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可不是啥拿得出手的。”左成才接嘴道。
左单单翻白眼,“叔,你这么想可不对,你说咱要是把这些野味收回来,自己加工一下,熏干了,再搭配点水果,用竹篮子包一下,你说这一个能卖多少钱?”
左成才脑袋一亮,似乎有某些东西要喷涌而出一般……
左单单眯着眼,伸出三只手指头,“就这,没三块钱,我肯定不卖。”
听到这个数,左成才眼睛发亮。这买一只野味可不花不了几毛钱,编制篮子的竹子也不用钱。一个就赚两块钱呢。要是十个,一百个……
左成才的心都开始颤抖了。随即又想到啥,脸上黯淡下来,“可咱没水果啊。”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知道这光是野味还不成。要是搭配点平时不好买到的水果一块儿,那一篮子放在一块儿才好看呢。有肉有果,多好看啊。可这水果可不好找,现在粮食都不够吃呢,哪里来的闲工夫种水果,前几年有个生产队种果园,差点儿把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给饿死了。还是国家的救济粮给不上这漏子了。为了这事儿,那公社书记都直接被送到农场去接受改造了。后来他们这附近就再也没听说哪个生产队种了水果了。
左单单嘿嘿笑,“叔,你还不信我?我要是没找到货源,我也不会来和你说这事儿了。水果的货源我也找到了,我和人都约好了,等咱这边熏肉准备好,人家水果直接从省城寄过来。都是苹果,品质好着呢。”
“我的大侄女哟,我说你这咋这么能耐呢?!”左成才激动的不知道说啥了。
左单单摆摆手,满脸郑重的看着左成才,“左成才同志,你现在对咱们的行动有信心吗?”
左成才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的,“要真能找来水果,咱还有啥怕的。”
于是两人商量分工问题。这次左成才负责去山下屯那边收山货野味,左单单负责去联络水果。买家左单单这边负责,至于运输问题,则由左成才负责。前期启动资金,左单单拿二十,左成才拿十块。两人还是按着四六分。
左单单离开的时候,左成才红光满面的,走路都像飘。
左成才现在已经把他的亲侄女当做命中贵人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总是这样那样的发不了财,肯定是财运不行,得遇着贵人提携,才能发财。而左单单这个经常带他挣钱的人不是贵人,那谁还能是他的贵人?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对亲侄女太小气了,上次挣钱了,啥都没给自己子侄女买呢。嗯,等这次挣钱了,他也买一直大野鸡,把鸡头给单单留着。让单单也以后干啥啥出挑。
左单单回到家里,李惠和左大成都在等着她回来,锅里的鸡肉一口没吃。见左单单回来了,李惠才去锅里给闺女盛肉。
香喷喷野鸡肉,闻着味儿都让人嘴角生唾了。特别是对好些时候都没能吃过荤菜的一家三口来说,这野鸡汤简直是人间美味。
还剩下一个鸡腿和两只鸡翅,李惠直接放到左单单的碗里面,然后又另外挑了几块好肉,盛了汤,满当当的一大碗。
左单单将鸡腿挑了出来,“我吃鸡翅膀就成了。我爱吃这个。”鸡翅膀多嫩啊。她打小就喜欢吃鸡翅膀。而且奶奶打小就和她说,做人要知足,别啥子好处往自己身上揣。“爸妈,老太太的那个鸡腿,是你们孝顺老太太的。这个鸡腿,是我孝顺你们的。你们可不能让我不孝顺。”
这话说的左大成和李惠又高兴又感动。当爹妈的,谁不想自己孩子孝顺。左单单这话让他们觉得比吃了多少鸡腿都舒坦。
一家三口正喝着汤,屋后又传来了吵闹声,徐凤霞又开始嚷嚷了,“还有没有天理了,资本家的闺女吃起了肉,咱这贫农家的闺女倒是喝不上汤了。”那香味她老早就闻着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老二家里给她送。
左单单家里这边还没反应,老太太那边已经嚷嚷起来了。估摸着还是趴着院子上面喊的,声音挺亮堂。“徐凤霞,你要是不想过就滚回你们老徐家去!吃肉咋了,我还吃鸡腿啦,有本事你啥时候孝敬我吃根鸡腿。”
“妈,我不是说你。”徐凤霞的声音就低下来了。她现在都把她嫂子个得罪了,连老徐家的大门都进不了,咋滚回老徐家去。
左奶奶哼哼两声,“甭管说谁都不成,吃肉咋了。老二家里吃肉是有本事。你有本事自己吃肉去。我给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婆,就没吃过你一块肉。就吃个鸡腿,你还在那吵吵嚷嚷的,想气死老人是不是?”
徐凤霞就不敢嚷嚷了,只是心里觉得老太太咋就这么偏心。啥都护着老二家里。吃肉有啥了不起的,咱也去买去,可不是买不起。分家的时候分的五十块钱,她可还没动呢。
左单单看着左奶奶这战斗力,觉得那只鸡腿给的还是很值得的。毕竟要人办事,咋样也要给好处不是?老太太是个实诚人。
左奶奶也觉得自己是个实诚人。不实诚不行。要是被老大家的一闹,以后老二家里不吃肉了咋办,那她吃啥?三儿说是让她过好日子,可除了之前给他的十块钱之外,一块肉都没看到。她不指望老二家的,还能指望谁,难不成是指望老大家的?那真得和西北风了。
因为老太太出马,李惠和左大成也没受到徐凤霞的影响,反而心里挺欣慰的,家里老人现在知道他们的好了。
左单单却知道,这都是分家的好处。当初她这便宜爸妈对老太太那是巴心巴肺的好,挣的粮食和钱都给老太太了,结果都讨不到一个好,那是因为啥还不是因为一大家子人在一块儿过日子,左大成两口子干的再多,对于老太太来说都没差,反正都是一家人吃用。对她没啥影响。分家之后就不同了,两口子赚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给老太太的,那就是孝敬老太太的。是老太太实打实的好处。老太太能不喜欢儿子儿媳妇,还能不喜欢好处?
老人啊,啥时候都是最精明的。
吃完饭,左大成就让李惠把家里剩下的肉挑一些好的出来等中午送去给沈一鸣和苏雪吃。这两次左单单进城,都是人家沈一鸣同志给送回来的,这人情咱得还。平时没啥好东西给人家,现在能吃上一口肉了,要给沈一鸣尝尝鲜。至于苏雪,好歹是李惠的亲侄女,家里人也出了事儿,现在一个女娃子背井离乡的来这地方插队,有口吃的也好歹送点给她。
左单单一听,连忙把这活给抢了过来,“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和他们熟呢。”
左大成是知道自家闺女的大方的,笑道,“行,那交给咱大闺女了。记得和沈一鸣同志道谢。”
收拾好了家里,一家人就一起去上工。刚出门就碰着左红军一家子,这次一家四口都在,还挺齐全的。
两家人碰上,左大成倒是叫了一声大哥,左红军当做没听到,扛着锄头就走了。徐凤霞和左欢都咬牙切齿的跟在后面。左青也低着头,当做没看到两人一样。两兄弟愣是搞的和陌生人都不如。左大成也索性沉着脸,当做没看到一样。
到了打谷场,左单单发现,知青们除了沈一鸣,其他人竟然都没来。
左水生给大伙分了工之后,也发现知青们没来,问道,“一鸣同志,知青点的那些同志们咋没过来?”
可别是集体睡懒觉呢。这精神可不好。年轻的知识分子咋能懒惰呢。毛主席让他们过来,那是让他们接受锻炼的。可不是让他们来做少爷小姐的。
沈一鸣道,“我也不清楚,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出门。”
老队长的脸色就不好了。一鸣都来了,咋他们就不能来了。他敲了一下锣,让那些已经分好工的乡亲们都去干活去。自己背着手去知青点那边。
左单单见人都走了,跑沈一鸣边上道,“你们知青不是闹罢工了吧。是不是为了徐大鹏那事儿?”能让知青们闹事的,好像也就这么一回事了。毕竟都是一块儿来的,徐大鹏冷不丁就离开屯里了,徐大鹏去镇上了煤场了,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
沈一鸣看了看天,“谁知道呢。”
左单单道,“你咋就不担心?”
沈一鸣笑,“队里和公社的决定,我操心什么?”
左单单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是有底气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不过她倒是不怀疑,那几个知青都不是沈一鸣的对手。
男知青点里面,左水生正脸红脖子粗的用烟杆敲着桌面。“你们这是要干啥,闹罢工?”
在场的除了男知青,连女知青们也都在。听到左水生的话,一个一个的也没做声。都在无声抗议。
“你们有啥不服气就和我说,闹罢工干啥子。”左水生在确定这些城里来的年轻娃娃是真的在闹罢工之后,气的心口发闷。他当了队长这些年,都还没见过这么集体闹罢工的。这是要反谁呢?
李晨亮道,“老队长,咱们就是不服气,怎么徐大鹏说走就走了,咱们一点动静都么听到呢。”
其他人也都看着左水生,毕竟都是一起来做知青的,为什么徐大鹏能走,他们却还留在这里。
李红兵也道,“我们需要公平!”
她倒不是稀罕徐大鹏那个工作,毕竟她爸是革委会的,她要是想回去,啥时候都能回去。可徐大鹏这事儿,让大家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得主持正义。
第34章
“咋就不公平了?!”左水生听到李红兵的话,顿时炸毛了。闹来闹去的,这是因为徐大鹏那事儿呢。
知道是因为这事儿,左水生就更不高兴了。徐大鹏为啥能去公社,他还是知道的。人家公社本来是要照顾一鸣同志的,是一鸣同志主动让出来的,说他自己没技术,然后推荐了徐大鹏同志。还说徐大鹏家里有亲戚是省城煤场那边的,要是徐大鹏同志去了煤场,能给公社煤场带来支持。
而且一鸣私下里还和他说了,等徐大鹏在那边站稳了,以后煤场那边挑工人的时候,会想法子优先挑选左家屯的年轻人。以后左家屯这边还能去煤场那边拉废煤回来烧。
瞧瞧人家一鸣同志,啥事都是为了公社,为了左家屯生产队。再瞧瞧这些知青们,干活不得劲,这闹事儿倒是挺有一套的。
知青们可不知道老队长此时的心情。
听左水生发问,李晨亮就道,“同样是知青,徐大鹏能去煤场,为什么其他人要待在这里?”
“这是公社的决定!”左水生几乎咬牙道。
苏雪满脸不服气道,“公社凭什么让他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我们都是平等的,公社这样做,我们不服气!”
李晨亮似笑非笑,“可别是什么人私下里走了路子了。我记得沈一鸣就去过公社。”他心里暗骂这小子太有手段了,竟然不声不响的把徐大鹏给弄走了,这要不是刘莉莉来找他,他都不知道这事儿呢。好在知道的及时,也给这家伙添添堵。谁让他上次碍着自己收粮了。“我觉得是不是沈一鸣帮徐大鹏走的关系。”
李红兵听到这话,立马瞪眼,挺着胸脯气势汹涌,像个护崽子的母鸡一样,“李晨亮,不许含血喷人。沈一鸣是一位正直的好同志。我相信他和这件事情没关系。”
“那你说怎么偏偏就轮到徐大鹏了。我看就是沈一鸣那小子不老实。”李晨亮一脸笃定。
苏雪也道,“我同意李晨亮的观点,我建议找沈一鸣过来对峙。”
左水生黑着脸道,“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搞个审查大会,让你们审一审呢?真是反了天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行,你们不去干活,那就别去了。我倒是要看看,年底工分不够,谁也别想分粮食!”说完甩了袖子就走了。
见左水生气走了,大伙一阵沉默。苏戴扶了扶眼镜,小声道,“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高伟拍他的脑袋,“有什么不好的,咱们这叫做维护自己的权利。”
李红兵举手道,“我提议,这事情队里不给咱们一个答复,咱们就去公社问。不给咱们一个交代,咱们就不上工。”
李晨亮第一个举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嫌事儿大。苏雪紧随其后,其他人见状,也都举起了手。
知青们罢工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左家屯生产队了。
田地里,大伙儿对这事儿议论纷纷的,觉得这些娃娃们胆子太大了,说不上工就不上工了,这是想干啥呢?
“想找罪受!”左单单笃定道。管你家里在城里多厉害呢,山高皇帝远的,你就归生产队里面管。没生产队开的条子,你们连家都回不了。现在还敢和生产队闹。不就是因为老队长平时对他们太宽容了吗。这要是遇着别的生产队,可劲儿的折腾这些知青们,谁还敢闹。
左单单不支持折腾知青,只是觉得,这些知青用罢工来闹事,特别不明智。
这要是闹一次,生产队就妥协一次,以后大伙都不干活了,整天闹事多好。
左单单敢肯定,他们这样做不止不会让生产队让步,反而会让公社和生产队对他们不满,以后要是有了回城指标的时候,这些人一个都不会被考虑……
左单单突然脑门一亮,想到了一些弯弯道道儿。这些知青闹事,会不会是沈一鸣推动的?
想了想,又想不出沈一鸣怎么能推动这些人,特别是李晨亮那个死脑经的死对头。想多了,肯定是想多了……她瞄了一眼正在和左水生说话的沈一鸣,心里那点子怀疑不止没止住,反而无限扩大。
这要真是这小子推动的,那这心肝肺儿可真是黑透了。不过她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兴奋,像是在看悬疑片一样,她总是在试图解开沈一鸣留下的悬念。
沈一鸣似乎感觉道她的视线,往她这边瞄了一眼,又回头继续和左水生说话,“老队长,要不我再去劝劝他们。这事儿解释清楚就好了。罢工不是一件小事。”
提起罢工,左水生就更气愤了,“怎么解释,他们眼里就没这个生产队,也没有公社。就他们那点儿觉悟,压根就不会考虑集体。一鸣,你别为他们说话了,这事儿我已经决定报给公社了。我就不信了,咱生产队还得像几个年轻同志妥协的。这些城里来的娃娃都不像话……哦,你和他们就不一样了。你是好同志。给咱屯里长脸的好同志。”
老队长夸奖了沈一鸣一番,就让他负责中午登记工分的事儿,自己让左木根赶车,赶去镇上公社里去。他决定了,一定要让这些年轻娃娃们知道,生产队不是让他们闹事儿的地方。
看着老队长走了,沈一鸣又看了看天,似乎在叹气。看着似乎在为那些知青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