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脏了不能再睡,找不到新的,她只好扯下来,把柜子里的另一床被子铺上去。做完这些后,路檬还是满心别扭,便给倪伽打了通电话,不料接电话的却是季泊川。
听到季泊川毫无顾忌地说倪伽在洗澡,跟他从小打到大的路檬冷哼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找不到人倾诉,路檬为了压制住失落感,只好开了局游戏,刚打了三分钟,房门被竟被卡刷开了。
见进门的是裴湛,意外之余,只穿着上衣,光着一双腿、趴在床上打游戏的路檬立刻坐了起来,缩进了被子里。尴尬归尴尬,看到他折了回来,路檬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裴湛见状没忍住,嗤地一笑,把左手拎着的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取出里头的蜂蜜水递给路檬:“解酒。”
……所以他还以为她醉着?既然想不出该说什么,装醉倒是挺不错。
路檬接过蜂蜜水,喝了半杯,冲裴湛笑了笑:“谢谢,我的头还真有点晕。”
“我看过说明书,越早吃越好,会有点副作用……”裴湛没接纸杯,又递了一盒药过去。
看到路檬红着脸拆药盒,顿了顿,他又说:“对不起,责任完全在我。”
虽然觉得那句“我会负责”很土,犹豫了片刻,裴湛还是低声说了出来。
路檬没做声,直接躺进了被子里。虽然还是喜欢他,可她却不愿意对他负责。
折腾了一天又喝了酒,路檬早就倦了,将要睡着的时候,被子忽而被掀开了,见裴湛躺了进来,她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
“你干什么?”
“睡觉。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
“我刚刚买药的时候好像被人认出来了。”裴湛随口扯开了话题。
“那怎么办?”说完这句,路檬再次拿被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路檬这副羞涩怯懦的样子惹得裴湛满心怜爱。他哭笑不得地想,一个钟头前满不在乎地喊“十八岁都没关系”的难道不是她?离开茶水间的时候那么趾高气昂,这会儿却动不动就脸红,他当她多厉害,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裴湛关上顶灯,躺到了路檬身边:“明天你跟我走,出发前我要先去医院,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回来后一起吃早饭。”
路檬没回答,她刚想让他再找床被子,又记起另一床被子被自己铺在了身下,只好忍耐下去。裴湛试着碰触了一下的路檬手,等了片刻没见她反抗,便干脆握住了。借着地灯的光,瞥见路檬委委屈屈地扁起了嘴,裴湛的嘴角弯了又弯。自“余柠”离开后,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了。
挨得近,食髓知味的裴湛再次有了反应,他有点后悔没在药店买另一样东西,又觉得就算买了,以路檬这画风突变的状态,也不会答应他。裴湛觉得难熬,一时想现在就出门买,一时想回自己的房间睡,一时又怕得寸进尺会惹恼她,一时又舍不得离开,辗转到凌晨两三点,他才睡了过去。
看似安安静静、连身都没翻过一次的路檬其实失眠了一整晚,裴湛这表现,是准备同她和好吗?可她并不想。她还喜欢他,这一点没法否认,但并不愿意再同他在一起。
裴湛对她影响太大,她摸不透他的想法,情绪却完完全全被他左右。前几日他理都不理她,她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又发生了今晚的事,以为他就那么走了,她难过到差点哭出来,待他折回来,她又马上高兴了起来。
这种忽悲忽喜的感觉很不好过。世界大生命长,她有太多想做的事,怎么会甘心让自己困在一段驾驭不了的感情里。
无论对于裴湛还是她来说,今晚都只是一个意外。走出裴湛的阴影那么那么困难,她不愿意为了一个意外,再次糊里糊涂地开始。她需要时间想明白。
于是,隔日裴湛一离开,整夜未睡的路檬就匆忙收拾好行李逃走了。同行的乐手并不需要跟裴湛和司裴去受捐学校,皆是自行回去。因此见她拖着箱子离开,无人奇怪。
不料退房的时候,路檬却遇到了同样拉着行李箱的司裴。
“你不是要跟裴湛一起走?”
“不是啊。”
她还没决定好去留,需要时间冷静,可无论乘高铁还是飞机,要不了多久,裴湛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只有跟着司裴的车去山区才最安全。
“司老师,我和裴湛让您选的话,您会帮谁啊?”话一出口,路檬便觉得自己不该问,哪有帮着外人瞒堂弟的道理。
记起裴湛昨晚的不知好歹,司裴想也没想便说:“我当然帮你。”
“唉?”
一个是乖巧听话的学生,一个从小就不会好好说话、欠缺人生教训的弟弟,帮谁不帮谁,根本不需要考虑。
于是,一个钟头后,当裴湛打给他,问他知不知道路檬下落的时候,司裴看着正开车的路檬说:“我走得早,没见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晚安-3-
下一章表白,正式在一起
最近杂事特别多,傍晚才能开始写,所以更新时间暂时改到晚上十一点,明晚见-3-
第52章
“司老师, 裴湛知道后,会不会生你气?”
“让他气去。对了,你为什么躲着他?”
“有那么点原因……” 路檬哪敢说实话, 支吾了好一会儿。
看出路檬的为难, 司裴没多问, 转而说:“昨天的事儿他冲你发脾气了?他的做法虽然蠢了点,出发点却是好的。”
路檬回忆了一下, 摇头说:“发脾气倒是没有,就是板着脸训我没脑子。”
司裴摇头笑笑:“他从小就这样,不会好好说话。你上次说小的时候很喜欢他,你都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长得好看啊。”这句话脱口而出后, 见司裴露出诧异的神色,怕给他留下肤浅的印象, 路檬想了想又补充道,“中学的时候他打架很厉害,骑摩托抽烟的样子很帅。”
“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裴湛拒绝人的态度再恶劣,追他的女人都前仆后继, 仅仅是因为好看的脸和叛逆别扭的性格?司裴完全理解不了路檬们的审美。
“司老师, 你喜欢西西姐什么?”
司裴不习惯回答这种私人问题, 可同样的问题他刚刚才问过路檬,顿了顿,只好说:“忘记了。”
“我好奇是因为西西和你之前的女朋友都不同。你之前的女朋友都是那样的。”
“哪样?”
路檬刚想说“成天端着”,又记起司裴也是这种绝不吃苍蝇馆子,鞋子永远纤尘不染, 讲话慢条斯理、一句粗话都不说,外表华丽、只适合供着的类型,便改口道:“优雅的气质淑女。”
司裴刚要讲话,手机又响了,还是裴湛。
“你帮我给路檬打个电话,让她立刻联系我。”
“如果她不愿意接你电话,我打有什么用。”
“她不是最听你的话?”
“她愿意听我的话,是因为我从不强迫她。”
裴湛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北京的那次他还疑惑为什么“余柠”能消失得那么彻底,这次却完全不奇怪了,从朋友圈看,路檬的朋友一大堆,去哪个城市都有人当地陪,不想乘飞机坐高铁,轻而易举地就能借辆车开回去。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都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他生性孤僻,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也就两三个,无论大小假期,都习惯一个人待在家里。就连裴赫住过来,他也不胜其烦,碍着是自己表弟才不得不管。而路檬,恨不得夜夜笙歌。
她明明是过去的他最不喜欢的类型,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放不下。裴湛满心颓丧,可哪怕连话都不想讲,也要按原定计划去该去的地方。
两所学校的揭牌仪式是同时进行的,隔了两天,裴湛才再次看到路檬——在司裴那边发的通稿的照片中。当天晚上原本的安排是由他为当地的中小学生演奏,因为右手伤了,他另叫了一位乐手过去,本想留下助阵,看到司裴和路檬并肩站着的照片,他交待过乐手便提前离开了。
裴湛赶到的时候,司裴这边的钢琴公开课刚刚结束,镇上的几位领导和校长请他们吃饭,知道司裴不喜欢跟外人喝酒,又怕他的拒绝会被热情的本地人误会为瞧不起人,路檬不顾司裴的反对,替他挡了一杯又一杯。
从饭店出来,见到停在狭窄的路上的那辆硕大的越野车旁立着熟悉的高个男人,路檬仰头看向司裴:“司老师,我才喝了半斤怎么就醉了?”
司裴看了眼面色不豫的裴湛,问:“你不舒服吗?前面好像有个小药店,不知道有没有解酒药卖。”
“我没有不舒服,头不晕、胃也不难受,可是出现幻觉了,我看到裴湛了。”
“……”
“……”
裴湛熄掉手中的烟,快走几步扯住了路檬的胳膊:“你又喝酒了?”
虽然只是微醺,酒精也能让人反应迟钝,路檬呆呆地看着裴湛,一时间还以为他是自己的幻觉。
司裴想挥掉裴湛紧抓着路檬的左手,他却怎么都不放。司裴只好说:“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反应过来后,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裴湛脸上的不悦神色,路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才隔了两天,她还没做好面对裴湛的准备,便拽住了司裴的袖子,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委屈屈地望向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不行吗?你看你把她吓的。”
“就她这胆子,我能吓到她?”
路檬谁都不理,单听司裴的话,同样的,周围的人里,也只有司裴真心相信她会被裴湛吓到不敢说话。
裴湛无奈地一笑,率先松开了手,不看堂哥只看路檬:“咱们能聊几句吗?”
知道躲不过去,路檬便不再扮可怜,松开司裴的袖子,冲他挥了挥爪子:“司老师,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和裴湛哥聊两句就回去。”
知道堂弟脾气差,司裴犹不放心:“我不累,你们说你们的,我在旁边等着。”
裴湛看向路檬:“我是不介意被他知道,你那么崇拜他,也不会介意的,是吧?”
“……”这人实在太坏了,路檬只好朝司裴傻笑了一下,婉转劝他离开,“司老师,您还是先回去吧。”
司裴有点意外:“你不是不想见他吗?”
裴湛一脸不耐烦:“我能把她怎么着?又不会揍她,你别墨迹了,赶紧走。”
两天前是“你吵死了”,两天后是“别墨迹了,赶紧走”,他这个弟弟真是越活越回去,自觉在学生面前失了面子,一贯温文尔雅的司裴用手点了点堂弟,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对路檬说:“裴湛要再冲你嚷,你就打电话给我。”
路檬乖巧地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腹诽,什么叫能把自己怎么着,做了那么出格的事儿,再说这话,不觉得亏心么?
司裴一走远,受不了裴湛瞪视的路檬就缩着脖子说:“好冷好冷,我们去车里说。”
“不去,吹吹冷风能解酒,我不想和醉鬼说话。”
裴湛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激起了路檬的逆反心理,她不再愧疚,裹紧大衣,满不在乎地问:“小裴先生,请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见堂哥一走,路檬立马变了脸,还学其他人叫自己“小裴先生”,裴湛更觉愤懑,又不想把关系闹得更僵,便摸出打火机,侧头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强压着火气心平气和地说:“那天早上你为什么走?还拉黑我的号码?”
“不为什么,这是□□。”
裴湛被她噎得隔了几秒才说:“那天晚上是我的责任,可你也……也没有反对,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嗯,我是清醒的,没醉。”
“那为什么一觉醒来就翻脸?我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愿意和我不想理你有什么关系?咱们本来就连朋友都不是。”见裴湛皱眉,路檬笑了笑,“你不也是想不理我就不理我?别总摆出一副我渣了你的样子,比起以前的你,现在的我好一千倍都不止。”
“我不理你那都是以前,咱们只说现在行不行?”
“什么以前,你前两天还不理我。”
“我哪有。”
“你没有吗?一会儿我不回复也微信短信发个不停,一会儿看都不肯看我,你这么阴晴不定的,我不想费神猜来猜去,干脆不理你了也不行?”
“前几天我不看也不联系你,是怕情绪被你左右,影响到工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活动,我要为大局负责。”
“我能左右你?”
“怎么不能,因为你随口说的一句话,我带着一堆人舍快求慢乘火车。今天也是,看到你的照片,我连半天都等不了,撇下安排好的活动就直接过来了。”
“为什么啊?”路檬傻掉了。
“你说呢。”
路檬定定地看了裴湛好一会儿,忽而一笑:“裴湛,你该不是真的喜欢我吧?”
她的眼睛太明亮,裴湛竟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你的手还疼吗?怎么绑上夹板了啊?”
这跳跃的思维让裴湛摸不着头脑,随口说:“正常扭伤是不需要的,医生怕我再忘了自己的伤,说绑上保险。”
路檬拉起裴湛的左手,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颊:“你饿不饿?这边有家面馆还不错。”
她的转变太大太快,经过了茶水间和前天晚上的先暖后冻,裴湛不敢贸然高兴,抬起被她牵着的左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镇没有路灯,离开挂着霓虹灯的餐厅,光线更加昏暗,裴湛看不清路檬的表情,可从声音里都能听出她的雀跃:“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怕真的不理你了,你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