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相隔太久,郑意眠已经不太记得“告白十秒”具体是什么内容,经李敏这么一提醒,才算是回忆起来了。
李敏继续道:“本来我之前觉得,你跟梁寓可以……但是你们现在就已经确定了嘛,所以要这个也没啥用了。”
郑意眠耸耸肩,道:“不是班长请客吗?那主要还是班长来安排,我们就别掺和了。”
“我这不就是随口一提嘛。”李敏道,“行,我说完了,快上课吧。”
专业课的总是繁忙,老师讲了两节课的理论,又让他们画了两节课的画。
长达四节课的专业课终于下课之后,班长跑来跟他们商量出去玩的事儿。
赵远跟班长讨论得热络,不知道说到什么,班长一拍他的桌子,指指他:“少做梦了,你们一个我都不放过!”
班长生日如期而至,先计划的是大家一起去ktv唱歌。
时间定在周末,郑意眠跟梁寓一起赶往钱柜。
刚推门而入的瞬间,郑意眠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第一次正式见梁寓,应该也是在这样的包间里吧?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问梁寓:“诶对了,之前在崇高,你有见过我吗?”
梁寓给她戳了个哈密瓜过来,点头道:“见过。怎么?”
“没什么。”郑意眠道,“想到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在包间里嘛,就问问。”
梁寓若有所思,沉吟半晌,才掀开眼睑问她:“如果我说我第一次正式见你,不是在这里呢?”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班长叫到一边。
“那边屠狗的一对儿,来啊,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赵远吐槽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真心话大冒险?”
班长一脸不爽:“那你说玩什么??”
赵远:“要玩就玩新的,绝不玩别人剩下的!”
班长一副我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来的模样:“好啊,那你自己说个新的出来。”
赵远一拍手:“好吧,那这样吧——拿纸写号码,一共写八对一模一样的数字,抽到相同数字的人,就问一个带有‘最’字的问题。”
班长:“这都他妈啥游戏啊,你这么沾沾自得,就给我想出一个这?”
有人在旁边笑了:“我觉得还行啊。”
李敏也说:“其实就是旧瓶装新酒了,也可以玩玩,反正还没到吃饭时间,消磨一下时光嘛。”
大家抱着一种消磨时间的态度,等赵远写好了号码,开始随机抽纸条。
郑意眠抽中的是十号,姜荷也抽中了十号。
郑意眠跟姜荷关系一般般,在一个班上,顶多就是遇见的时候笑着打声招呼的关系。
轮到郑意眠,赵远摊手:“来,姜荷先问。”
姜荷抿了抿唇,笑着问:“嗯……我想想……你活到现在为止,最好奇的事是什么?”
李敏着急了,一推姜荷:“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怎么问了个这么不刺激的问题!”
姜荷没反应过来,看着李敏:“啊?”
李敏:“少说也得问个‘你和梁寓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这种问题吧?”
郑意眠伸手制止,言笑晏晏:“问过可不能改了啊。”
姜荷耸耸肩:“第一个问题嘛,简单一点,方便大家后面进入气氛。”
这句话说完,郑意眠开始了思考,大家也在等着郑意眠思考。
其实……当姜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袋里就浮现出了无数个场景。
那是她的第一反应,所以,这应该就算是……最好奇的事了吧?
郑意眠理顺思路,开口道:“最好奇的,应该就是……不知道高中时候,给我送过暖宝宝、冰茶、苹果之类很多东西却不露面的人,到底是谁。”
李敏:“就这?没了?大家这么期待,结果你就说了件这么让人冷静的事儿?”
郑意眠抿唇。
其实还有。
她还记得,高中毕业典礼当天,最后有一个小小的舞会,舞会到一半,不知道是断电了还是谁恶作剧地拉下了电闸,她在一片漆黑里茫然无措,忽然,有双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而后,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时候,她以为是有人认错人了,直到昨天看李敏在看剧,偶然又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她想起来,毕业典礼上,那个人说的是,je t'aie。
法语的,我爱你。
但她不大敢说,毕竟梁寓还在这儿,说这些,他可能会吃醋。
梁寓看郑意眠欲言又止,像是知道了什么,垂头不语,玩着手里的骰子。
该郑意眠提问姜荷,她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此揭过这一组。
几组下来,很快到了梁寓这一组。
梁寓跟赵远抽到的是一样的数字。
班长啧啧感叹:“哎,孽缘呐。”
赵远摸摸下巴,看向梁寓的目光清清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我要搞事。
“请问梁寓同学,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梁寓眉一挑,漾了几分笑意出来,红色的骰子在他掌间来回摇晃,漫出叠影。
他不说话,大家的兴致一下就起来了。
“哎哎哎,别不说话啊,想干什么,寓哥你倒是说啊!”
“啧,寓哥,我们这儿让你答话呢,你干嘛老往嫂子那儿看啊?”
“不会是想做的事,说不出口吧?”
“哈哈哈哈别虚啊,赶紧上,我们大家接受度很高的!”
大家起了哄,很明显就是想让梁寓干点儿什么。
郑意眠面子薄,此刻更是后颈发烫,连忙站起来,仓促道:“你们先玩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内平复了一下心情,郑意眠看自己脸上的红消退了,才准备重新返回包间。
就是他们俩现在,私下都还没那什么……成功……更不要说当着大家的面做点什么了……
她一路想着那些七七八八的,居然因为那些没成功的片段,而成功地让自己,又开始隐隐揣着悸动了。
找到包间号,她推门而入。
举目所及,一片漆黑。
灯被人关了吗?还是她走错房间了?
郑意眠正想退出去重新确认一下包间号,正欲行动,忽然被人一把扯进房间里。
任何的反应都来不及,黑暗把心跳声扩得更加明显,她甚至还没能做任何思考,后背就撞进一个胸膛里。
很熟悉,是梁寓的气味。
她正欲松一口气,忽然,有一双手,覆盖在她眼睛上。
她蓦地一滞。
一瞬之间天旋地转,时光回溯,她像是重新站在,化装舞会的现场。
喉头发哽。
梁寓捂住她的眼睛,凑在她耳边低声问:“认出来了吗?”
郑意眠搭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听他的声音在房间里立体起来,像山间骤然掠过的一阵风,和缓而动听。
他说:“je t'aie。”
“还想不想知道点儿别的?”梁寓问,“比如,圣诞夜的时候,我到底是怎么顺利把苹果送进你的抽屉,而不让任何人知道?”
“又或者是,为什么每一次的暖宝宝都刚刚好,在降温时候出现在你书包右侧?”
“再或者说,为什么每次送给你的水,都是你喜欢的牌子?”
“又为什么,当年不学无术的梁寓,会突然发奋,和你上一所大学?”
——不是没想过,但真的太荒谬了。
多年前她曾玩笑似的跟孙宏说过暗恋这事儿,得到嘲笑后不了了之,即使后来上了大,确认出结冰的桥上曾扶她的是他、运动会曾给她送饭的是他,她还是未往深处思考。
假使这个时候,从梁寓口中确认了这一切,她还是……
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一个人,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好半天,郑意眠尝试着说一句话,但开了口,也说不出什么:“你……”
“是。”梁寓接口,声调平稳,“高中暗恋你的,是我。能走到你身边不是巧合,是我的私心。”
我爱你,在所有你能想起的,和不能想起的时间里。
郑意眠伸手覆在他手上:“所以,第一次见面……你说的人,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梁寓松开手,转过她的身子,抵着她额头,轻笑了声,“小傻子。”
郑意眠和梁寓出钱柜大门的时候,外面站着一水儿的同学。
大家面带姨母笑,看着他们俩。
班长拍拍手,道:“好,现在我们去冰雪王国啊。”
进了冰雪王国,郑意眠走在梁寓旁边,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没早点告诉我?明明在一起之前,你说了的话效果会更好的呀。”
梁寓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不想让你因为感动和我在一起,所以没有说。希望你接受我,是因为真的喜欢我。”
郑意眠抿唇,如鲠在喉,最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耳边传来倒数声。
“十——”
“九——”
与此同时,梁寓沉沉开口:“一直觉得我们在一起,好像还不够正式。”
郑意眠回头:“啊?”
身边的人继续倒数:“七——”
梁寓捏住她手臂,将她转到自己面前,像是低低地笑了:“既然来了,就顺着这儿的规矩来吧。”
郑意眠看进他眼里:“……规矩?”
旁边的人还在继续倒数,郑意眠顿悟,难道他说的规矩是……告白十秒?
倒数的数字顺利抵达“一”,下一秒,整个场馆齐齐断电,郑意眠眼前一片漆黑。
就是那一刹那,她被拢入一个温暖怀抱。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听我告白。”耳边的吐息温热,声音磁性低沉,“二,让我吻你。”
她来不及反应,又听他低笑一声:“来都来了,干脆就不选了吧。”
……不选了?郑意眠想,这意思到底是两个都不干?还是两个都干?
正怔忪着,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问:“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她张了张嘴,一个“好”字才刚刚说出口——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嘴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让郑意眠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尽管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真实来临的时候,她的世界还是难以遏制地引发了一场海啸。
血液一齐往上涌,灼得她耳尖、脸颊、手指都在发热。
脑电波像是忽然被人切断了,耳边只剩下那种千篇一律的嗡鸣声,她没法儿思考——更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她的呼吸连同着脉搏一起为这个时刻停止,思绪虔诚地一言不发,记忆手忙脚乱地抓取每一帧片段。
梁寓的嘴唇是温热的,特别像是冬天揭开咖啡杯盖,从杯底涌上来的那一阵濡湿温暖的热意。
起初,只是贴着,郑意眠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甚至不知道自己把梁寓的手指抓得特别紧。
未几,他双唇动了动,试探性地,在最浅显的层面深入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他的吐息再靠近,微微冰的鼻尖点上她面颊,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此时的睁眼和闭眼没什么两样,一片漆黑里,他手掌搭在她后颈处,修长手指在上轻微用力,让她的脑袋前倾。
四瓣唇终于完全贴合。
第39章 三十九条鱼
灯光亮起,嘴唇上的温热一触即离。
梁寓扶住她肩膀, 退开稍许, 睁开眼睛, 一点点地恢复原本站直的姿势。
郑意眠就站在灯光下, 石化得像是站在这里的千年雕像。
但是下一秒, 她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 涣散着目光朝前看。
……
一般情况下,大家kiss完都是怎么做的?她、她现在要做点儿什么?要说话吗?
过了一会儿, 她指着前面的东西飞快道:“你、你看前面的车瓜马南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不对,是南瓜马车。”她涨红了脸,乱七八糟地说,“我们去看看吧。”
梁寓憋住笑, 意味深长地道:“……好。”
他才答应, 她却像是终于能扔开烫手山芋一下,闷着头就拔腿往前面走。
他跟在她身后, 想拉着她, 又考虑到这么一拉, 再配上几句调笑的话, 她可能会羞到爆炸。
于是, 他又把手收回来, 只是跟在她身后。
他们运气好,这次的马车上没有人,郑意眠扶着车梁, 踩着那个小梯子就要上车,梁寓在后面托着她,手搭在她腰上,一用力就把她扶上了车。
一旦知道了真相,那些往日里疑云遍布的事也能一寸寸抽丝剥茧开来。
郑意眠想起高中那年,她来过这里,也坐过这一辆马车。
那次和这次不一样,那时候围在这里的人特别多,跟在学校门口公交站挤车似的,站在后面的郑意眠被挤到最前面来,还有被人挤上车的趋势。
她重心不稳,艰难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下一秒,后面有人狠狠地一挤,她差点摔倒,被人托着手肘扶了一把。
不止这些,其实她在生活里获得的幸运,远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