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公子小姐都在内席玩乐,侯爷和官员们都在主席面上,可闹的太厉害,谷小姐冲到了外面,追出来十余个丫鬟婆子,都没能把她抓住。”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谷青岚有些急智,此时不拼命求生,莫非悄声等死?
 
    程云还在吃,这会儿才舍得住了嘴,道:“当天跟进去的是小的。谷小姐一身狼狈,惊慌失措的冲出来,四下扫视而后……就拽住了侯爷的衣裳噗通往下一跪。那追出来一窝婆子和丫鬟,一看是侯爷,也都不敢造次,最后跟出来的就是徐家的两位小姐。”
 
    “谷小姐拽着侯爷的衣裳,却朝着自己舅舅求救,跪下就哭,让徐知州救她。”
 
    这万般无助的女孩儿,可即便拼死挣扎,也落得无辜横死。萧玉台不禁感慨:“这女孩儿果然聪明。徐知州在原州日久,其余官员或在其下,或与其一党,自然不会掺和人家的家事。唯独只有阿衍,能与之抗衡。他若是一时心软,自然会帮她……她也不过是赌一把而已。”
 
    当时徐知州还未松口,只说是小孩儿玩闹,让人把表小姐带下去。谷青岚收泪垂泣,只缓缓说:“舅父养育至今,无以为报,然兄弟姐妹都难容我,声称舅父疼我胜过亲生子女。这也难怪,小女自到了徐府,上下莫不将我当成自家人,可却让姐妹们生隙,这是我的罪过,求舅父将我送回老家吧。老家还有些许薄田老仆,小女自己亦能度日,万万不敢再劳烦舅父。”
 
    徐文庄一听,捋了捋胡子,这话说的感人肺腑,便呵斥自家的两个女儿一通,便打算完了。可他自打有了孩子,就是重女轻男,两个女孩儿一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斥责谷青岚胡说八道,父亲最疼的是她两个云云。
 
    “当时那谷姑娘便说,徐知州有意为她说亲,便下意识的看了我们侯爷一眼……县主,这姑娘确实聪慧,徐家二小姐仰慕我家侯爷已久,听她说的不明不白,又拽着侯爷不肯走,当时就大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动手打人。事情便是如此,虽然谷姑娘闹大了,徐知州为自身仁名,自然不好再薄待她,可她到底是寄居人下,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家侯爷便开了口,为她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这些不过是些后宅把戏,若说凭此就能将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强行许给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那也说不过去。可见,关键还在后面。
 
    “一句是,谷小姐编的穉(zhi)子歌不错,第二句是身处深闺,埋没了。”
 
    程涛接着道:“小的也不懂,这什么意思,徐知州接着就说,确实,这孩子文思敏捷,不输男儿,比我自己的几个孩子都要出众。当即便安排她去长芦书院,给一干小姐们讲学。”
 
    薛衍既然开口,徐知州便是为着自己的名声,也要讲谷青岚妥善安排。这长芦书院便是原州城一干显贵合资所办,供子女学习。
 
    薛衍一时恻隐,便救了谷小姐。谷小姐也甚是敏慧,便借着要在书院讲学,索性搬到了书院内住着。之后却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薛衍去书院拜会夫子时,竟无意撞破谷青岚在沐浴。
 
    这便是坏了女子清誉了。
 
    程云盘腿坐下,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当时侯爷也觉得奇怪,但起初只以为是徐知州玩的小把戏,又确实……咳咳,瞧见了,也就认了这么婚事。谁料前日,谷小姐派人送来血书,请侯爷出去。我与程涛随从,二人在屋内密谈,出来时侯爷便说婚事取消。再之后,侯爷就不见了,我们也被徐文庄给抓起来了。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玉台有点后悔了,应该带七斤来的。
 
    这程涛程云虽然能干,可不精通审讯,说不到重点,萧玉台便挑了几个要紧的询问。
 
    “那血书是真是假?”
 
    程涛道:“是真的。公子反复辨认过,确实是真的。那婢女也是谷小姐的贴身婢女。”
 
    “既然是贴身婢女,那想必许多人都认识她。她来送信时,可有人见到她?可曾说过,要隐秘见面?既然要隐秘会面,为何又要派贴身婢女来?”萧玉台接连发问。
 
    程涛:“哦!对!当时公子也说了!后来还是去了。”
 
    萧玉台扶额问道:“这么要紧的事情,你刚才为何不说?”
 
    程涛一拍脑门,一脸谄媚:“这个……关傻了,关傻了……”
 
    萧玉台又问:“那那个贴身婢女呢?”
 
    程涛兄弟两个顿时恍然大悟,都惭愧不已。
 
    “事发时,徐文庄雷厉风行,直接发了通缉令。我和阿云都只顾着去找侯爷,竟然把这么关键的人证给忘记了……”
 
    萧玉台拍了拍这小子的肩:“关心则乱。你们两暂时留在这里,我们暗中去打探,抢占先机。”
 
    临走时,程云一下子蹦起来,淌着地牢里的水送出去好远,好远。
 
    “县主,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啊……三天以后,一定要送饭来啊。”
 
    当初萧玉台寻亲,白玘曾取用她的血液塑了一颗血珠,一出牢门,找了一处僻静地方,便放出血珠,很快,就找到了薛衍。
 
    两人从院落出来,萧玉台神色呆怔,很有些迷茫,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小白,那阿衍……暂时放在这里,不会有事吧?”
 
    白玘嘴角抖了抖,很快就掩饰下去,神色越加的正经:“若是此时失踪,难免那徐文庄会有所准备,不如让薛衍留在此处继续做个诱饵。先去照薛衍说的,安敛好谷青岚的尸身。再去找那关键的两个证人,到时候,杀徐文庄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薛衍……我送他的衣物上有些好东西,三五日内,都能防卫他的贞操,无妨的,无妨。”
 
    萧玉台扭头,怒目而视:“你就知道幸灾乐祸!等有一日你没了法力,凭你这样的绝色……哼!”
 
 第三百三十二章措手不及
 
    三日后,徐文庄作为知州公审原州太守薛衍杀人逃亡一案,此时距离案发不过四五日,这便已经水落石出,手段不可谓凌厉,行事不可谓风行神速。
 
    薛衍上任以后,倒也做了几件大事,城郊数个农庄,竟足足来了八九车的民众,早早就等在了府衙外面,听候公审。
 
    到开审时,因人员攘挤,徐文庄不得不数次下令,让百姓自行选定旁听围观之人,最后再三调整,仍旧留下了近百人,将公堂下围挤的水泄不通。
 
    其门下黄兵曹提议道:“薛太守虽然上任不久,但在百姓之中却甚有声望,所以大人才决定今日公审,然百姓喧闹不休,还有许多人都在府衙外面等着。倒不如索性将公堂设在堂外,此也有先例。当年程方老大人在原州做太守,公审皇亲寿安侯时,便是如此。”
 
    徐文庄掸了掸官帽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道:“倒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可知大人我为何要尽快公审此案?因为寿安侯当时只是皇妃之父,只是嚣张跋扈了些,并无实权。可如今这薛侯爷,却是圣人新贵,又是当年的元帅之子,在军中的影响都不可小觑。老爷我若是不快些,被这些人得了信,再捏造证据颠倒黑白,老爷我如何弘扬国法,昭彰正义?”
 
    黄兵曹琢磨了一下,立即道:“大人放心,若真有不法之人,属下必定将其缉拿归案,以便定罪落案。”
 
    徐文庄摆摆手:“你做好本职即可,将人多放在南门口,主要看好犯人即可,若是围观的百姓有所损伤……那也是薛衍此人善于笼络人心,百姓受蒙蔽,方才趋之若鹜,为其伸冤,才有此天降人祸。”
 
    黄兵曹即刻便吩咐下去,见人群中分明有几人,厉目灼灼,衣袖内如锥刺将出,也浑然当做没看到。
 
    白玘收了水镜,冷冷一笑:“这徐文庄,果真是有点意思。”
 
    萧玉台想起薛衍那档子事,脸色又有点扭曲:“看来,这十郡主也不完全知情,只是被阿衍……美色所迷罢了,其中内情,她倒是一概不知。”
 
    “让他审?”白玘问。
 
    他就是她手里的一把剑,她说东,他必定连东南向都不敢偏一点儿。
 
    萧玉台沉吟片刻:“既然他连戏台子就搭好了,这出戏自然得让他先嚎两嗓子,我们也好好看戏。稍后你和小七看好了,务必保护那几人安全。”
 
    那几名“劫囚”的人身边,早被黄兵曹安排了几个老人孩子,腿脚不便,尤其是两个粉妆玉琢的龙凤胎娃娃,一色粉衣,来听审的众人无不要看上几眼,得知这两个孩子的父母被友人劫财而杀,后是薛衍将这三年悬案破获,将钱财还给老人孤儿,都要多称赞几句。
 
    到时候,若是这两个孩子有所损伤,那民众此刻积攒的感激有多深,民怨便有多沸腾!
 
    果然是毒计。
 
    惊堂木震耳,薛衍蓬头垢面,被带了上来。满头乱发被撩了上去,神色呆滞,面容蜡黄,被带到堂下,由百姓验明正身。
 
    那龙凤胎家中的舅公被挤在中间,跳着脚都看不清楚,率先上前作揖道:“徐大人,这人虽然有几分像,可薛大人目如朗星,炯炯有神,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黄兵曹抬起头,傲慢道:“老先生不知,犯人出逃,昨夜才在山洞里抓获,那洞里无水无食,自然憔悴了些。”
 
    岂料胡舅公更是不满,嗤鼻道:“既然是昨夜抓到的,那诸位大人同列庙堂,亦属同僚,竟不念丝毫故情,便让薛大人这般上堂?”
 
    黄兵曹刚要说话,便被徐文庄斥退。
 
    徐文庄慢慢笑道:“老人家说的不错。已经给水给食了,要伺候沐浴,薛大人却不肯。下属也无人敢怠慢,毕竟薛大人除了官职,还是侯爵之身呢。比起吾等亦不知尊贵多少。但,既以身犯法,便是拼了某这微不足道的官位,也要将公理得以昭彰。”
 
    说完,便继续验身,那“薛衍”跪在堂前,也认了身份。之后不等审查,便道:“我是圣人亲封的侯爷,徐文庄你官职不过知州,无权审我……”
 
    徐文庄正色凛然,一拍惊堂木:“吾虽官职低微,却也是此地的父母官,你既犯法,我便能审你!审你的不是我,而是圣人亲定的律法!”
 
    接着便依照程序,将证人、物证都呈上堂,一干审讯行云流水般,人证分别是长芦书院的两名女学生、一名女先生,另有几名婢子,都亲眼所见,薛衍形容慌张,一身是血的从谷青岚房中出来。而物证,便是血衣和凶器,那血衣正是薛衍日常素服,还是萧玉台所送,用料雅致,这原州城内还真是只此一件。
 
    至于凶器,便是薛衍随身带的短匕。
 
    如此,可谓是罪证确凿,那堂上的薛衍只是怒目而视,一言不发,浑然一副“能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罪证确凿,堂下,可有异议?”
 
    “薛衍”道:“吾乃圣人亲封的侯爵,便是糟蹋了一个平民女子,又如何?她自己想不开,悬梁自尽,又与我何干?”
 
    徐文庄摇摇头,还未说话,那胡舅公便上前一步,直被差役拦住。
 
    “大人……老朽所见薛大人,绝非如此模样。由我等验明正身,实在不妥,薛大人身边有二位随从,何不请他们出面?”
 
    徐文庄叹了口气:“自薛衍逃亡,那二人便不知所踪了。其余人,皆是薛大人府衙的下属,昨夜已经看过了,确定是薛大人无疑。不然,本官今日何以开堂公审?正是因为薛衍深得民心,本官才不得已公然审理此案,将一女子的冤屈羞辱再度的公之于众……此有违本心,何况,还是本官的外甥女。薛衍,你若还有一丝良知,本官问你,是否认罪?”
 
    薛衍一言不发,拒不认罪,只口口声声说,只是一时情动,又是自己的未婚妻,便是动了她又有何不可?拒不承认因奸杀人一事。
 
    徐文庄怒容勃发:“胡言乱语,仵作所验,那孩子脖子上分明还有指印,明明是被掐死的。便如你所说,你二人已有婚约,全城皆知,若是……仅仅只是一时情乱,这苦命的孩子为何要自我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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