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点好了,绝不会让人看出错漏。”玄武答道。
“那就好。”舒慈坐在椅子上,神色正经,“中山王是只老狐狸,如今我们入了他的巢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切勿给皇上拖后腿,可明白?”
玄武道:“主子……”
“叫夫人。”舒慈纠正他。
“是,夫人,那用不用通知白虎?”
“他也在中山?”舒慈挑眉。
“是,安置好小主子之后他就一路南下,跟了过来。”
“乐畅可还好?”
“甚好,有师太护着她您放心。”
舒慈点了点头,说:“让白虎注意中山王府的动静,尤其是中山王的人。”
“是,属下会转告他。”
三人就这样在大宅子里安置了下来,洒扫整理,外面的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只知道这屋子里住了一个寡妇,具体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不过也是,谁会对一个寡妇感兴趣呢?
而被中山王奉为上宾的骆显则有些郁郁寡欢了,面对中山王精心准备的节目也没什么兴趣。倒是中山王骆颉,席间承欢膝下,逗得太后笑容满脸。
“臣弟敬皇上一杯,祝皇上春秋鼎盛!”骆颉突然举杯,面朝上座,微微鞠躬。
骆显嘴角一勾,端起酒杯,遥遥示意。
各怀鬼胎。
一个是成功者,一个是被拦在成功门口的失败者,两人之间的交锋岂是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中山王的幕僚们在也打量这位皇上,思索自家主子取而代之的可能性。从气势上来说,骆显是武人出身,更胜一筹,但从文雅风趣上来说,素有“贤王”之称的中山王显然是遥遥领先。只不过……皇上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素有口碑,贸然取而代之,成功几率甚微。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兵行险招了。
入夜,皇上就寝,中山王府的暗房里却聚集着数位谋士。
“如今皇上已经入了中山,便是在王爷的地盘上,咱们下手的时机到了。”
“不可!皇上在中山出事,那王爷的心思不就路人皆知了?到时候有损王爷的清名啊!”
“名声可以以后再修复,但如果错失了良机,王爷恐怕又要等上数年了。”
“我同意子奇的看法,趁着新皇根基不稳,咱们釜底抽薪,京城的宁远侯绝对反应不过来,再想出兵也失了先机。”
“除了一个宁远侯,还有其他宗室呢?大家都盯着这个位置,若是皇上死在了中山,那正是给了他们勤王的借口,到时候齐力向中山发兵,咱们可抵挡得了?”
谋士们各执己见,争吵不休,中山王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在他面前挂着一幅画像,是高祖皇帝的常服像。
高祖皇帝是前朝的异姓王,封地在离中山不远的蜀地,在百姓陷入水火的时候毅然决定出兵讨伐当时的刘家王朝,一路北上,簇拥无数,高祖皇帝直杀入皇宫,最终夺得了天下。
骆家以武起家,天生便带了反叛的骨子,到了他这里……
“本王决定了。”骆颉转过身,语气低沉,目光灼热,“趁此机会,杀了骆显,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
有些机会,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便再也不会来。
月亮被云层盖住,夜空更添了几分黑暗。
在中山王与谋士们商讨如何杀了骆显的时候,骆显在哪里呢?
“蠢奴才,碍手碍脚!”
“陛下,奴才实在是翻不过去啊……”一个颤抖的声音。
“你留在这里,帮朕掩人耳目。”
“陛下小心啊……”
“要你废话!”
一个纵身,一道黑影从王府的围墙落下,然后瞬间隐没了黑暗的街道里。
舒慈正在灯下写信,她与兄长约定了一旬通一次信,如今正是到了时候。
窗外,风声刮过。
舒慈警惕抬头,吹灭烛火收好了纸笔,迅速闪入了帘子后面。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进来。
“唰——”长剑出动,瞬间就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是朕。”明晃晃的剑刃对着他,骆显伸出两指,移开。
舒慈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收了剑,皱眉:“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烛火重新燃起,骆显伸手从背后揽她入怀。
“朕想你了,来看看你。”
舒慈瞬间侧头看他,眼神凌厉:“你是疯了不成?”
骆显:“……”
“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你今日来,明日中山王的案头就会放上我的一切信息,你难道不知道?”舒慈气愤的说道。
“朕偷摸来了,无人注意。”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要想捂住秘密,你就必须得做得跟真的一样!”舒慈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只要我们在中山地界一天,就必须伪装一天,你是皇上,我是民妇,咱们不可能认识!”
“仅此一次。”他搂着她的腰,目光缠绵。
舒慈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门外:“好,现在你也见了我了,从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
骆显垮下脸,显然不准备配合她。
“你是要把我和孩子置于危险中吗?”她问道。
“难道你认为朕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母子?”骆显也生气了,他松开手,脸色暗了下来。
舒慈不得不将实话告诉他:“在京城的时候,骆颉曾潜入了我的宫中来见我。”
“他对你做了什么?”骆显眯眼,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
“他让我跟他走。”
“你和他……”
“我和他在之前并无私交,他之所以想让我跟他去中山,目的就是威逼我拉你下马。”舒慈沉下脸,凝视着他,“这下你明白了?此时我在中山,等于是把自己送入了虎口,若是让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舒慈低头看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说,“现在我和你有了孩子,若是让他知晓,定会拿孩子大肆做文章,说我和你乱了伦理纲常,到时候你和我都不得安生!”
骆显沉默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她一入中山地界之后的战战兢兢。
“是朕考虑不周。”
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双手捂在了自己的大掌中:“放心,朕不会让你和孩子被他拿来做文章。”
舒慈抬头,眼底闪过光芒,耀眼而炽热。
“为了我和咱们未出生的孩子……”她开口。
“朕会杀了他。”心有灵犀,不用她多说,他自然懂了。
舒慈嘴角一弯:“不用多造杀孽,只要拔掉他的虎牙和爪子,我和孩子就安全了。”
骆显伸手抱着她,大掌摩挲她的背部:“朕没有想到会让你的处境变得这么艰难。”
“是吗?”她伸手,回抱他,“可是自从选择和你走一条路以后,我就知道,我和孩子的处境注定艰难。”
“朕会让你和孩子见光,让你们堂堂正正的活着。”他收紧了双臂,一腔热血激荡在心中。
她踮着脚尖,将脑袋凑入他的颈窝,轻声说:“我也就罢了,但我的孩子一定要活得光明正大。”
“是我们的孩子。”
为了让他们的孩子平安降临到这个世上,他必须拔出宝刀,斩断中山王的爪牙,让他此生再也不能翻身。
两方人马,一方想篡位,一方想杀敌,刀光剑影,注定是一场流血之争。
而除了这对生死对头,另一队人马也在日以继夜地赶往中山。
“门主,前面就是中山的地界了。”赶着马车的车夫转头向马车里的人说道。
“务必在日落前进城。”车内的人说道。
“是!”车夫扬鞭,马车快速奔跑了起来。
***
王府里,暗卫在向中山王禀报,昨晚有人翻墙出了王府。
“知道是谁吗?”骆颉问道。
“不清楚,当时夜色太黑,属下跟了两条街之后就跟掉了。”
骆颉沉思片刻,说:“能躲过王府的侍卫,又急着在晚上出去,一定是皇上的人。你现在就带着人暗中去搜查,把那片街区的可疑人物给本王排查一遍,列出名单。”
“是,属下这就去。”
等候在一边的白衣谋士目光一闪,似乎有所发现。
“程先生,你从扬州远道而来,可是带给了本王什么好消息?”打发了暗卫,骆颉笑着看向一边的“程先生”。
“确实有一个消息想告知王爷。”程先生微微一笑,说,“皇上在扬州停留不短的时间,王爷可知为何?”
“皇上的行程本王如何知晓?”
“皇上派人到翠云山搜寻一个出逃的宫女,王爷可有耳闻?”
“出逃的宫女?”骆颉起了兴趣,语气里却带着轻视,“这年头一个宫女都值得皇上大费周章捉拿了?”
程先生笑着说:“那这位宫女要是来历非凡呢?”
“有何不凡?”
“在下要是说她可能姓舒名慈,王爷会不会以为在下是胡言乱语?”
骆颉的表情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他目光严肃,上前一步:“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不说十成的把握,八成应该是有的。”
“那舒慈现在何处?”
“从翠云山后山的悬崖摔下去了。”
“死了?”骆颉皱眉。
程先生摇头:“不可能,若是她死了,那景行为何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依在下之见,她还活着,并且很有可能来到了中山。”
“她为何会来中山?”骆颉越来越迷惑,他像是打开了一扇窗,但窗的另一边是写满了谜语的墙面,让他琢磨不透。
“这位贵太妃娘娘与皇上有很深的联系,或是利益或是其他的,她贸然出宫一是为见景行,二嘛……”程先生摇了摇头,“在下也颇有些猜不透。”
骆颉立刻就联想起了刚才暗卫来报的话,瞬间精神起来:”那这样说来,昨晚出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去联系她了?”
“这正是刚刚在下的猜测。”程先生微微一笑,白衣飘飘,有种世外高人的韵味儿。
“来人!”骆颉大喊一声。
门口的侍卫立刻进入,跪在骆颉的面前等他的指令。
“给本王搜城,就说是王府里昨晚出了盗贼,偷走了王妃每日供奉的玉佛。”
“是,属下遵命……可王爷,盗贼长相如何?”
“只要是最近才入城的年轻貌美的女子,统统搜查一遍,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
侍卫退下去了,程先生在一旁说道:“王爷这是准备大海捞针?”
“中山城并不大,且到处是本王的眼线,她若是要想躲起来并不容易。”骆颉勾起了嘴角,似乎胸有成竹。
见到他这副把握十足的样子,程先生也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罢了罢了,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也算是个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第63章 震慑
舒慈坐在廊下看书, 夏荷从外面买菜回来。
“夫人。”夏荷放了篮子走过来,说, “外面全是士兵, 奴婢在街上转悠了一圈被两拨人盘问过,真是太可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也不认识你。”舒慈笑道。
夏荷笑着说:“反正奴婢是脱身了。夫人, 您中午想吃点儿什么,奴婢去做。”
“随便吧, 不挑。”
“好,那奴婢洗菜去了。”
正说着呢, 外面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
“开门开门!”
夏荷压低声音:“可能是搜上门来了。”
“去开门。”舒慈抬了抬下巴, 转身把书放回去, 捧起了针线筐。
夏荷去开门,打开一看,外面站着四五个官兵, 腰间皆配着刀,目光严厉。
“王府丢了东西, 我等奉命搜查,借过!”
夏荷被撞开,闪到一边。
一行人进来, 四处张望,问:“你们家有多少人?”
夏荷上前,正欲开口,舒慈从里面走了出来, 问:“谁来了?”
夏荷道:“夫人,是官爷们,说是王府丢了东西,要来咱家搜。”
舒慈疑惑:“我们家?”
为首的官兵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触及她高高耸起的肚子,心里有了底,应该不是她,宫里出来的宫女应该不会怀孕,这妇人看起来有七八月的身孕了,自然不会是她。
“夫人宽心,我们就是随便看一看,你们家除了你和她,还有其他人吗?”
舒慈答:“还有一个护卫在后院忙活,要不要我叫他出来?”
“不用了,偷东西的是一女的,跟男的无关。”
“哦……这样啊。”舒慈恍然大悟般的点头。
官兵们转头看开门的夏荷,问:“你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到中山的?”
“官爷明鉴啊,奴婢今天被盘问两次了,奴婢可是清清白白的!”夏荷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