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你就收了心吧。”舒慈道。
“哦……”郑淑妃摆出失望的神色。
舒慈浅笑:“在本宫这里,装疯卖傻可行不通。”
郑淑妃大骇,抬头看她。
“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本宫心眼儿没你想的那么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照样是宫里独树一帜的郑淑妃,如何?”
郑淑妃咬唇,思索了片刻,道:“臣妾从来没有对皇上有什么心思,也从来不想害人,或者卷入争宠的漩涡里面。今日得娘娘的承诺,臣妾便安心了。”
舒慈挑眉,见她眉目间开阔疏朗,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甚好。”舒慈微微一笑。
郑淑妃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垂眸暗忖:怪不得皇上喜欢,这样生动明艳的美人儿,她作为女子也有几分难以抵挡其魅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是吉祥物?
骆显:错,你是挡箭牌。
太子:起码我对母妃有用。
骆显:嗯,自我安慰的功夫也不错。
第89章 初春
纪贵妃的丧事举行得隆重而不夸张, 安静、庄肃,一套流程走下来并无大的差错, 就连哭灵的时候也是哀伤而克制的。上面的态度自然决定下面的风向, 大家虽然表现得哀痛,却没有往心里去, 白服一除,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就连纪贵妃住过的延禧宫也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再没留下她半点儿痕迹。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对这世间却无太大的影响。
“老爷……芙儿就这样走了, 您都不伤心吗?”纪夫人穿着素色的衣裳, 握着手绢, 低声哭泣。
纪大人坐在书桌旁,明明只是四十几的人,却生出了一股垂暮的味道, 他神色恍惚,道:“父亲说了, 真相到底如何不必再追究。”
“芙儿不是那等轻生的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杀呢?老爷,您就没有认真想过吗?”纪夫人带着哭腔问道。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没了, 明明之前还是那般活泼鲜亮的样子啊。
“无缘无故?”纪大人抬头,轻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与芙儿做的事情父亲不知道吗?你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我也懒得说, 就拿这次联络朝臣的事情,这也是你们能够干涉的?”
纪大人起身,看向纪夫人:“宫里的舒娘娘,你以为就凭你们就能扳倒她不成?”
“老爷……”纪夫人大惊。
“谭家是如何倾覆的?德妃是怎样的下场?”纪大人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明显有些焦躁,“单单折损一个芙儿还算好的,若是将整个纪家赔进去,你们母子该怎么面对父亲,怎么面对纪家这块世代忠良的牌子?”
“老爷,芙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纪夫人哭了出来,她伏在桌子上,哀伤哭泣。
“哼!如此善妒又作下恶行的女子,我纪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纪夫人哭得不能自已,她生来顺遂,在娘家顺心如意待到十六岁,一朝嫁入纪家,在内宅风生水起,丈夫敬重,妾侍听话,就连儿女们也是极优秀的。此番听闻女儿自杀的噩耗,她几乎不敢相信。
纪夫人心里是极为后悔的,当初若不是家里溺爱狠了,忍受不了纪芙的恳求,怎么会许她入宫?以纪家的权势门楣,在京城里什么样的人家不是任由她选?怎样的男子不会爱重她?如今不知该有多好,却偏偏入了皇家……纪家这点儿能力在皇家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一花结一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此谓因果循环矣。
二月的风吹来,掠过山川大地,宣告春天的到来。
宫里又开始操办太子的百日宴了,皇上和太后都十分重视,下面的人自然是闻风而动,光是御膳房都研究不下了三十道新菜式,等着贵太妃娘娘试菜。
“本宫就不去了,让王喜去吧。”舒慈歪着榻上,软绵绵的说道。
紫婵叹气:“娘娘,您又开始犯懒了。这御膳房如此卖力也不过是想在娘娘面前搏个脸面,您这一不配合,容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吗?”
舒慈懒洋洋的道:“三十道菜,他们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别不是烹的换做煮的,炒的换成炸的罢?”
“御膳房的郑总管若是敢这样糊弄事儿,他不怕太后娘娘把他给换了?”
“本宫看他们偷奸耍滑可是有一招,说不定呢。”
“说白了,您就是懒。”紫婵无奈叹气。
“好好好,听咱们紫婵姑姑的,让他们准备吧,明天就尝。”舒慈被唠叨得无奈起身。
紫婵笑了起来,道:“奴婢看太子的脾性就像您。”
舒慈轻笑,似乎是要想到了自己那懒性子的儿子。他只要饿了就哼哼,但不会大声哭,就是喊出声来提醒大家,若有人去侍弄他,他就收了声,绝不肯再多哭几声。
要到晚膳的时候,骆显来了。
舒慈又侧躺在榻上,手上拿着书在看。他上前来就把她的书拿掉了,一下子把人给拉了起来。
“以前没觉得,现在怎么觉得你如此懒惰。”骆显说,“御花园里的花儿都开了,你都不出去转转?”
“怎么转?你那些嫔妃就喜欢在御花园偶遇皇上,我才不去扫了她们的兴。”她笑着瞥他。
骆显伸手捏她的鼻子:“朕看你就是闲的。”
舒慈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说:“是啊,春天到了,没什么精神。”
“若不是朕最近没碰你,还以为你又怀上了。”他似笑非笑的扫她的小腹。
舒慈翻了一个白眼,穿鞋起身。
“你回来。”骆显拉她的手,“朕问你,上次说来养心殿,你为何食言了?”
“那天不是纪贵妃殁了么,你还有这种兴致?”她挑眉看他,眼波流转,上下打量他。
骆显被她的眼神逗弄心痒痒的,他拉回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凑过去咬她的脖子:“那之后呢……为何不来?”
“宫里有丧事,做这种事感觉怪怪的。”她偏头躲避。
“你总有话来推辞朕。”
舒慈戳他的额头:“你整天就不能想点儿其他的?”
“其余要想的朕都在养心殿处理完了,来你这里就想舒坦一些。”他凑过去,用额头抵住她的手指。
舒慈轻笑了一声,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忘了问你了,那天你到底给纪贵妃说什么了?她那般高傲的人,愿意就这样撒手离去?”
骆显挑眉:“没什么,你不知道也罢。”
“让我猜猜……”舒慈伸出手指搭上下巴,轻点了几下。
骆显好笑的看着她:“就算猜出来朕这里也没什么彩头给你。”
“你是不是把上次那事儿告诉她了?”
“哪件?”
“你没碰她的事情,怀了假皇子的事情。”
骆显嘴角一勾,眼神含笑:“朕有这么恶毒?”
“做都做了,难不成你还不敢说?”舒慈轻哼。
“没有,朕没有说。”骆显摇头否认。
“那……你是说她联系朝臣的事情?”舒慈猜测,随即又觉得不对,“就算你说了,她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自杀吧?”
“你猜。”
舒慈摇头:“除了这两件,我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他的把柄怕被你捉住。”
他高深莫测的一笑,她伸手挠他痒痒,她岿然不动。
她偏头,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去,他嘶嘶叫出声。
“说不说?”
“说,说。”
“嗯?”她松口,笑着看他。
“你。”他摸了一把带着口水的脖子,点到为止。
“我?”舒慈诧异,“是我的缘故?”
那天纪贵妃见到他的时候很是激动,她冲上来,喜极而泣:“皇上,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被禁足在延禧宫,无故不准探视,无故不住离开,这里虽然还是她的宫殿,却生生地让人住出了冷宫的感觉。
“这是最后一次,朕来看你。”他的眼神很是淡漠,像古井,毫无波澜。
“皇上……”纪贵妃心下慌乱,她刚刚悟出了一点儿和他相处之道,他却撂下如此的绝情的话。
“为何?您为何不喜臣妾?咱们以前不是很好吗……您还夸臣妾会抚琴会作诗,说臣妾的诗极有灵气。”纪贵妃紧张的看着他,“您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误会臣妾了?”
“你做的那些事朕都知道,是不是谣言你自己清楚。”骆显道,“朕以往不过是欣赏你的才气,有几分惜才罢了,对你这个人,并无好感。”
“并无好感?”纪贵妃愣神。
“朕来是告诉你,这延禧宫以后便是你的冷宫了,纪家于社稷有功,朕不会处置你,但也不会轻饶你。”骆显冷笑,“对于你这般的人来说,这样的惩罚才是你怕的吧。”
“您为何要这么对臣妾?臣妾纵然是做错了事也已经受到了惩罚啊!”纪贵妃一时不忿,嘶声力竭。
“你喜欢易安居士,朕却偏偏欣赏稼轩,这又何错之有?”
“说白了,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个人?”纪贵妃的声音沉下了几个调,“用臣妾喜爱的诗人来作比方……难为您了,可感情的事情,它不是流派之别啊!”
“朕爱她,她做什么朕都是欢喜的。”他毫无掩饰的说道。
“爱?”纪贵妃往后一步,被裙摆绊倒,她摔在地上,双眼里的光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像是黑夜里最后的那一丝光,夜越重,光越淡,直到完全被夜吞噬。
“是吗?你爱她,你说爱……”她撑在地上,瀑布般的长发搭在胸前,掩盖了她那乍起的厌色和绝望。
“有始有终,朕今日便划下这个句点,你好自为之。”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那一眼,是这世上残存在她身上的最后的一丝温度。
……
听完后,舒慈沉默了。
他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道:“别想多了,是她自己钻了牛角尖。这世上很多的女子都艳羡你,却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走上不归路。”
“为何羡慕我?”她抵住他的胸膛,叹道,“鲜亮的一面都是给外人看的,打落牙齿和血的时候谁又看到了?”
“朕在,以后不会了。”他低头,吻上她的鬓发。
她轻笑一声,学着禹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殿外,紫婵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你为何不进去?”紫鹃从身后走来问道。
“算了,你告诉王喜,让他等会儿传膳罢。”紫婵叹气,这两人还有得腻歪呢。
“里面又腻上了?”紫鹃促狭地问道。
紫婵瞥了她一眼:“瞎说什么,这也是你该说的话?”
紫鹃吐了吐舌头:“我不说了,我去伺候公主用膳。”
“赶紧去。
钟粹宫里,贤妃用手绢捂着口鼻,面前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
“娘娘,趁热喝了罢,冷了更苦。”秋兰劝道。
“珍嫔去了,纪贵妃也去了……”贤妃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什么时候该本宫了呢。”
“娘娘,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要再说了。”秋兰道。
“说不说又当怎么讲?该来的总会来。”贤妃侧头,看向窗外的木棉花,明明是春意盎然,她却看出了秋冬的萧瑟。
看够了,她转头,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第90章 准备
这边, 太子的百日宴要举行了,那边, 高丽国的使者也快要抵达京城了。
西宫里, 舒慈侧倚在榻上,执着一本书看, 面前的郑淑妃坐在椅子上, 端着一小碟瓜子嗑着。自从上次丧事举办过后,郑淑妃就时不时地来西宫串门儿, 舒慈不热络也不冷淡,有时候碰着了还会邀请她一起用膳, 她也不推辞, 时常来, 西宫里的宫人们开始看着她觉得还疑惑,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娘娘,您说皇上会怎么处置这高丽国啊?臣妾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呢。”郑淑妃用牙齿嗑开了瓜子的缝儿, 然后用手剥开,看着斯文, 其实速度极快,起码舒慈就没办法达到这种地步。
舒慈懒得谈论这些,便说:“后宫不议政事。”
“哦。”郑淑妃点了点头。
舒慈放下书, 端起手边的茶杯,就听郑淑妃道:“那臣妾就跟娘娘说一说臣妾以往听过的有意思的故事吧?”
“嗯。”舒慈应了一声。
“有一家人是村里富户,他们是做生意起家的,口碑极好, 也很爱关照街坊四邻。这家里一直都是大儿子掌事,有一天,家贼通了外贼,二儿子联合店铺的掌柜们的要架空兄长,这大儿子就忙着去应付兄弟闹出的事儿去了,不料他旁边的邻居竟然趁虚而入,准备窃取他们家的东西。”郑淑妃抑扬顿挫的讲述着,问,“依娘娘来看,这里故事里谁最可恶?”
舒慈放下茶杯,挑起眉毛,道:“你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郑淑妃点头:“难道就这样白白地被欺负了吗?有些人要是不吃点儿教训,以后总是不长记性。”
舒慈轻笑一声:“好,那依本宫来看,这二儿子可恶至极,理当逐出家门,邻居恩将仇报,直接扭送到衙门去。”
郑淑妃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娘娘也是主张不容忍这般恶劣行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