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沙发上,手里还翻着那本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头也不回地应道:“开家面包店吧,还能接订单做点蛋糕什么的。”
萧燃不过随口问问,没想她还真有了打算。回头看去,他好像发现了缘由。
那本书,那本褐色封面的书,书名就叫《面包大师的风采》。
关于这本书,萧燃其实也瞄过几眼。名字叫得像某个人的传记成长史,可实际上里头基本都是烘焙小技巧。本以为苏幕之不过是想钻研一下给自己做早餐面包,没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个。
“那,我们就开一家吧?”
她答得很随性:“好啊。”
然后,就没了下文。日子照常无聊过,可萧燃却已经偷偷地在替她挑选门店。只不过,苏幕之还不知道。
今儿起得晚,萧燃也就没有出去跑步。他刷了个牙,洗了个脸,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嗒地一声关上。他知道,这是苏幕之回来了。
可回家是一回事,她脸上惶恐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了?”萧燃走过去,措不及防地就被佳人扑了满怀。她在抖,抖得很厉害,像是在外头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慌得连呼吸都急促了很多。
“萧燃,我得和你说件事……”其实苏幕之一直都想说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切入这个话题。转头想想又觉得对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于是最后就没开口。
可她都还没说出关于那件事的半个字,萧燃也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别着急,门铃就响了。
“叮咚——”
第一下。苏幕之慌张地松开他,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一样着急地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萧燃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怕什么,有我在呢。”
“叮咚——”
第二下。萧燃把她拉到身后,手依旧与之相扣。他感觉得到她手心的冷汗,但这反而让他有了要保护她的勇气。
“叮咚——”
第三下。余音还没完,外头就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叫骂声响了起来:“苏桐,你给我出来!翅膀硬了就不认妈了是吧?你这狼心狗肺的蹄子,吃白饭的白眼狼!”
苏幕之的身子一下就僵掉了,手也顿时冷却。那话骂的是她,可萧燃的火气也点上了,还浇了一把滚烫的油。
打开门,他冷漠地扫视了一下外头站着的一男一女,漠然道:“不知道两位找我老婆有什么事?”
那中年妇女明显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倒是那个男的先开了口:“什么?桐桐已经结婚了?”
“两位是?”萧燃知道他话里的桐桐指的就是苏幕之,但语气依旧生硬,没有半分松懈。
苏梧有些焦急,眼睛止不住地想往屋里瞄,却被眼前这个一米八五有余的高大男人挡住了视线。“我是桐桐的哥哥,这是我妈。”
中年妇女却不吃这一套,鼻孔里极大的一声冷哼,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找了个有钱的男人,了不起!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妈!”苏梧也听不下去,伸手拉了自己母亲一把,却被后者用力地甩开。
“你别管,好不容易给追到这白眼狼,今天一定得把帐给算清楚了。”
萧燃冷笑:“大妈的成语学得不错啊。”
听出他是在讽刺自己,中年妇女顿时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指来,却因为身高没能指着他的鼻尖,只勾到了他的肩膀处。“你老婆算是个什么东西!活活一只狐狸精养在家里,也不怕窝里臊!她当年有那么狐媚劲儿勾引男人,今天怎么没个皮脸出来见人呐?”
“空口诋毁,我们已经可以法庭上见了。”要不是他不打女人,不然这个欧吉桑肯定已经毁容了。骂谁都可以,这么骂他的幕之,呵呵,我们走着瞧。
“哟,还法庭呢,谁信啊!”苏母瞪大了眼,倒像极了一只大□□,气得两颊鼓鼓的。
他依旧笑着,笑得很邪:“大妈嗓门这么大,门口的保安都能听见,还怕没有人证?”
苏母顿时闭了嘴,依旧瞪着他不肯挪眼。
“我老婆是曾经被你们家领养,但现在已经取消了领养关系,证明书就在我屋子里。”说着,萧燃阴恻恻地扫了他俩一眼。“自从上了大学,幕之一直是自费供自己读书,没有拿过你们家中半分钱。而且毕业后还会把薪水打给你们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听到这话的苏梧大惊,他扯过母亲的手,忍不住质问道:“妈!你一直和我说家里有给桐桐生活费,怎么是桐桐一直给家里打钱?”才问完,他就明白了。“爸身体不好没有工作我理解,但是你不工作就拿着桐桐的薪水过日子,你怎么可以……!”
苏母大怒,转头来咆哮道:“没有这些钱,你在外头能好过嘛?”
这就是了,要不是因为苏梧在外留学的花费大,苏幕之也没那个义务省吃俭用地打那么多钱给他们家。
“妈!”
“哼,我和这小狐狸精没完!这次见不到,我下次再来!我就不信你能在这屋里躲一辈子!”说完,苏母就气冲冲地下楼梯去了。
苏梧看起来很失落,也很难过。他看了楼梯一眼,又回来问了一句:“我能见桐桐一面么?”
萧燃很决绝地站着。“她不想见你。”
“可……”
“麻烦你以后不要叫她桐桐。幕之是我老婆,我怕不知情的人听了误会。”
苏梧的眼神暗了暗,绝望地喃喃:“那好吧……”
原来在他去留学的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家里瞒着,苏幕之又联系不上,他又怎么会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事!
“替我和桐……幕之……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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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之的情绪很稳定,至少他在的时候很稳定。她正忙着从衣柜里找着什么东西,翻了很久。
自从他们一起住之后,家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多了不少。
五分钟后,她拿着那把破旧的翻盖手机回来了。开机,又把手机交到了萧燃手里。
“手机里有一段录音,当时不小心录下来的,我一直没删。”吸了吸鼻子,苏幕之又陷入了沉默。良久,她才继续道:“萧燃,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是今天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当年苏幕之被苏家领养,本来是一件好事。而且家里的人对她都很好,除了苏母有时候脾气急躁了一些,但总体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一直到苏梧出去留学,她高三那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甚至于令人恶心的事情。
那个午后,苏幕之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学校。那天苏母的哥哥,当时还算是她的舅舅,来家里做客。这个舅舅很年轻就没了老婆,一直在外头拈花惹草,一身的风流债。可那会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舅舅早对她起了歹念。
就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那头狼从后头扑了过来……
“我用烟灰缸砸破了他的头,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手机,就把那时的情况给录了下来。可他却恶人先告状,跑到苏妈妈那里去说是我勾引他先。苏妈妈信了,毕竟是自己的哥哥,而我只是一个养女……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停,我也不敢当他们的面把录音拿出来,就只能躲到了学校里。”
可即便苏幕之躲到了学校,苏母也追到了学校。大学的时候,她曾经在课室门口大骂苏幕之,害得后者差点辍学。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已经不单单是阴影那么简单了……
那天晚上苏幕之很早就睡了,萧燃在旁边哄了很久,才见她踹踹不安地闭上眼。
他戴上耳机听了那段录音,气得差点没把手机扔下楼去。苏幕之嘶声力竭的尖叫声一直在他耳边循环,连带着还有早上那个疯女人的叫骂。
疯女人……萧燃冷笑。之前还找到孤儿院里去过,连发了疯的狗都没这么执着的单咬一个人。
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怎么解决了。
拿出手机,翻到了早上那个男人留下的电话。按下拨通,等了三秒,他开口:“喂,我是幕之的老公。我想请你母亲接一下电话,麻烦你了。”
那边传来递电话的声音,贴近后是那个尖锐刺耳的女声:“哟,我该称呼你什么啊?”
萧燃吹着冷风,语气也很冷静。“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五百万加你哥哥坐牢。二,身败名裂,你们家里的所有人,包括亲戚,都没法在国内找到正式工作。”
“呵,你有哪个本事再说吧!”
“我这里有段录音,不介意你听一下。”说完,他悄悄把阳台的门关上,免得声音传到了屋里去。按下了翻盖手机的扬声键,那个恶心的男声黏糊糊地响了起来。“怎么样,听到了吧?”
对面的人顿时慌了,似乎有些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你、你,你不可能那么做!”
“能不能,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他邪笑,“选第一个,我会给你一笔钱,就当是感谢你家高中三年对幕之的照顾,后面怎么样我也不计较了。至于你哥哥,我会让人把他弄到去牢里蹲个十几二十年,不会对你儿子有什么影响。甚至于,我还能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职位。”
电话的那头沉默。
“至于第二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萧氏财团?”
听声音,那个疯女人应该是已经吓得跌坐在了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虽然说萧氏已经不干了,但人际关系还在。哦对了,你应该听过巨鼎企业的CEO裴志远吧?他是我舅舅。”
在这个城市里,谁都知道不能惹姓萧的和姓裴的。
他们掌管的市场之大,那不是靠数字能够清楚估量的。而且,商人总与上头的有所来往,用些手段不过是平常事。
“怎么样,想好了么?我给你三秒……”
萧燃舔了舔嘴唇。
“三……”
“二……”
“一……”
第59章 婚礼
婚礼的场地定在了城郊的一间天主教堂里,没有气球和鲜花,也没有过多的来宾,甚至连裴柯的父亲都没有到场,只有曲谣欢的妈妈感动得大哭不止。
苏幕之当了这次婚礼的伴娘,而伴郎也无疑就是萧燃了。当看到她穿着白色小礼裙,头戴花环地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萧燃激动得大半天没平复下来。
其实一切都很好,雪也停了,满地银沙。该来的人也来了,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亲朋好友,总共还不到五十个人。
可这里头的人,还少了一个。
昨天唐娇给苏幕之打了个电话,接通时前者已经快要登机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语调缓和地和苏幕之道了别,却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
或许唐娇回会美国去,去到她的家人身边,那里的人会给她温暖。
挂断电话的时候,苏幕之才想起了唐娇的电话铃声改了,改成了一首粤语歌。头一次响起的时候,苏幕之便记住了里面的歌词:其实我无虑挂被爱恋便满足,一向幸福。唯独我盲目爱没有考虑太多,不够成熟。
找到这首歌后单曲循环了很久,直到只要钢琴前奏响起,她就会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本来伴娘是有两个的,如今只剩一个。
婚礼开始时,曲谣欢被挽着秦轩的手,踩着教堂里的红毯走向神坛下等待的人。裴柯穿着名贵西装,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已经做好了要承担一世的准备。
拿着小捧花的苏幕之在后面缓缓跟来,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她也不例外。可不知为什么,当新人对彼此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她却有些不知是喜是悲。
订婚戒指换成了镶着钻石的婚戒。
什么都结束了,也什么都才开始。
回去到休息室的路上,曲谣欢还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幕之,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穿过婚纱,走过教堂,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苏幕之回以一笑,却迎面递来了一束捧花。“我刚刚没丢,只想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