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衣带雪
时间:2018-01-13 15:37:01

  陆栖鸾把黑猫儿摇来摆去的尾巴绕在手指上,一脸困惑道:“我们应该认识?”
  叶扶摇敛眸道:“先前掳了你那拨人里,曾有我一故交,从他那处听说你被抓去,我便告诉了府主让他派人把你抓回来,未曾想你竟变成这般模样。”
  陆栖鸾低头思虑了片刻,又抬眸道:“你说他骗我,我怎知你不是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身还是心?”
  “……”
  见陆栖鸾脸色一凝,叶扶摇又笑道:“玩笑话,不必当真。”
  陆栖鸾不吭声,叶扶摇又拿起放在一侧的药盏,瓷匙在棕色的药汤中轻轻翻搅,热气氤氲了他浅色的眼仁,继续说道:“我与他们不同,已成过婚了,发妻又时常入梦,想不得旁的莺莺燕燕。”
  陆栖鸾轻轻侧过头看着他,好奇道:“你还有发妻?”
  “陆大人失忆了,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陆栖鸾眨了眨眼,道:“可是我看着你眼熟得很,隐隐觉得你是形单影只的。”
  叶扶摇也没有追问的意思,道:“你说的没错,我与她已黄泉人间了许多年。原本以为自己忘了,却又慢慢地回想起来了。”
  接过冷热刚好的药盏,陆栖鸾道了声谢,又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是我捡来的,生前时……”似乎觉得用辞不当,叶扶摇又改了口,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正是一个灾年,我自北境做游医时,天气寒冷,与一个人牙子的车队一同留宿在一座客栈里。恰逢客栈的老板有一子,染了绝症,已入膏肓,临死前央求其父为他娶一妻。”
  “客栈的老板薄有些余财,便推着其子去人牙子的马车里挑人。儿子一眼便看中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同车的女孩都在退,只有这个女孩主动站起来,伸出手想要被买走。”
  “儿子虽然得了绝症,但色心不减,看女孩生得貌美,便央他父亲花了三两银子把她买了下来,扯了几尺红绫,入夜便要完婚。”
  “女孩十分顺从,还询问老板要怎么照顾夫君,要抓什么药才好。正逢年关,当地的大夫不是回乡探亲,就是被军队征走了,老板见我带着药匣,便让女孩来向我请教。”
  “女孩见了我,便把门掩上,跪下来让我赐她一封猛毒,好让她死得痛快。我笑问她若真的想死,为何要被买走后才死,她要毒,怕不是为了自杀,是为了杀人。女孩哭了,辩解说那客栈老板的儿子对她说,等到他死后,便要她一同陪葬做黄泉夫妻。她便想着,与其被糟蹋后死,不如先给自己个痛快。”
  “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便给了她颗遇水则化的猛毒,杀人可,自杀亦可。”
  “当夜,客栈披红挂彩,我便在客栈外的树下等着,夜深时,果然见她悄悄跑了出来,脖子上几道青指印,好似是被新郎官临死前掐的。我看她脸色惨白,说我的药死人随便赠,但既然她活着,那账就要算一算,不多不少,承慧三两。”
  “她说,她身无长物,只有人值个三两,问我要不要。”
  “我说不敢要,她年纪小小,杀夫如屠猪狗,哪天成她足下一缕冤魂,该如何是好。”
  陆栖鸾问道:“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只要我不欺她骗她,她必不相负。”
  “后来呢?”
  “后来……”他的声音缥缈起来,仿若某种已然行将就木的回忆在垂死挣扎,再在心口上留下一刀。
  “我欺她骗她,她也负了我,我们约好了,下辈子若我给她一封烈毒,她再不会用在别人身上,她会自己服下,宁死也不愿与我相见。”
  ……
  鸿胪寺。
  “宋少卿稍待,人马上就到了。”
  “你说西秦有人想把南亭延王郡主接回去,可是真的?”
  鸿胪寺负责外交的大臣们也是恼火得紧,叹道:“按理说两国和亲至此地步,人都送来了,又岂有还回去的道理,可那西秦的使节说我东楚对百济求援坐视不理,非大国之风,加上西秦国内蜀王赫连霄非南亭延王郡主不娶,正闹着呢。”
  宋明桐皱着眉看西秦新发来的国书,眼下西秦情势不明朗,西秦皇帝偶感恶疾,朝中政务由蜀王摄理,今番来的是他身边新晋的幕僚,带着蜀王的手书而来,摆明了是要把和亲之事搅黄。
  皇帝迟迟不议发兵之事,朝中武将催,西秦使节催,鸿胪寺上下被逼得焦头烂额,宋明桐备好了一肚子话准备和蜀王那位幕僚舌战三百回合,却见门外走进来的幕僚纱笠遮面,一出声,便让宋明桐困惑之后,面露愕然。
  “在下姓陈,西秦蜀王府幕僚,有蜀王手书在手,请与宋少卿单独说话。”
  其他的官员隐约觉得这人眼熟,但未能辨别是谁,宋明桐立时反应过来,道:“诸位大人事忙,此处有我处理便是。”
  “哦……那就麻烦宋少卿了。”
  待其他楚臣走后,宋明桐将房门掩起,待那人摘下纱笠,露出一张带着些许火灼伤痕的脸后,宋明桐满脸骇然。
  “陈公子,你……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看懂的话,我在这里明说了——
  上辈子说好了不见不见,偏这一世托生,生就一双天机卦眼,午夜梦回间,前世之世历历在目,明知伊人非人,又忍不住情,抑不住恨。
 
 
第115章 半面妖娆
  “这蜀王的幕僚是什么来头?”
  “这倒不是太清楚, 只听西秦的使节说,他到了蜀王赫连霄身侧后,赫连霄在朝中便如虎添翼, 令蜀王接连办了不少桩案子,以至于一品镇国大将军,可号令三军, 蜀王十分信赖于他, 但却不知为何, 此人并不愿出仕。”
  “哦?却是个怪人……”
  鸿胪寺的官吏相互议论间, 门又开了, 那不以真颜示人的蜀王幕僚,走出门后,向他们一拱手,周周正正地行了个楚地之礼才离开。
  “这西秦人, 礼数倒是难得周正……”
  官吏们长年累月地与西秦人打交道,自然是晓得西秦人任性恣意, 礼数云云并不苛求, 这人的礼节倒是做得极好, 简直不像是西秦人。
  正好奇着,门里的宋明桐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手指紧紧抓着袖子, 背后冷汗如雨落。
  “宋少卿,可是未谈成?”
  宋明桐没有说别的话,而是与他们告了罪, 一路去找了鸿胪寺的寺正。
  “寺正大人,西秦之蜀王,不日便要亲赴朔海关边境,可有此事?”
  寺正被问得一懵,道:“有是有,说是为了迎接素纱郡主回国一事,不过你放心,今日早朝,陆侯已启奏陛下发兵十万,驰援百济。这下西秦便不会再说我东楚无大国之风范了。”
  宋明桐一噎,愕然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是陆侯亲自启奏的?”
  “是啊,本官早上还在朝上听着呢,下面的武官高兴得紧,说陆侯有此兵锋,不堕太上皇震慑诸国之威名。西秦的使臣也称颂陛下英明,愿意为通商一事尽心竭力,保我东楚无后顾之忧。”
  坏了。
  ——蜀王乃是西秦主战派,如今摄政,可直调七州军力会于朔海关,若西秦当真有诈,随便给他们一个出师之名,他们便可发动奇袭破关而出。
  陈望的警告点到为止,宋明桐不得不多想……陆栖鸾如此聪明之人,怎会想不到这种可能?反而还要为西秦通商一事背书?
  “就……没有其他的大人反对?”
  “聂太保倒是反对了,可没人听。”
  ……年初的时候国库青黄不接,聂言被陆栖鸾半哄半骗地烧了百万两银子买了个太保的虚衔,百官只当他做这个是玩儿的,平日里也不上朝,今日一上朝,竟与陆栖鸾怼了起来。
  谈到聂言,宋明桐不禁想起当时他卷入夺储之争时劫过枭卫府地牢,当时他们都以为陈望死了,现在陈望没死,聂言会不会知道什么?
  这么想着,她一路出了鸿胪寺,喊来府中的马车。
  “小姐,要去哪儿?”
  “去……”宋明桐刚要说话,在街对面的行人里发现一个苍色衣衫、像是武者一样的年轻人,看背影,颇像是苏阆然。
  是他吗?杀了枭卫府的副府主后逃亡,可是真的?
  “小姐?”
  宋明桐定了定神,知道此事她管不了,手上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上车道:“去臬阳公府吧。”
  ……
  城西的癞子张是个出了名的无赖,每每在赌坊里输了钱,就买一坛劣酒,浇在自己身上,然后装作醉汉四处摇晃。
  见了美貌的小娘便上去撞一撞,运气好的话能蹭到两团绵软,若没有小娘,便专挑衣着干净的年轻人,擦着碰着了,便顺势倒在地上装作断了胳膊,讹上二三两银钱。
  他讹得不多,又专挑看着面皮儿薄的年轻人下手,别人懒得与他这又臭又蠢的醉汉计较,往往便给钱了事。
  今天也一样,他刚被一个泼辣的小娘子踹了一脚,嘴里正小声骂骂咧咧,便看见身侧走过去一个苍色衣衫的年轻人。
  这儿是京城,市井里混的人大多都生了一双毒眼,那年轻人虽衣着朴素,但绕着脖颈的那一圈墨云络和下面缀着的满月沉水玉,却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用得起的。
  ……大约是哪家的富家公子,想学江湖人做大侠,才扮作这幅朴素模样吧。
  这样的人癞子张见多了,尤其是看他年纪不大,觉得今天讹个十两该是可以的,便脚步一晃从人群里跟了过去,看准了角度,猛地朝那年轻人背后一撞,却未有意料中的撞击感,而是倒下的瞬间前面就一空,那人好似背后生了眼一般,往旁侧让了一步,教他直接摔在地上。
  “哎呦!哎呦!”
  冷不防地,胳膊肘磕在哪家小孩儿吃剩下的桃核上,疼得癞子张满脸扭曲。而那年轻人,只清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步欲走时,癞子张便大声叫了起来。
  “撞人了!我胳膊都被你撞断了,赔药费!不然今天别想走!”
  癞子张声音粗嘎难听,一叫出声,周围过路的行人们都止了步子,知道又有热闹看了。
  被讹的人,似乎并不欲太过于惹人注目,淡淡道:“到旁边的巷子里,要多少,我赔你。”
  癞子张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瞥了一眼前面十丈处,却是京中枭卫府的大门,知道他不敢在这地方起冲突,否则被枭卫捉去了,才是麻烦的。
  “不行,你先给五两,我才跟你走!”
  “可以。”
  说着,那年轻人当真便丢给他五两,癞子张见了银子,好似忘了疼使得,连忙抓起来,跟着年轻人到了枭卫府外墙的一座巷子。
  只是那钱财到手的喜悦过后,癞子张发现自己跟着年轻人越走越深,快要听不到巷口的人声时,才警觉起来。
  “剩下的药费呢?你可别想跑!”
  苏阆然没有理会他,闭目听了听一墙之隔的动静,隐约听见有个女子在轻声逗弄猫儿的笑声,片刻后,睁开眼看向癞子张。
  后者刚要再问,便看见他拿出一颗金锞子,眼睛瞬间直了。
  “帮我做件事。”他说。
  那金锞子朝他扔过来,癞子张一下子没接住,趴在地上找了片刻,才从墙角泥地里找到,拿衣服角儿擦了擦,一咬,发现是足色的金子,这才喜笑颜开。
  “公子出手大方,我癞子张也讲道理,不瞒你说,在这京城,无论是猎艳还是赌钱,我癞子张都……”
  苏阆然不等他说完,抓住他的肩膀,道:“不必。”
  癞子张一脸茫然,忽然觉得肩上抓着的手一紧,他整个人便拔地而起,生生被扔到了墙里。
  “有刺客!!!”枭卫府里一片大乱,苏阆然靠在墙后听着一墙之隔,弓弦与钢刀乱响,四面八方暗处的枭卫纷纷现身,不多时,便传出癞子张被殴打的痛呼。
  “朝廷军机重地,岂容这无赖擅入!定是刺客假扮,关起来严加审问!!”
  一阵骚乱后,里面很快平静下来,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肃声道——
  “……他见过房里的人了,不用审,毒哑了关个三五年再说。”
  “是,府主。”
  枭卫府主,赵玄圭。
  此人平日里神出鬼没,也不知今日怎会有闲来枭卫府。
  听得墙内的武备因刚刚的癞子张暂时撤走了大半,又等了一刻钟左右,苏阆然才轻身跃上,避开零零散散的几个暗卫,从一处房檐下倒挂下来,本是要去寻着陆栖鸾的踪迹的,却不成想看见两个捧着衣服的侍女推开门走入。
  “刚刚那刺客打翻了姑娘的药,这衣服我们便拿去洗了,浴桶里加了舒筋活络的药,姑娘慢慢泡着。”
  “好。”
  比同龄女子少了几分血色的手指点着浮在水面上的一朵泡得绽开的干药花,点得它浮浮沉沉的,不消片刻,又觉得乏了味,双臂便湿漉漉地自水中抬出,叠在木桶壁上,泡得微见彤色的脸颊压在手背上,形状优美的后颈与背沟便露了出来,似乎是泡得舒服了,还发出细细的轻叹。
  “……”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苏阆然平时很少看论语,此时却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多记两句,只得一脸木然地看着角落里忙着筑巢的蜂子分散注意。
  来的不是时候,毕竟陆栖鸾平日里都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权阀模样,杀人抄家不过转瞬之事,总让旁人忘记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
  圣人之言就算再念上一百遍,也抵不住撩人的水花声打着旋儿吹进耳中,直到里面的人沐洗干净了,正在悉悉索索地穿着衣衫时,枭卫府另一波换防的暗卫过来了。
  苏阆然四下看了看,没有别的藏身之处,只得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地从虚掩的窗户翻身入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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