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是最穷苦的人家,也会想办法买一口棺材给死去的人下葬,而不是火葬。
就是秋后问斩呢,也会有一张席子一卷,扔乱葬岗而不是火葬,火葬是罪不可赎的人才要遭受的惩罚。
护卫头领总不可能把侯爷尸体成焦的罪名揽在自己头上,广平侯府的人会对他恨之入骨的,而且侯爷被天打雷劈这事,又不是他一个人看到,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他就不瞒了。
舒鸿煊也面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着护卫头领,他还没有说话,关氏就状若疯狂的怒骂:“你个满嘴喷粪的混账!你居心何在?先是诅咒侯爷死,现在又污蔑侯爷的德行,你是不是受了别人的钱财叛主?”
关氏脸上常挂着的那抹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双眼满是怨毒的看着护卫头领,那里面的阴狠就像一条随时准备扑起来咬人致死的毒蛇一样,看得不少人对上她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然而在场所有人将欲出口的呵责在见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八个人从马车里扛下了一副棺材,棺材的口没有盖上,八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材放下,一股难闻的尸臭味道开始蔓延起来。
舒修和死去了将近九天的时间,就是一路上都用冰块让他的尸体不腐烂,可臭味还是弥漫了开来。
这股臭味刚刚蔓延开来,在场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已经隐在一旁的李太医,广平侯府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他也没有出声找存在感,只是当尸臭味出现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这股味道他可以确定的确是死了人。
第二个即时反应的,是江映蓉。她怀了孩子,对味道很敏感,这股臭味出现的时候,她的胃里瞬间开始翻腾,只是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不能呕吐,否则这辈子都会被关氏这个太婆婆和梅氏这个婆婆记恨。
她极力抚着自己的胸口,强自按捺住呕吐的念头,舒鸿煊一直在观察着妻子的状况,见她这样眉头皱的更紧,后来见到樱桃从荷包了掏出一枚手指大的小玉瓶,悄悄放在的江映蓉鼻子下给她嗅了嗅,江映蓉立时眉头舒缓了很多。
见妻子那边有樱桃照顾着,舒鸿煊放心下来,开始专心应付眼前的状况。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第一个冲向棺材的人是梅氏,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一个护卫扯开,自己趴在棺材边沿看着往里看,只是看一眼,就双目赤红的抬头看着护卫头领,
“你这个叛主的小人!你以为在里面放了一具什么都看不出的尸体,骗我们说这是侯爷,我们就会信吗?说!你究竟把侯爷藏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收了什么人的钱财,将侯爷关了起来,想让我们误以为侯爷死了?”
舒二叔是第二个走向棺材的人,他同样低头往里看,现棺材里只有一具只能看得出是人样的焦炭尸体,尸体旁边还有一把被劈黑的利剑,除此之外,根本无法从里面辨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舒鸿煊紧随其后,站在棺材边静静的看着里面的焦炭,他面无表情的,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死了一般。
然而他心中却充满着畅快的大笑,虽然早就得道消息舒修和这个人渣死了,当目下亲眼看到的这一刻,心中的畅意前所未有的舒畅。
该!活该!报应!这就是报应!
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报应能让他觉得舒爽了!哈哈哈哈!天打雷劈呀!活该!
面对梅氏的质疑和污蔑,护卫头领面色终于变了,先前关氏就说他叛主,他深知老太君是无法接受白头送黑头,体谅老太君舔犊之情,他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如今大夫人也口口声声职责他叛主,质疑他收了别人的钱财将侯爷藏了起来,这话里其实同时也有暗指他将侯爷暗害的意思,这样的污蔑他是不能受的。
护卫不力和叛主弑主是两回事,前者与后者相比较,性质完全不一样。
忠孝仁义,一直都是世人存活于世的行事准则,他身为广平侯府的护卫,领着侯府的月银,受着侯府的庇佑,却做出叛主的行为,暗害了主子,侯府就是将他当场格杀,官府也不会说一个字,而他的家人也会冠上“卖主求荣”的罪名,不说被世人唾骂,就是广平侯府对他们出手,也不会有人为他们说一句话。
叛主的人无论下场多么凄惨,都不会有人同情。
护卫头领就是不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也不能受了这个污蔑。
“夫人,这的的确确是侯爷,我们十二个人亲眼所见,绝没有叛主的念头,也没有暗害过侯爷,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对天誓,如果说的话有一个字是假的,宁愿承受世间最恐怖的惩罚。”
护卫头领原本想说若是有一个字是假的,就天打雷劈,话到了喉咙里,又默默的吞了回去,眼前正有一个天打雷劈的先例在,怕自己说出来在侯府主子眼里是影射侯爷的意思,最后话出口就成了这样子。
“你说这里面是大哥,为何大哥会成这样?”舒二叔突然问道。
章节目录 第477章 识时务者
其实这个时候,舒二叔已经相信大哥真的与他们天人永隔了,就像护卫头领说的那样,他们一共十二个人,如果真的是他们暗害了大哥,只要有一个人的口风不紧,就会连累所有人。
这些人又没有过命的交情,为何要联合在一起暗害他大哥?只要有一丝消息走漏,那都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更可况,既然暗害了他大哥,还有恃无恐的回到侯府,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大哥是他们的主子,一旦他们的恶行不小心被暴露之后,还会牵连家人,何苦来哉?
大嫂和母亲那话,不过是愤怒填满了脑海,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口不择言而已。
因此就算不想承认,舒二叔理智上也不得不相信,大哥的确是死了,可这究竟是怎么死的呢?大哥不是去祖地那边处理事情吗?又怎么会被雷劈死?
难道是大哥做了什么事,让先祖不满了?在祖地里显灵?
舒二叔将脑海里浮现的荒唐念头甩开,他大哥孝顺父母,敬爱妻子,有爱兄弟,疼爱子女,尽忠职守,是这个世间少有的好人品,又怎么会惹怒先祖呢?先祖见到这样的后人,欣慰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大哥遭遇不测?
“大哥不是去祖地处理事情吗?为何祖地那边的人没有跟着你们一起回来?”
舒二叔疑惑又不满的看着护卫头领,倏的他面色勃然大变,声音都提高了不少,“是不是祖地那边的人对大哥做了什么事?大哥会变成这样,是不是祖地那边的人做的?”
梅氏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知道侯爷出门是为了寻找青龙祥瑞,可侯爷出门太急了,事情的具体没有跟她说,只知道他此行的目的而已。
侯爷这么大的人了,身边又跟着这么多护卫,有事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哪怕就是找不到青龙祥瑞,也不会有危险,只把广平侯的身份亮出来,京城之外又有多少人敢对他不敬?
大儿子是中书舍人,嫡长女是当朝五皇子妃,作为两人的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为了不得罪舒鸿煊和舒嫣华,也不会对侯爷不敬。
原以为此次不仅可以翻身,回府之日就是位极人臣之时,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噩耗,梅氏悔的肠子都清了,早知今日,她一定不会让侯爷外出的。
跟着舒鸿煊来到前院的清纸,浑身哆嗦了一下,在听到侯爷遭遇不测起,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彷徨和害怕。
侯爷会出门是因为他的告密,不管侯爷到底是如何遭遇不测的,要是不出门,侯爷好好的在府里,也不会有事。他现在只祈祷侯爷不是因他之言出的事,更祈祷府里没有人知道是他的话让侯爷出门的,不然他纵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陪葬。
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老太君,被老太君阴狠的眼神吓得腿肚子都在打抖,清纸苍白着脸,低下了头,心中求神拜佛此事与他无关。
关氏听了儿子的话,脸色涨的通红,破口大骂:“那群没良心的畜生!阿和为了家族百年兴盛之计,才会不远千里奔波祖地为先祖排忧解难,那群狼心狗肺的人,竟然还敢毒害我儿!我要他们不得好死!我要他们给我儿陪葬!”
关氏的声音满是怨毒,她的脸上满是刻骨的恨意,大儿子出趟远门就遭遇了这样的不测,要不是被心中的一股仇恨撑着,她早就晕了过去。
护卫头领面上闪过了一丝为难之色,如今全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其他人的注视,这么明显的神情变化,又哪里瞒得过人?
舒二叔怒喝一声:“说!究竟是不是祖地那边的人对我大哥动手的?”
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同一个宗族,他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护卫头领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了,“侯爷他并没有去祖地。”
什么?
护卫头领这话一出,就是双目喷火的关氏也愣了愣,随即就把手边桌子上摆放着的茶杯抓起来朝护卫头领扔去,“满嘴胡话!你到底安了什么居心!侯爷明明是去祖地那边处理先祖墓葬之事,是不是祖地那边的人收买了你,让你给他们遮掩罪行的?”
护卫头领不敢躲,茶杯直接砸在他身上,水泼了他一身,茶杯滚在了地上。
“回老太君的话,小的没有说谎,侯爷带着我们出门后,并没有往祖地而去。”护卫头领就知道自己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可他说的却是真话。
“不去祖地?那你说说,侯爷到底带了你们去哪里,又是在哪里遭遇不测的。”关氏冷冷的看着护卫头领,明摆着就是不信他。
护卫头领沉声道:“侯爷带我们去了淮南道寿春郡寿春县那里,就是在那个小山村里,被天雷”
接下来的话,护卫头领没有说下去了,转而道:“侯爷带着我们出门,在那个小山村里似乎在寻找什么,那天我们在寻找,凑巧下起了大雨,来不及躲雨,碰上了电闪雷鸣
至于侯爷想要找什么,侯爷没跟我们说,只是让我们挖地三尺,只要挖到东西都要拿去给侯爷看。”
护卫头领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大少爷,发现大少爷眉目丝毫不动,就是听了寿春县三个字也没有反应,他心中深深的叹息一声,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对了。
侯爷逝去,侯府除了大少爷继承之外,别无他人,不管是他们想要在这次的罪责中逃过一劫还是以后好在侯府里为生,都不能得罪大少爷。
其实他这话里说的都是真话,侯爷的确没有跟他们说过要找的是什么,那天晚上也确实是下起了雨,并没有错,他只是隐瞒了那个地方是被大少爷的外祖家的人守着,侯爷是想盗取严家的东西,他句句话都是真的,只是经他这样一说,这里面就没有了严家的事,也没有了大少爷的事。
这番说辞是他们这群人回来之前就商量好的,他们都能想到,侯爷一逝,府里就是大少爷的天下,再说严家的事,不是引得老太君和大夫人与大少爷不和吗?
本来侯爷这事就做得不地道,他们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呢?大少爷和老太君他们终究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一段时日过后,他们和好如初,想起他们的话,认为他们在挑拨他们祖孙感情,吃亏的还不是他们?
章节目录 第478章 让大哥入土为安吧
护卫头领这番话说出来,清纸的腿肚子哆嗦得更厉害,好在这些年在舒鸿煊身边历练出来了,极力不让人看出他的不对劲。
舒鸿煊不动如山,就是护卫头领说出那里是严家的人守着,他也不怕,不要说那只是他外祖家,就是府里的人呢,住在同一个四方院里,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别人在干什么。
严家的人做什么,又无需事事跟他汇报,严家的生意还遍布天下,兴许那里是严家人想要做点小生意的呢?
真要把严家人说出来,名声遭受猜测的,只会是舒修和,那里是严家的地盘,你带着一群人去挖东西,这不是盗取别人的东西吗?
你跟严家是姻亲,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姻亲偷偷摸摸的来?你居心何在?
反正舒鸿煊一点都不怕,不过护卫头领没有将严家说出来,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护卫头领,这一眼平静至极,毫无波澜,却让护卫头领头皮一麻,越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说的很正确。
只是护卫头领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可在其他人听来却不同,这话怎么听怎么假,舒修和身为侯爷,要什么找不到,这世间很多东西只要有银子和身份,都能买到的,身份他不缺,银子他更不缺,哪里需要去什么小山村挖地三尺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