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上什么课都是课,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
对。
***
学期过半,有几门课程有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要求交手机,但李清池没这个习惯,他也不是要靠作弊,但是手机不在身上就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考试中途他去了趟厕所,没想到那监考老师直接从考场跟他进了厕所。
监考老师是给他们上文学史的教授,之前因为在班级里跟李清池因为睡觉问题发生过冲突,所以时刻对他提防着。
李清池被吓懵了,扯着裤腰带就出去。
教授说:“裤子里什么。”
李清池掏出一团纸。
“另一只口袋。”
李清池手伸进去,就没拿出来。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他没再搭理,闷着头往考场走。
教授觉得颜面尽损,恼羞成怒跟在后面骂他。
李清池反而跟个老爷似的,吊儿郎当手插口袋,就不给你。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那教授跟到他位置上,去扯他裤子。李清池:“哎哎哎老师,您注意点儿影响行吗?这可是在考场呐!”
众考生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江垣默默地抬起了做卷子的脑袋。
在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里,大家都曾经期盼着在平淡的生活水波里掀起点儿波澜,比如考试作弊被抓这种事,在亲眼目睹的群众眼里就再刺激不过了,他们放下了笔,看得都热血沸腾。
多数人喜欢看老师和叛逆学生抬杠,比做题有意思多了。
然而在所有人听着老师对李清池破口大骂的时候,江垣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考场坐了将近八十人,不止他们班级的。
他只希望李清池能够立马安分下来,不要惹事。
然而事与愿违。
教授在面红耳赤地扒着李清池裤子三分钟以后,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总算被抠出来了。教授得意地没收掉他的手机,冲着李清池的脸哼了一声。他对着李清池的名字在考场签到表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叉。
李清池却变得严肃起来,他摔了桌上的笔,突然站起来对走上讲台的教授嚷嚷:“我没作弊,你凭什么收我手机?”
坐在前排的同学都忍不住调头看了。
教授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地跟他叫板,震惊完了,仍旧是嘲讽的口气:“把手机带到考场本来就是算作违规处理,你错你还有理了是吗?”
“那你偷偷摸摸跟我到厕所也太小人作风了吧……”
“李清池!”
这一声是江垣喊的,他继而又说:“别乱说话!”
作弊很严重,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的认错态度。
李清池咬着牙把卷子抄起来,没再跟这老头吵了,他拎着试卷就往前走。
几步登上讲台,把试卷在桌上狠狠地拍下:“老子没作弊!”
“……”
他说完,悠哉地往大门口走。
教授指着他:“你给我回来!!!”
李清池脚步一顿,点点头,听话地往回走,走到讲台边,把他的卷子重新抄到手上,沿着中间的缝隙,一点一点嘶嘶拉拉地向下扯,扯到一半的位置,猛然用力,一瞬间把整张纸撕成两半。对折一下,再撕。再对折,再撕。撕到没法撕了,他松手。
考卷的碎片被零落地散在整个讲台的边边角角,他在教授错愕的眼神里轻蔑地笑起来:“老、子、没、作、弊。”
他刚走出教室,江垣就跑到讲台上,把卷子一撒,然后跟着李清池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李清池走得实在是潇洒无忧。江垣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忍不了一时,可能就会招致大麻烦。
他追上去,质问:“为什么不交手机?”
“你交了吗?”
江垣摸了下口袋,心虚地摇头:“可我没去厕所。”
李清池哂笑:“不要紧,你就是去厕所他也不会跟你去的,他就是看我不爽。”
“我不是让你别冲动吗?你知道你现在撕试卷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李清池无所谓地摇头,又点头:“大不了……开除?”
“什么叫大不了?”
“哎你能别比我还激动行吗?开除就开除呗,我成绩这么烂,早就不想上了。”
江垣无话可说。
旁边考场窜出来一个监考老师的脑袋:“保持安静。”
“……”
李清池的事情势必会被教授告发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做不了实质性的主,还得上升到团委老师给主意,而监考的那个教授一口咬定李清池作弊并且对老师进行辱骂,情节严重,立当开除学籍。
李清池在宿舍给他爸妈打电话,说的南方方言,江垣一句都听不懂。诚如李清池所言,他替他着急也没有用。
班主任让李清池家长来学校解决一下,结果来不了。
江垣去办公室帮他求了一次情,班主任说:“这次真的不是我能做主的,毕竟开除学籍这么大的事情要整个学院老师开会做商量,如果他没撕卷子倒好说,现在教授那边是横竖不让李清池待着。”
不管有用没用,江垣去了一趟教授办公室。
老教授一人一间屋,阔气得很。
在他预备抬手敲门之际,听见里面的谈话声,谈话内容不甚清晰,但是江垣听得出来这些人的声音,是他们班的同学。
江垣搁在门板上的手放下了。
里面的人在笑嘻嘻地聊天。
聊到中途,李清池过来了,没问江垣来干嘛,只冲他甩甩手里的a4纸:“班主任非要我写检讨给这老头,说什么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有用吗?”
江垣看了一眼他的纸,难得字迹这么工整,这份检讨写的很用心。
他还没说什么,李清池已经把纸丢给他:“帮我给一下吧,我就不等了。”
他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开门,江垣转过头去,看见开门的女生回头对老师说:“老师您别气了啊,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女生的笑脸在看到江垣和李清池的一瞬间凝了一下,瞬间平复,冲着二人微笑。
紧接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几个女同学。
李清池拍拍江垣的肩膀:“走了。”
江垣等所有人出来,把李清池的检讨放到教授的桌子上,什么都没说,他注意到旁边的地上,摆满了水果和小礼物。
他甚至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是来帮李清池说话的。
那几天早晚自习李清池都没去。
这件事情还没有判定,但谁也能料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晚自习,江垣坐到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起身往讲台上走。
他拖了张凳子,懒散地坐下,脚踝搭在大腿上。看着手机,“说几个事情。”
玩手机地抬了抬头,做作业的放下了笔伸懒腰。等着江垣发话。
“今年暑假有两个支教活动,一个是四川,一个是西藏,具体通知我已经发群里了,有想报名参加的同学到我这里拿申请表,填好了之后还要准备下周去面试,面试要准备特长展示。这星期有学长学姐在报告厅做宣讲活动,有兴趣的也可以去听一下。”
看实际情况,有兴趣的人并不多。
江垣接着说:“这个是有活动分加的,而且分数不低,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尝试一下。不要你教学水平多高,主要就是教小学生一些很基本的知识……”
江垣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和支教有关的事情,眼见大家热情越发衰退,等所有人脑袋都低下去之后,他草草几句话收尾,然后站起来了:“大家把手里东西放一放,听我说话可以吗。”
众人很听话地抬起了头。
“有老师反应我们班最近逃课现象很严重,你们怎么回事?”
底下韩先唯跟他叫板:“还不是跟你学的。”
“班长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小学生吗?而且我该上的课还是好好上的,你自己有点想法行不行。”
“我靠,推卸责任!!”
“……韩先唯好样的,先帮你报个支教活动好好给你锤炼锤炼,去四川吧,西藏就算了怕你有高原反应……”他一边说一边拿笔在名单上写字。
韩先唯:“?????”
江垣又沉静少倾,才缓缓开口,这次比刚刚那段发言更沉重了一些:“这几天班上发生了一些事,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好传播的,新闻课老师第一节课就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一辨真假,二辨是非。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不要过分地添油加醋,坏事传千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有些同学已经开始讨好老师,我不知道这种做法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你这样做了,也是在变相地指责伤害李清池。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地理解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立场对任何一个人提要求,但是站在人情的角度,作为他的朋友,我自私一点,恳请你们在他还没有离开这个班级的时候,凭借平时朝夕相处的感情,对他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离开班级”这几个字抓着每个人的心脏,大家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江垣用笔尖扣了两下桌面,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个,昨天晚上,我的电脑放在自习教室找不到了,如果有人不小心拿错了,请你还给我。”
还有稀稀拉拉讲话声的教室因为江垣这一句话陡然一片死寂,而江垣的视线轻飘飘地在班上流转了一圈,照顾到每一个边边角角。
“如果有人知道是谁拿了我的电脑,请你让他还给我。”
29、一壶浊酒尽余欢「三」 ...
下课, 江垣嘴里塞了颗糖,等苏阿细从人堆里挤出来, 他过去拉着她。
下了楼到广场,两人挑了人少的地方走,苏阿细问:“你电脑被偷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可能江垣觉得说一次和说两次没什么太大区别, 但是苏阿细心里有了点小嫌隙, 她抿着嘴唇不说话。江垣见状, 拉了一下她的手, “没什么, 别往心里去。”
“自己东西怎么不看好了, 丢三落四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书也丢过,眼镜也丢过, 电脑又不是……”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不是我跟你妈一样, 你真的得把这些毛病改改,该记住的东西就往心里去,今天忘了这个明天忘了那个, 每天就知道玩,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随便糊弄糊弄好了, 你这样能干成什么事啊?”
江垣抓抓头发:“还是觉得你跟我妈一样。”
苏阿细背过身去, 一想到电脑这么贵重的物品被他搞丢,气都喘不上来,“服了你了真是。”
“每次我妈…哎哟江垣你要死啦都十二点了还不起床?起来了还不去吃早饭想什么心思呢?啊?让你出门带把伞都不记得??你妈说什么话都是耳旁风是吧??你嘴里逼逼叨叨说的什么东西啊还敢顶嘴是吧不得了不得了来来来到你老娘面前来说!”
听他捏着嗓子学妈妈说话, 苏阿细在旁边捂着脸笑,笑了一会儿,她还得批评他:“你别跟我这儿用你妈转移视线,遇到事情就要解决好吗?”
江垣点头如捣蒜。
苏阿细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告诉他:“自习室外面走廊有监控,你可以去保安室调一下。”
江垣不点头了,想了想:“唉,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多大点事,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我电脑里也没什么东西啊。”
“明明可以解决的事情你非要说算了吧,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子为所欲为吧。居安思危你知道吗?你现在有钱不代表会有钱一辈子,但是有的坏习惯养成了就真的一辈子都改不掉了,你这样铺张浪费只会以后自食恶果,到时候你爷爷,你爸爸也救不了你。”
“哇!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怎么就铺张浪费了啊?电脑又不是我扔掉的!”
苏阿细不想跟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