一样了。
郑意眠看着梁寓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再度上场, 周遭传来卖力的呐喊, 听着各种声音呐喊了“梁寓”二字后, 她竟难得生出了一些……骄傲的感觉。
很奇怪, 好像这个人,同她真的已经有什么关系了。
又好像是, 在暗暗地喜悦,自己喜欢上了一个, 很优秀的人。
各种情感交织迸发,那一瞬间,居然让郑意眠不知如何是好。
震耳欲聋的世界里, 她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以及视线中那人的脚步声。
嗒,嗒, 嗒。
她抬起手臂, 喝了一口柠檬水。
酸涩且甜的饮料刺激着味蕾, 勾出一股清淡, 但余韵仍长的回味。
郑意眠抬手扶住吸管, 场上战况如何她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内心里蹦出无数个分支,思索着完全不该她思索的问题。
忽然,李敏尖叫着站起来。
郑意眠不知所以, 也跟着站起来,李敏举起她的手就开始呐喊:“赢了!我们赢了!”
郑意眠:“啊……这么快就赢了吗?”
李敏狐疑看她:“你在发呆吗我的大小姐?这种时候了你居然有!闲!工!夫!发!呆!你看不到梁寓进了多少个球吗?!你没看到他有多苏吗?!”
“没。”话出口,郑意眠摇摇头,“不对,看到了。”
“你怎么像神志不清了似的。”李敏指指她,“你脸怎么红了?”
郑意眠抬手,以手背冰了冰自己的脸颊,道:“热的。”
她们讨论间,梁寓已经率先回到位置上。
赵远不知怎么的,正在被大家庆祝着往高处抛,他大叫着落下来,又被接住,再往上。
梁寓回到位置上,头发全湿了,十号球衣也紧紧贴在身上,紧贴的球衣勾勒出他流畅的腰肢线条。
他伸手拿水,为了降温,把一满瓶水全部自头上浇下。
水浇过他刘海儿,在他眼前短暂地形成一个雨帘,旋即顺着他鼻骨往下淌,悬在下颚处。
他抹了一把,正想喝水,发现自己已经抽走了箱子里的最后一瓶矿泉水。
伸手扑了个空,梁寓下意识皱眉,再转过头,就看到郑意眠把自己的的柠檬水递了过来。
她像是完全没想到什么别的,只是示意道:“喝我的吧。”
他瞟她一眼,居然像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摸了摸下耳垂,这才把水接过来。
他指尖钳着杯沿,垂眸,嘴唇碰上吸管。
杯底的柠檬水被吸上来,入口甘甜,全无酸涩。
柠檬水被她喝了一小半,不知道是哪儿还缠着一股独属于她的荔枝味儿,无孔不入地渗进他四肢百骸。
很甜。
但甜的东西,越喝越渴,越渴却是越想喝了。
喝干净杯里的柠檬水,梁寓松口,唇上软肉似乎还有点儿舍不得地脱离吸管。
晃晃杯子,底下只躺着一片柠檬。
郑意眠抬头看他:“还渴吗?”
梁寓正要开口,被人放过的赵远终于踉跄地走回来,拍一把他的背:“走啊寓哥,还不去洗澡?!我们等下不是还有活动?”
郑意眠这才想起梁寓的包还被自己抱在身上,她问梁寓:“等下还有什么活动吗?”
“学生会有个猜谜的什么活动要办。”梁寓道,“我得去一趟。”
“猜谜吗?在哪儿?”
“图书馆门口。”梁寓像是思索了什么,而后道,“你去吗,报名签到有学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