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垣看着苏阿细翻书,瞥了一下她的页码,“什么作业啊?”
“课后题。”
“给我抄一下。”
苏阿细看了眼老师,正在第一排查作业。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本推过去一点,没想到被江垣一把扯走。少倾,他又说:“那个……先借我根笔。”
“……”
苏阿细把一只水笔放江垣书上。
查到一半的座位时,江垣还在磨磨唧唧地看题。柳惠心吃着手里的三角饼从后门进来,喊了一声:“阿细我们坐前面吧,太后面我看不清。”
苏阿细回头“哦”了一下,她瞄了一眼江垣,“你快点抄,我坐前面去了。”
江垣头都不抬:“你走,书留下。”
苏阿细没辙,她只好再等了他一会儿,托着腮帮子看柳惠心往前面哪张座位走,结果一调头,就看到江垣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阿细瞪他:“快写啊!!”
江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衣服帽子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瓶,瓶里装着香蕉牛奶。他把奶瓶放在两人中间。
苏阿细没看。
江垣用手指轻轻地往她那边推了一下。
苏阿细仍然没看。
正在江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塞她手里的时候,他感觉到后背一热,身子下意识地挺了一下,回头看到脑门上睡出红杠的李清池正在无辜地整理头发,他看看江垣,又看看桌子上被自己手臂挥翻的一杯豆浆,尖叫着抽纸巾擦桌面。
江垣摸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后背。
于是,肃静的教室里只听见他杀气腾腾的声音:“李清池,我.操.你大爷。”
……
……
李清池桌子比江垣那排的高了一层,导致打翻的豆浆直接从江垣的领口灌了进去。
他把衣服撸上去,让苏阿细用餐巾纸给他擦一下背上的汁液。
苏阿细硬着头皮答应了,不过她捏着纸巾却没有动,“你再往上拉一点,我擦不到你肩膀。”
江垣干脆把衣服脱了。
苏阿细窘迫地把脸转到旁边:“你要脱衣服去外面啊,干嘛在这里耍流氓?”
“别废话行吗,坐后面又没人看见。”
“……”
她看着他白净的脊背,有点紧张,轻轻柔柔地擦拭上面黏糊糊的液体,擦得江垣痒兮兮的。
男生围观:“美女你好体贴哦!”
江垣扫过去一击冷眼,他把撂在桌子上的卫衣拿起来,突然起身,跟苏阿细说了句,“出去。”
苏阿细迅速地把书送到柳惠心旁边的座位上,“你跟老师说一下,江垣被豆浆泼了,我们去处理一下。”
“啊??”
“……意外。”
其实柳惠心“啊”的是她说的“我们”,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苏阿细已经跟着江垣出门了。
苏阿细去小卖部借了一块棉布小方巾,蘸着水帮他擦洗。
厕所的洗手池这边还有面大镜子。苏阿细头都不好意思抬。
“太高了,你蹲下一点。”
江垣撑着洗手台,微微俯身。
“这水凉不凉?”
“没事。”
他在镜子里偷看她。
苏阿细看到他背上红彤彤的一块皮肤,轻轻皱眉,这刚刚打出来的豆浆应该还挺烫的。她用温暖的指腹轻轻摸了一下他泛红的皮肤,江垣却因为她的动作太过轻柔而瑟缩了一下。
苏阿细的一根食指僵在空气中,在她收回去之前,江垣突然用食指勾住了她的那根手指。
锁扣一样。
两根缠绕在一起的指头,互相传递着体温。
苏阿细先放下,低头问,“英语复习了吗?”
“嗯。”
江垣每次凑到她耳边说出简单音节的字词的时候,都很迷人。“嗯”、“干嘛”、“什么”。苏阿细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不太习惯和男生过于接近。
江垣看了一下衣服上被豆浆撒到的地方,一块暖黄色的潮斑。
“这衣服很好看。”
“啊?”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哦。”
如果夸他衣服好看也算夸他的话,江垣现在很开心。
可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就被突然从男厕所里窜出来的两个人打断。
猝不及防地,苏阿细被其中一个人推了一把,稳稳地落在江垣怀里,他赶忙伸手接住。
恶作剧的男生得意洋洋地笑着溜出去。他们速度快得连苏阿细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她此刻的情绪完全被羞愧和恼怒支配。伏在一个男生的□□身躯上,她攥着他的手臂,脸蹭的一下就红透了。
他的胸膛暖暖的。
江垣避嫌,把她推开了。
接着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
过程中,江垣似乎看到,阳光底下的她,眼睛湿漉漉的。
衣服穿在身上,水渍贴着身体的感觉仍然很不舒服,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直接旷课去洗澡了。但是现在,他好像尤其珍惜和她待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
哪怕闹别扭,也是快乐的。
江垣淡淡地瞄了一眼那两个得逞的男生,“你们下次……注意分寸。”
“啊?你不高兴啊?”
“女神有脾气,得宠着点儿。”
李清池猫着腰溜过来道歉,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江垣把牛奶塞给他:“多喝牛奶,晚上睡觉别打把式了。”
***
下午睡觉睡过头,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四十了,第一节课两点钟开始,宿舍里几个人赶急赶忙地收拾了就走。
时间有点赶,教室还挺远的。
柳惠心说骑学校的公共自行车过去,白安安跟乔景表示同意,苏阿细迟疑了一下,“那你们先去吧,我去超市买下水。”
白安安“啊”了一声,“你买水来得及吗?”
苏阿细摇头:“没事。”
柳惠心说:“那行,你要是赶不上我们跟老师说一声,不让她记你。”
“谢谢。”
其实苏阿细压根不想买水,她只是……不会骑车。
哪怕迟到了,也不能让她们为难,这小车子,载一个人过去得多吃力啊。
算了,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在上课的人流中,苏阿细缓缓地往前抄着,突然从后面窜过来一个人,在她面前刹车,“带你过去吧,不然迟到了。”
苏阿细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江垣就推着车子,跟在她旁边。车轱辘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苏阿细又不想因为她害得他也跟着迟到,实在没办法,只好坐上他的后座,揪着他衣服。
江垣:“我说什么来着?”
“……”
他握着她的手腕,把手臂拉到自己的腰间,圈住了。
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他骑得慢了很多,问她:“你今晚有事情吗?”
“今天不是英语考试吗?”
“明天呢?”
“……怎么了?”
“一起吃饭吧。”
苏阿细脸贴着他的脊背,小声地说:“我要去面试。”
“面什么试?”
“学生会。”
“你加学生会了?”江垣的语气挺惊讶的。
苏阿细也很惊讶地回问:“你没加?”
江垣说:“期末测评的时候班委和学生会的职能分不能叠加,你加了也没用啊,浪费时间。”
“我朋友拉我去的,我拒绝不了。”
可能江垣这个人做事情的利弊都是算的一清二楚,可是苏阿细相信电影里说的,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她把这句话告诉江垣,可他却说:“那只是自我安慰。”
苏阿细想打他。
江垣又问了一遍:“所以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不要。”
江垣在楼下锁车,苏阿细从车上跳下来,赶紧先跑上楼了,他还非得飞快地跟上去,“不吃就不吃,你跑那么快干嘛!”
苏阿细面红耳赤:“要迟到了呀!”
两人前后脚进教室,班上的同学突然肃静下来,然后挤眉弄眼,发出调侃的咳嗽声。
江垣看了一眼黑板,上面写了一句话:“恭喜班长和团支书喜结连理。”
苏阿细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闷着头走,没有回头看。
江垣没表态,眼疾手快地把那几个字擦了,往自己位置上走。
他把课本拿出来,看着后排男生,小声问了一圈:“谁写的?”
众人拉出来一个男生垫背。
江垣笑笑:“借你吉言啊。”
他支着脑袋,回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要迟到了呀”,这种非常小女生式的腔调,让他无意识地扬了一下嘴角。
一本书砸到脑袋上。
江垣回神:“干嘛?”
陆铮隔了一张座位对他翻白眼:“傻啦,想什么呢。”
老师走进教室,江垣把书随意地往后翻到一页,手机垫在书本下,“没什么。”
“袁婧学姐刚刚过来找你。”
“找我干嘛?”
“她问你怎么不回她消息。”
江垣翻看了一下手机,袁婧发了一长段话,让他加部门的,他是真的一句都不想回。
但是想想,还是问了一下:“什么时候面试啊?”
“明天晚上。”
袁婧有点激动,又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好几条。
最后问一句:“你真的过来吗?”
江垣说:“嗯。”
老师突然抬头,看了看底下。
江垣握着笔,在课本上随手划了划。正好划出来一句鲁迅先生的名言: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看,水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太轻了,没有鼓槌好玩。
江垣把笔放下,看了一眼远处的苏阿细。
唉,就算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也不能忘了要当学生会主席的这个梦想啊。
他也想让在意的女孩子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样子。
课上,江垣收到一条信息,同班的一个叫韩先唯的女生发给他的:“班长你会架子鼓啊?”
江垣把聊天记录截屏给苏阿细看,问她:“你说的?”
苏阿细回的是:“没。”
他这种语气,让她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太给面子了。
江垣说:“哦。”
苏阿细真的要向乔景学学怎么骂人了,并且迫在眉睫。
江垣下课就被韩先唯拉住,他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那天下午江垣换了件三叶草的黑色夹克,结果被韩先唯拉到胳膊肘。
他害怕她没轻没重地把衣服扯坏了,才停了脚步。
韩先唯跟他说话笑眯眯的,“我加了吉他社,我们社长是学校乐队的吉他手,他说下周在海大有个音乐节要去表演,但是他们乐队鼓手受伤了,所以能不能……”
江垣:“不能,很忙。”
“哎呀又不占时间的。”
“我要面试,开会,做表格,整理文件,上课,打游戏,打球,看比赛,吃饭,睡觉,追女生。”
“……”韩先唯无奈地垂了下脑袋,“真的不行吗?”
江垣招架不住女孩子的低声下气,于是通融了一下:“让你社长加我。”
韩先唯恢复元气,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他。
江垣躲开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会架子鼓,你听谁说的?”
韩先唯激动地翻手机,找到小森林livehouse的官方宣传微博,“这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