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践证明她不只是能跑200米、而且是世界上200米中跑得最快的几个人之一,对中国队来说,未来的奥运会上这是多了一块奖牌的可能性——如果她的200米水平能提高到她百米的80%,那就是又一块金牌了。
对陈焕之来说,既然有可能,为什么不去做、不去试试?没有人会因为自己在一个领域登顶就永远拒绝攀登别的高峰,何况这几年比赛下来,陈焕之也算是被激起了好胜心了:我都这样练了,真不能说不努力,凭什么我弯道跑得就是不如别人呢?
是啊,在这条跑道上其他人已经向她发出过无数次这样的疑问了:我已经如此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你快呢?如今终于轮到陈焕之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可惜她不服气,还准备在这个冬天拼一拼。
因此这次冬训的日程就是上午体能、接力合练,下午下午则是体能加专项。黄娅鸥作为唯一的跨栏选手,下午就不跟她们一起了。
苏圆圆还曾经好奇地问过黄娅鸥,“你本来也是练短跑的吧,后来怎么发现自己跨栏更好的?”
“我们那边小学体校里都是学很多项目的,除了对身体条件特别有要求的项目,大家会把能试的项目都试一下,看那个更好就练那个。”黄娅鸥说,“不过我小学时候跨栏也没什么特殊表现、个子矮嘛,都是用的400米那种低栏,哪能看得出来跨不跨得好,就是跑得快,所以一直练短跑,到了04年我17岁时候,你知道的,跨栏突然就火起来了,那时候我在市队,教练说所有人都练一个礼拜跨栏试试,那一个礼拜好多人打栏打得膝盖都肿了,但我三步一个栏、三步一个栏还挺顺畅的,也就一直练下来了。”
然后就一直练到了如今的地步,世锦赛进过半决赛、亚运会这届刚拿了亚军。
现在回头看看真是幸好当初换了项目,如今虽然在世界上籍籍无名,国内却是当之无愧的No.1。再看看当初练的短跑呢?首先她一直练下去可能比如今成绩要好点,但也好不了多少,其次就是不管她成绩有多好,如今都铁定被陈焕之压得不见天日。
看看苏方方吧,28岁还能突破自己跑到11秒17,多了不起的人呀,报纸上分给她的版面能有一块豆腐大吗?再看看中国队200米包揽金银铜,何等丰功伟绩,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陈焕之那个10秒49。
光是讨论当初乔伊娜的10秒49和如今陈焕之的10秒49究竟谁比较快、风速计到底坏没坏、过了这么多年训练水平、运动科学都在发展,这种比较还公平不公平,就这一系列问题,就够一个综合性报纸的体育版块连续讨论一个星期——这报纸还不能是江省的,要不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黄娅鸥觉得,虽然100米栏只是田径大世界中的小透明,但是能当个鸡头就挺好,幸好有这个机会发现自己的天赋,要不一直在凤凰屁股那儿凑着,太挤了。
陈焕之的田径教练是个头发雪白但是年纪并不大的白人老大爷,自我介绍时候笑眯眯很友好的样子——说实话现在还有底气在陈焕之面前不友好的田径界人士也不多了。
卡尔文·曼利,一个学院派,根据田领队提前发给陈焕之的资料,他是斯普林菲尔德学院的体育博士,然而那是个以篮球和排球而闻名的学校,之后一直担任高中的田径教练,当然成绩还是不错的,不过可以说之前他的执教经验一直只限于青少年。
陈焕之深深地疑问:靠谱吗?
不是她自大,现在她在田径队跟熊猫一个级别,同时担任稀有动物和吉祥物的职责,她的教练肯定是田管中心精挑细选的,就曼利先生这履历,是怎么被选中来教她的?也不求是教出过好几个飞人的世界名师——那样的人也请不到——但最少得有高水平运动员的执教经验吧。
结果对他最有信心的居然是刘鑫源:“其实这人是我挑的,可选范围也不大,毕竟咱们只训一个冬天,这个比较难找,除非像当初苏方方似的,去人家队里跟着练。曼利以前跟其他教练一起来中国开过讲座,我去听过,确实是肚里有货。而且他现在不是供职于IMG嘛,其实咱们签的是整个IMG的教练团队,关键是背后的数据分析师和他们那个囊括全美多少年比赛资料的数据库,帮我们找到你的问题所在,能提出解决方案更好,提不出最少我们找到问题了。”
那也行吧。
陈焕之前三天的专项训练课全都是弯道,一会儿要求她全力冲刺跑、一会儿要她把速度控制在多少多少跑,一会儿在正常场地跑,一会儿给她带到专门练弯道的有坡度的场地跑。
这个带坡度的场地可以说是很大手笔了,因为接近10°的倾斜,它除了能帮助200米、400米的运动员练习弯道跑中克服向心力,几乎什么都做不了。除了IMG这里,陈焕之从没见过别的地方有这种场地,这次来她觉得光这个场地训练基本就值了。
第三天的时候黄娅鸥也过来跟着练了一次,她不管跑第几棒,都难免多少有点弯道,当然也需要练练,不过主项不是这个,安排的课程表是一周两次。
结果曼利说,“你知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你这个水平的运动员中弯道技术最差的,现在发现连跨栏运动员的弯道也比你好。”
陈焕之一口老血憋在心头,还得咽下去再擦擦嘴,礼貌地请教,“怎么讲?我200米好歹22秒1几,黄的200米是……”她问黄娅鸥,“你200米能跑多少?”
黄娅鸥很茫然,“啊?我不知道,我好几年没跑过200了。”
而且刚才训练中她们也只是跑弯道,一个在第一道一个在第三道,然后又交换一下道次再跑一次,并没有跑完200米全程。
“不是这个问题。”曼利说,“黄在弯道上的速度损失几乎没有,她有非常出色的节奏感和平衡感。苏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我想苏是通过大量重复的有意识练习来获得这个技能的,而黄,我想她作为一个跨栏运动员大概没多少机会进行这种练习。”
陈焕之很郁闷,“可我平时也经常跑200啊,就不说作为一个专门的田径项目跑,我平时做百米的速度耐力练习的时候也经常一跑就是三个200米一组,一节课六组起步啊。”
“那当然是不同的。”曼利说,“我说过,这需要有意识的重复练习。”
接下来就是短跑组的技术课时间,而曼利要给她们看的,就是这三天来教练组们一起拍下分析的视频和数据资料。
第149章 番外1
刘鑫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什么?!贝伦和小陈在谈恋爱?!什么时候的事?”
苏圆圆有些手足无措,“呃、不是,您不知道吗?我以为、我们以为大家都默认了的……”所以才没在意保密问题,一时不察顺嘴就说漏了。
刘鑫源眼珠子更凸了,“我们?!”什么意思,田径队里其他人?这是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的节奏?!
苏圆圆闭上嘴溜走了。
把刘鑫源给郁闷的呀,但是也没法子,他虽然心里觉得震惊,但也不能去找陈焕之谈心说她不能谈恋爱吧,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不是十几岁刚到他手下的时候,没有不让人谈恋爱的道理。
可是对方是贝伦,刘鑫源心里就觉得有点别扭了,他一直觉得从职业伦理上来说队医就不应该和队员谈恋爱,尤其是男队医女队员这种组合,但这方面也没有明文规定,要提出反对意见理由也不充分——再说他反对也没人理他呀,陈焕之看着像是别人反对一下就放弃的人吗。
这样一想,陈焕之要是想谈恋爱,那谁也拦不住,如果她非得有个男朋友,那贝伦可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首先卖相就相当过得去,贝伦长得让刘鑫源再怎么样也没办法从这方面挑出不足来;其次大家共事多年,虽然这次悄悄跟陈焕之谈恋爱的事儿让他不满,但平时也确实能看出来是个作风正派、品行端正的人;再一个据他平时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他家庭条件应该也不错,曾经在英国留过学,算是一只海龟;最后贝伦脑子也挺聪明,他有项特技,出国比赛的时候,如果他当时不会当地语言,一周后他们走的时候也能自己学会点菜问路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陈焕之喜欢的时候,难道还会问别人意见吗?她肯定是理别人没空啊。
刘鑫源只好把想说的话又默默憋回去,照常给陈焕之训练,照常看着贝伦给陈焕之拉伸啊按摩之类的,这一看还真叫他看出好多平时没注意的点来。
最明显一个就是贝伦给别的女队员做理疗的时候,除非是手腕这种完全不隐私的部位、或者脚腕这样非常灵活需要精确操作的部位,他都会垫上毛巾,别管是肩背还是腰还是腿,这也是刘鑫源觉得贝伦人品正派的一个重要依据。
大部分队医都没这个习惯,当然这不是说他们就有歪心思,而是这样确实不好操作,需要更大的力气,大家一晚上理疗十几个队员,后面都是排着队的,哪一方都想早点回去休息,队医也是人,他们一天下来也累的腰酸背痛的,而且还没人给他们理疗,所以大多数人不会再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再说这天长日久的,男女队员们在他们心里也真没啥性别之分了。
但是贝伦给陈焕之按摩的时候是不垫毛巾的!
刘鑫源觉得自己是不是瞎,他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过这一点,连这个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回忆不起来。
怪不得别人都知道。
刘鑫源问训练间隙跟他一起坐旁边玩手机的许凌,“你知道陈焕之跟谁谈恋爱了吗?”
“贝伦呗。”许凌随口回答,他又通过了一关,脑子里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刚才怎么回事儿,连忙说,“刘哥您不知道?那别说是我说的啊。”
刘鑫源哀怨地说,“我知道了,但也是别人说漏的。怎么你们都知道?”
许凌挠挠头,“这个……太明显了吧。可能您平时光看着陈焕之训练了,没注意过,贝伦平时有事儿没事儿都一直盯着陈焕之看呀。”
“他是主管队医,本来就得盯着小陈才行。”
刘鑫源说完自己抬头一看对面田径场台阶上坐了一排人在玩手机,陈焕之和贝伦位置相邻,她另一边是苏圆圆,她和苏圆圆俩人中间一点缝隙都没有就算了,和贝伦也是挨着坐,这就果然不是普通社交的距离了。
就刘鑫源盯着看的这不到半分钟里,贝伦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看手机,三分之二在侧头看陈焕之,而且嘴也没动,不像在聊天的样子,后来陈焕之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俩人互相笑笑,又一齐低头玩手机。
擦,刘鑫源默默想,我可能是真的瞎,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呀这俩人,我居然硬是没发现!
许凌看他也注意到了,“是吧,真挺明显的,虽然他们两个谁也没说啥,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
刘鑫源只想最后挽救一下自己的视力,不抱希望的问,“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凌无辜地说,“不知道啊,反正我看出来都有好几个月了。”
最后刘鑫源觉得他还是得跟陈焕之谈谈,虽然是大姑娘了,但是显而易见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除非她初中时候就早恋过。
第一不能因为谈恋爱情绪起伏影响成绩,第二人生目标不能变,可别有了男朋友就开始计划以后结婚生孩子去了,第三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贝伦这几年看着是挺好一个人,不过谁知道呢,陈焕之年轻漂亮、又有名气又有钱,可别被人给骗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这个话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陈焕之叫办公室来,然后嗯嗯啊啊踌躇半天,不知道怎么做这个思想工作。
到后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说,陈焕之先明白过来了,苏圆圆前两天已经来找她忏悔过说漏嘴的事了,“不是吧,咱们还真有不能谈恋爱的规定?我看队里一对一对的也没人管啊。”
她猜出来了就好办了,刘鑫源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想怎么说第一句了,“这倒没有,就是我想跟你谈谈,看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
陈焕之一脸的莫名其妙,“就……谈着呗,有什么问题可想的?”
“不是,那你对于今后的日程有没有什么打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我跟你讲,这个运动员最黄金的生涯就是你现在这几年了,你可别……”
陈焕之一脸菜色地制止他,“停,教练,我还小呢,结婚这个太遥远了,孩子更加没有想过,咱们说点儿实际的吧。”
哎呀,那太好了。刘鑫源赶紧顺势把自己早就想好的那些早早结婚生子的坏处给她挨个说了一遍,再想说第二遍的时候,听得耳朵生茧的陈焕之幽幽地说,“我觉得您再说下去我可能逆反心理就上来了。”
刘鑫源就不说这个了,不过人都叫过来了也别浪费,他干脆拿出来最近几场比赛陈焕之的比赛数据,开始给她分析。
分析着分析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突然问,“你和贝伦,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诶?”这话题转得太突兀了,陈焕之愣了一下,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一个微弯的笑模样又立刻压住,“您问这个干嘛?”
“说实话我对这件事儿有点顾虑,不是从你教练的角度,而是从看着你长大的长辈的角度来考虑,”刘鑫源说,“贝伦人是看起来不错,不过他毕竟是队医,而且他还比你大好几岁,他刚调过来的时候你才18岁,我想着,总有点利用职务之便、这个……”
“谢谢您,教练,不过不用担心。”陈焕之说,“贝伦是个很好的人,真的不用担心。”
事实上对贝伦对此的顾虑远大于她,在他们在一起之前,贝伦就想辞职或调离,以解除两人的职务关系,然后顺从心意追求陈焕之。他不想在自己还是陈焕之主管队医的时候这样做,因为运动队中的队员大部分感情比较单纯、又有相当一部分未成年,队医和教练作为肢体上跟队员接触最频繁的人,如果不能保持都是同性以避免尴尬和犯罪,那就必须提高职业道德标准了。
这当然被陈焕之阻止了,在她看来,为了爱情或者别管什么情,总之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人生轨迹是比较扯的一件事,哪怕那个人是她自己,她也一样是这个观点。
再说,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贝伦有没有利用职务之便诱拐未成年少女她很清楚,她也不是什么从小与世隔绝练体育因此天真单纯的少女,年龄差距可能略大,但大的那个是她,年龄差距也不是外人眼中的那个差距,但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