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胖哈/沧澜止戈
时间:2018-01-18 15:12:46

 
 
第109章 秦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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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炀之繁荣大概也就在节日的时候最为突显了,而且这种繁荣也能掩盖所有的糜烂跟颓相, 百姓们只会把自己一年中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灯节, 最能体现美好的就是那些玲琅满目的灯盏了。
  但景家叔侄显然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在酒楼中, 大抵多数人都喜欢坐在窗边, 而对聪明又喜欢掌控格局的人,窗边是必然的,以便观察外部环境。
  此时景霄就懒散坐在窗边, 把玩着酒楼老板送上来的奇玩物件, 景修恭敬站在边上,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叔是个传奇而邪意的人,年级小的时候不学无术, 十分阴戾,后来不知为何像变了一个人, 甚至从他父亲等人手中强夺了侯爷之位,敢反抗他的都进土里了, 不敢反抗的也日日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这样一个人却是一直都十分孤独, 身边不留人,对他们这些血脉至亲也凉薄得很,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对自己最小的弟弟也怨恨又惧怕得很。
  “小叔, 我不懂之前为何要对那许青珂……”景修的确不懂, 但他也是怀了莫大的勇气才敢问。
  “我不太喜欢回答蠢人的问题, 你得先让我看看你到底蠢不蠢。”景霄冷漠, 景修却全身冰凉,恍然知道自己一时贪图答案,却忘记这个人素来没什么耐心,也没有提携他的**。
  毕竟他也不是人家的亲儿子。
  景修手指微微曲了曲,道:“小叔联合太子设计许青珂,绝不是只为了判断她是男是女,毕竟此人是除却外貌绝美胜于女子,除此之外无一处像女子的,小叔甚少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所以目的绝不在于让太医王朴断她男女,而在于断她体弱,进而让群臣轻视他,也让君上打消重用之心。”
  “那你还有什么可问的。”景霄依旧漫不经心。
  景修低头,“但我猜不透小叔你为何要将太子牵扯进来,似乎……”
  景霄瞥了他一眼,“小聪明有,胆子太小,格局也远不如人。”
  远不如人,大概是拿他跟别人相比了,是许青珂?景修忽然有些不甘心。
  “看格局,许青珂异兵突起,言士郎跟御史大夫双败,权利中空,到时候只能是君上,钟元代表的阁臣跟我们侯府三方争夺,君上不肯看我们侯府继续做大,又不远让钟元掌实权有能力问相,就想扶持许青珂用她来分摊权利,也进而为他掌控。所以许青珂是需要对付的,但太子羽翼已丰,不肯听话,小叔是想敲打太子,将他重新绑到我们侯府这边。”
  “然后呢?”
  然后?景修一时沉默,这所谓的然后是他不能看破的。
  于此时,忽有人进来,递了一张纸条,景霄看了一眼,将纸条递回去让这人烧了。
  “刚刚太子去见了君上,你觉得这有意味着什么?”
  景修一愣,细思起来,忽然脸色大变,“难道太子竟!!这不可能,他难道不知道他可是我们侯府一力扶持上去的,这……”
  “有什么不敢的,霍家的人一向喜欢过河拆桥,为的是保全自己。”
  这话景修不敢接,只能问:“若是如此,君上岂不是对我们侯府越发……”
  景霄却是不怎么在意,微熏了眉眼,指尖将那上好的凝脂血玉把玩着,闻言反抬眼看他,“你再猜猜除了太子倒戈,还有谁倒戈?”
  景修这次就思考得有些艰难了,好一会儿后才说:“太医王朴。”
  “王朴?此人倒戈与否并不重要,他的手伸不出太医院之外,真的关乎切身性命,我不会用他,君上也不会用他,他的存在只作用于许青珂身上。”
  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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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爵”许青珂从桶中起身,水花从她身上流淌而下,赵娘子在心中默念几句阿弥陀佛,一边将衣服递过去。
  “秦姑娘父亲?”赵娘子有些疑惑,“秦爵爷原来不是在朝中中立的吗,为何会有倒戈说法,是倒戈向太子还是三皇子?”
  “太子跟三皇子那种水平还不至于让本朝唯一世袭罔替的爵府倒戈,秦府根基深,在朝中跟钟元为首的阁臣们关系极好,切跟宗室也有密切的关系,在民间声望也高,最重要的是秦爵孤守南部多年,保一方腹地,这样的根基让蜀王也不能忽视,但他也有软肋,便是秦笙。”
  赵娘子若有所思,“秦姑娘是世家女,就算秦家权势再重也很难摆脱选秀的命运,除非早已有婚约或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两种也势必会耽误秦姑娘一生,是下下之策,难道是秦爵爷为了保秦姑娘,所以对蜀王……”
  “原本忠于蜀国百姓的人,为了病弱娇宠的女儿,也只能偏向君王,将来君王跟第一军侯对上的话,若是短兵相接,秦府跟枫阳侯府必然要短兵相接。”
  “但今日蜀王不提秦笙的事儿,就证明秦爵让步了,否则秦笙势必要成为宫中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其实说起来蜀王也的确四面楚歌,底下群臣各为其主,真正的忠臣忠的却不是他,否则要用秦府何至于要对人家女儿下手。
  这般君王手段,也不知臣子心中该如何作响。
  许青珂系上衣袍带子,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论御人为自己所用,不择手段,不管他人死活,咱们的君上算是君王者中之最了。”
  赵娘子也十分赞同,“可若是如此,秦府那边……”
  “原本想着我要动一番心思帮她的,但既然秦爵已经下水,一些计划就得更改,但今夜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许青珂套起外袍的时候,赵娘子惊了,“怎的,公子您还要出门?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何须您出门……”
  许青珂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的明朗夜色,轻轻道,“就算无关那些事儿,今夜有一个姑娘因我的缘故遭了大难,我也是必然要去的。”
  这次赵娘子没有多问,因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可以轻而易举就让他人甘愿为之付出生死的人,偏她不自知,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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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从一华美府邸后门出,入夜色,跟府邸对面的繁华热闹背道而驰,它孤独又落寞得行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沐浴着月光星辰,绕了最不为人所知的偏僻小道,似乎要避开那些应灯节而高高兴兴出来游玩的人。
  但马车内的人撩开了帘子,看着前头隔了一条街的灯光,她默了好一会,于此时,这道上荒无人烟,她才能真正肆无忌惮得看着这偌大的皇城,这是蜀国人最渴望的纸醉灯谜之地,也是好权势者毕生想卷动风云的地方。
  可她来得无奈,走得寂然,她想了下,放下帘子,只有喉中即将流出的叹息。
  但她忽然愣了下,只因在帘子即将放下的时候,她看到了前头凉亭有一辆马车,凉亭中有人,那人似乎等了有一会,正静静看着她。
  景萱手指捏紧了帘子,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她魂牵梦萦的梦里,那个人也曾这样不远不近得看着她,就站在走廊里。
  以前她偶然看过一话本,男女情爱之浪漫不计其数,但其中有句话叫一遇郎君误终身。
  但那些女子都无怨无悔,她当时想真是可笑,现在却觉得……
  真的无悔。
  “公子”许青珂见到景萱下马车,在车夫跟随同的婆子惊讶的目光下,离着她七八步远,这样喊了她。
  公子?跟赵娘子他们喊她的意思是不一样的,更近于年轻女子对年轻男子的称呼。
  “萱姑娘”许青珂心中一时感慨,脑子里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眉眼便多了几分怅然。
  景萱听到她这么喊自己,握着手绢的指尖又往内紧了紧。
  进了凉亭后,她问:“大人不怪我是景家人吗?”毕竟之前是景霄对她下套,虽她不知其中阴谋,但也感觉到了凶险,于此,她就没有资格站在她面前。
  许青珂:“我素来不对别人有多要求,你我萍水相逢,因你的善良留我一宿,我也帮你一次,已经平了。但你察觉到景霄想对付我,冒险之下差人送信给我,这又是我欠你一次了。”
  景萱知道眼前这个人聪明绝顶,一国之内少有人能及,言语上是占不到便宜的,只能说:“公子总是有道理的,但大概我的冒险于景侯爷而言也只是小儿家家的把戏,反而给大人您惹了麻烦。”
  许青珂:“我的麻烦素来是自找的,跟他人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此行……”
  她一时沉默,这个姑娘破釜沉舟来了邯炀求自己一线生机,本凭着她的聪明跟样貌,是能勉强得一稳妥人生的,却终究因为那封信得了侯府的挂落,如今……
  “若我没有来邯炀,在那庄子里也不会寻一个男子勉强成亲,如今离开也一样,大人不必有负担。”
  她尽量轻描淡写,许青珂却不是一个会装傻充愣的人。
  “被送到庙里出家跟在自己的地方清净修行并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之前是以为不一样的,但这个人来了,她又觉得一样了。
  可这番话终究不能说。
 
 
第110章 花灯
  两人之间有一种夜一般的寂静。
  凉风习习, 街边的灯盏光火微微,随风轻轻摇摆。
  忽然,许青珂说:“走吧。”
  是啊, 也该走了, 景萱正欲告别, 却见这人已经走出凉亭, 下了台阶,回头看她一眼,“还等什么?我带你去逛灯节。”
  景萱一时愣松,是真的没能反应过来。
  许青珂站在月光下,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刚刚看你撩着帘子看,怕是许多年都没见过邯炀灯节了吧,左右我也没见过,走吧。”
  景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红,但……“公子不怕跟我牵扯上会惹人说是非吗?”
  她已经是要出家的人了, 许青珂跟她牵扯上只会碍了名声。
  她心有忧虑, 却得到许青珂再简单不过的回答。“我不喜欢管别人是非。”
  还需要犹豫吗?景萱自自己的母亲去世后,就再未受人庇护,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又极想顺从了自己内心的自私。
  所以她点头了,下了台阶,跟着这个人走过清冷又有些空荡的街道。
  绕了一个弯而已, 过了巷子, 她抬眼就看到了眼前满目的灯火辉煌, 也看到了人来人往。
  灯蕊的光透过好看的灯窗照映出花鸟虫等诸多画作,还有儒生们应商家所求写下的诗歌,各有千秋,各有风雅,还有诸多游戏,惹得一年到头为生计而奔走的老百姓们携家带口含笑游玩。
  景萱看到一男一女各自抓着憨态可掬孩童的手,提着往前走,那孩童甩着小短腿,笑声朗朗。
  她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也看到两个大人望向她们的善意目光,她实在忍不住笑了。
  “才看了几盏灯便这般高兴?看来你比我还要容易满足。”许青珂看着旁边的一些灯盏,她也是第一次看灯节,但她远不如身边这人那样容易满足。
  或者说她的心放着太多其他的东西,已经少有给开心挪位的地方了。
  “幼时母亲带我出来过一次,但已经很久远了,那时是第一次见到灯节,觉得甚为好看。”景萱随着许青珂往前走,融入红尘之中。孩童时是最容易开心的,也容易满足,而此时的她不过是回到了最初。
  “所以你是把我当你母亲了?”许青珂悠悠一句差点没让景萱懵成傻子,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被逗了。
  景萱一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许青珂,但又觉得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好。。
  如今这世道对男女大防虽然不是没有,但并不苛刻,尤是灯节的时候,只是如许青珂跟景萱这般出色的人物很少,因而多有人看她们。
  后头是车夫管家跟老婆子,两人都是景萱幼时从景家带出的人,又带回,最终又一起离开,不离不弃,但虽侯府威逼自家小姐出家,他们仍旧冒险让她享受此时此刻的欢愉。
  老婆子眼眶有些红,只在后面低声说:“夫人当年去世的时候,小姐才那么一点大,就被景家送走,我还记得她坐在马车上一直看着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今日离开的时候,像极了当年。”
  可也是不一样的。
  当年的不舍是居于一个刚失母的孩童对家的渴望跟被驱逐的迷茫,如今的不舍却是因为一个人。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怎会不知景萱心中所想。
  可他们都没想到许青珂会来,而且带着他们的小姐逛了灯节。
  “你看她们两人多般配,若是告诉景家那边,夫人当年……”老婆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管家脸色变了变,低声道:“你可千万别犯傻,小姐好不容易出虎**,可千万不能再入另外一个虎**,那事儿只能烂在我们肚子里!”
  老婆子缄默不语了。
  却见前头许青珂两人顿足了,原来是猜谜。
  对于探花郎来说,猜谜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许青珂站在悬挂在竹架上的花灯前,花灯前头挂着一幅幅灯谜,谁先猜中,这花灯就是谁的。
  景萱也学问不少,这些灯谜她自己便可以猜中,并不需要旁边人去猜,毕竟这灯节猜谜于男女之间也有隐晦的用意,女儿家最清楚,但旁边这人肯定是不知的。
  她不希望用这种心思来揣度此时的宁静美好,所以她瞧中了自己喜欢的花灯,猜中了,却是不拿。
  那店老板有些惊讶,又瞧着两人外貌不俗,便多问了两句:“姑娘不要嘛?这盏可是好看得很,您这般聪明,担得起它。”
  景萱摇头,“即将远行,这般美好的花灯随我去,可惜了,老板留着吧。”
  店老板看看她,又看看旁边静默不语的许青珂,暗道这肯定是芳心暗许美郎君,奈何郎君心不许。
  可惜了这温婉姑娘啊。
  “诶,姑娘好心肠,好人有好报,不如拿两个小灯船去河边放一放吧,有些心愿许一许,老天爷是知道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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