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左奶奶还有些后悔,当初应该换点粮食的。
左成才一听就不高兴了,“换啥呢,咱家又不缺那一口。等家里吃完了,我去城里买大白面给你吃。”
听到这话,左奶奶乐的合不拢嘴。今年发生的最好的事儿,就是她的三儿终于不混了,还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开始成才了。
乐呵完了,左奶奶又惦记起了一件事儿,“也该和那姑娘见面了,等明天就见面。要是合适,年前就把婚事给办了。”
左成才这脸就有些红了,“听妈的。”能早点抱上媳妇儿,谁不乐意啊。
左奶奶寻思着,等明天姑娘来相亲的时候,把老二家刚得的煤炉子拿过来放在院子里摆着。让人亮亮眼。好歹也是个大件呢。
左大成和李惠也在商量着煤炉子的事儿。能得这么个东西,当然都是高兴的,不过左大成和李惠就想着老太太还没用上呢,自家先享受起来了,心里总不得劲儿。两人就想着和左单单商量着,把煤炉子先给老太太用着。
左单单想了想,道,“行啊。就拿给老人用着。”等回头就让三叔自己去弄个煤炉子去,再让他把煤炉子提回来不就成了?
左奶奶这还没开口呢,左大成两口子就将煤炉子送过来了,而且还说是给她用呢,左奶奶这心里别提多热乎了。
还是老二家的孝顺啊,啥好东西紧着她。
左成才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左单单叫到外面商量大事儿。
“叔,你看我爸为了你能结婚,连家里的煤炉子都拿过来了。我爸对你多好呢。”
左成才心里也挺感动的,知道他要相亲,他二哥连新煤炉子都拿过来了。这冷天正用上呢。
“我都吃醋啦,我说我冬天怕冷,有个煤炉子,多方便啊。我爸就说我三叔是要成家的人啦,得把家里弄的好点,让人家姑娘看上。我就说,我三叔能耐着呢,他想弄个煤炉子还不容易?我爸就说,那等他弄到再说,咱家得给你三叔把面子撑起来。你说,我爸对你好不好?”
“好!”左成才心里酸着呢,以前咋就没和他二哥相处的亲热点呢。
左单单拍了拍左成才的胳膊,“三叔,你就努把力让我爸爸看看,别让他失望。买个更好的煤炉子,再娶个好媳妇儿,多好啊。”
左成才也点头,“没错,煤炉子我也能买的。等我回头去城里找找关系。”主要是现在有钱好办事。
左单单就道,“叔,要是弄不来,你也别勉强了。反正家里有呢,小婶儿进门也有用的。”
“咋就弄不来了,我有办法。”左成才自信道。
左单单欣慰的看着左成才,“叔,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个有志气的人。叔,咱不说别的了,先把大事儿给说说。”
左成才立马挺直腰杆儿,两眼发光,“你说你说。”
“我是这么想的,你现在有技术啦,那些运输公司就差技术工,年底招工的时候,技术上面你肯定是没问题的。唯一差的就是这个户口问题。人家肯定优先招收城里户口的,不过这是一般情况,咱要是使使劲儿,还是能办成的。”左单单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给左成才,“叔,我这里先拿三十给你,你自己再凑一凑,回头再去弄点大白面啥的,给运输公司的领导送去。咱不求拿个编制,咱就做个临时工也成。不占人家编制和户口名额,这事儿不难办。也没人会盯着你。”
左成才看到左单单拿出来的钱,眼睛都红了,差点儿没落下泪来。为了他的事儿,他这大侄女费了不少心思给他出主意呢,现在又拿出这么多钱来。这比亲闺女还亲了。
“单单,你咋对叔这么好呢。”左成才吸了吸鼻子。
左单单叹气,“你是我叔啊。”
左成才又使劲的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觉得左单单比他老娘对他都好。他老娘就想着让他孝顺,就单单这侄女啥也不求。不成,以后他挣钱了,一定也要对单单好。
左单单这会儿心里已经计算起来了,她叔当了临时工之后,这以后做生意也方便了,最起码运输费也省了,风险也小了。而且家里也有了正经来源了,钱也能拿出来花了。嗯,年后等叔上了几个月的班之后,家里也该盖青砖瓦房了。这土培的房子,她是真的不想住了。
第二天人家姑娘正式上门相看。这时候相亲就是这么直接,姑娘先跟着媒人来男方家里看,看家里的房子,看家里人,再看看家里吃的啥。姑娘心里满意了,回家和家里大人再一说,这事儿就成了。
左成才一早就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的,左奶奶还用家里的油在他头发抹了抹,弄的油光水滑的。左单单看着他的油滴滴的头发,浑身不舒坦,特想给他买瓶海飞丝。
为了营造家里人多热闹的气氛,左奶奶把左大成两口子也叫过来了,为了给左成才撑门面,还让左单单和李惠母女两把新做的衣服给穿上。
还想叫左红军过来,又想着左红军整天阴沉着脸的样子,担心把人家姑娘吓着,就没叫。至于徐凤霞,她是没想过的,担心徐凤霞闹事儿。
上午的时候,姑娘就跟着七婆上门来了。
梳着两条粗壮花辫,浓眉大眼的,模样还算俊俏。左成才看了眼,觉得挺满意的。至于姑娘家里穷,什么老爹在床上躺着,弟弟还小需要照顾,他是不在意的。反正他现在也能挣钱了,帮衬一下岳父家里也没啥。他二哥不也帮衬着农场的岳丈一家吗。
“这是王燕,特勤快本分,要不是为了家里,也不会二十出头还留在家里。真是便宜你们家成才啦。”七婆直白的夸着姑娘。
王燕叫了左奶奶一声姨。看到李惠和左单单了,倒是没出声,显得很腼腆。
左奶奶也夸自己儿子,“我们家成才也好着呢,这刚赚了钱,就给我还有他嫂子侄女都买了料子做新衣服。对人好着呢,不亏待人。”
王燕瞄了眼三人身上穿的衣服,笑着没说话。
觉得该让两人好好的处处,左奶奶就让左成才带着王燕出去转转,自己和李惠去厨房里做饭,多准备几个菜。反正这个媳妇她是看中了,看儿子也是看中了。只要人家姑娘也看中就成了。
“爸,你觉得我三叔这能成吗?“左单单看着左成才满面春风的和王燕出了门。心里好奇。这时候结婚,是不是也太草率啦。
左大成道,“看你叔那个样子,应该能成。”
左成才带着王燕在屯里溜了一圈,他在外面混得多的人,嘴也能说,这会子天南海北的吹起来了。王燕一直腼腆的笑着,让他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聊的差不多了,两人就在屯口的大树下站着,左成才问,“你对我咋想的?”
“挺好。”王燕想了想道,“我家里穷,爸生病了,弟弟还小,家里就靠我和我妈撑着。我想要是真的成了,我还是得管我娘家人的,毕竟是一家人,不能不管。”
左成才道,“那没问题,只要是一家人,那就不能不管的。”
王燕满意的笑了。左成才觉得这事儿算是成了,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快抱上媳妇了。唉,单单说了,他年前的工作就得定下来了,年前还能再做一次礼品篮子的生意,又要挣一笔。家里有钱有媳妇,这日子可真是好啊。
正准备一起回家去给媒人和左奶奶一个准信儿呢,就听王燕道,“那啥,我这还有些话得说。”
左成才看着她道,“啥事儿?”
王燕低下头道,“其实之前我家里是不同意的,毕竟你这边虽然说是能混出名堂来,可咱也没看着影儿呢。不过我想着我家里条件不好,咱也不计较那些了。”
左成才的脸僵了。
王燕继续道,“可我今天来,看着你嫂子也在你们家。我之前听七婆说你们家都分家了,你二嫂那个成分,我觉得还是不要来往了,影响不好。还有我看你对你嫂子和你侄女都挺好的……我也不是管你,可我觉得这到底分了家的,这钱也不能乱花。”
左成才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冰水灌顶一样,浑身那股劲儿立马熄灭了。啥叫条件不好就不计较了,还有啥买东西不能给嫂子和大侄女买。别说那不是他买的,就算那是他买的,谁也不能吭一声!二哥和单单对他多好啊,出钱出力,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挑拨了。
“我今天要是城里的工人,你能在我面前这么说话吗?”左成才指着天上道,“你家里要是给你找个城里工人,你能管人家闲事吗?”
“啥?”王燕不知道他咋就变了脸,愣愣道。
左成才放下手背在身后,“不就是看我左成才没能耐,就对我指手画脚吗,咱还不成了呢。”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脸色都不好,左成才黑着脸,王燕脸色也挺忐忑的。看着两人这样,左奶奶那颗欢喜的心也不淡定了。拉着左成才偷偷道,“这是咋了?”
“咋了?我不结婚了。我左成才要是不混个名堂出来,这婚我不结了。”左成才指着屋顶发誓道。
“……”大伙发愣,这是咋了?
饭都没吃成,七婆就带着王燕离开了老左家了。左奶奶气的要抽左成才,可左成才这次都是铁了心了,就站着让左奶奶抽,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姑娘先说他左成才条件不行,再提出条件让他别和二哥家里来往,别给他们买东西。这不就是觉得他左成才条件不成,能娶她就不错了,以后得听她的安排吗?娘的,老子还不稀罕了!
这事儿没成,左大成和李惠也没心思吃饭了,带着左单单回自己家里去。
看着没人了,左奶奶就指着左成才骂,“你说,到底咋回事,你今天不说出个理儿来,我就和你没完。”
左成才气道,“她说我没用,还让我听她的,还不让我和二哥家里来往,这不是害我吗?单单可是我贵人呢,不来往,我以后喝西北风啊。”
左奶奶一听就不得劲了。说她儿子没用,还让儿子听她的,这还没进门呢,当她这个婆婆是死的呢。还不让成才和大成他们来往,也是害了成才的前程。
左成才道,“妈,我也算看清了,我不混出个名堂来,就永远都让人瞧不起。我现在不想成家了,就好好的混个名堂出来,给咱老左家争口气。我的婚事你也别管了,省得闹心。妈,你也别逼我,要不然我真娶个媳妇回来,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可别后悔。”
左奶奶想了想,心里也挺生气的,又想着七婆说,她家三儿这个还是好不容易捡着好的挑的,但凡是家里条件好些的,人家都不乐意。这还是瞧不上她三儿呢。
“成,我也不管你了。”左奶奶叹气道。
左单单下午还找机会来问左成才,咋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左成才也不好把那姑娘说的话和左单单说,“结婚干啥,耽误挣钱。娶个媳妇回来要是不一条心的,咱还得避着她。单单,叔决定了,以后就一心挣钱了。”
“……”之前谁听着娶媳妇春风得意的。
虽然三叔没说,不过左单单也看得出来,三叔这是被打击到了。左单单也没说啥,三叔的婚事上面,她这个晚辈说啥都不适合。她自己都是单身狗一个,还能给人出主意?
“三叔,这事儿既然不成了,那你就去城里把大事办了吧。等办成了,咱就开始收山货。反正熏肉能放好久,咱早点办起来,也省的到的事会赶着急。”
第二天一早,左成才就火急火燎的走了。经过了这次,他对于未来就更加上心了,要是没出息,连家里的媳妇都管不住,也太丢大老爷们的脸了。
七婆还来找左奶奶抱怨,说人家姑娘家里都同意了,也看上了,成才这孩子咋就变了呢。
左奶奶道,“他心大,想奔前程。”
七婆就没啥好说的了,只是觉得左成才眼界太高了,虽然听说他这阵子似乎赚了点钱,可谁知道他在外面干啥的。去学开车了,也没看到有啥用。找媳妇还喘上了。
左家屯的人听了这事儿也背后议论,觉得左成才眼界太高了。自己都那样,还看不上人家姑娘。
两天后,左成才意气风发的从县城回来了,还带着现场运输公司的工作服和工作证。
这事儿可惊动了整个左家屯生产队了。
人家现在是城里的工人了,虽然现在是临时工,可等时间长了,成老师傅了,还能转正呢。听说当司机工资还高,一个月能挣四十多块钱呢。私下里还说啥当司机有外水啥的。
左成才是拎着煤炉子回来的,直接拎到左大成家里。
徐凤霞在门口看到了,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老三这是真的发达了。现在有好处,还都往老二家里拿呢。
转身就回了屋里关上门,拉着左红军道,“老左,我想着,咱家是不是不分家了,和老三家里在一块儿过日子,老三这不是要去城里当工人吗,在家里时间不多,妈没人照顾不成。你看咋样?”
左红军抽了口烟,看着她道,“现在不挺好的吗,各过各的。”当初分家是他提的,现在他又提在一起过日子,太丢份儿了。除非老三来家里和他说。
徐凤霞心道,好啥啊。家里除了点粮食,啥都没。而且要是在一块儿过日子,欢欢找婆家也能高看一眼了。
“咱还是找机会和妈说说,妈不是一直不想分家吗,我看要是妈知道这事儿应该会高兴。”
左红军眼皮子抬了抬,没说话。
现在整个屯里,就左奶奶最扬眉吐气了,走哪里都觉得自己腰板挺直了。都说她三儿不成才,现在都成半个城里人了。那蓝色的工作服穿身上,可精神了。
趁着左成才在家里,左奶奶准备办一桌,一家人吃顿饭。这次把老大家的也叫过来一块儿热闹热闹。左成才觉得吃饭没问题,可叫上大哥那边,他就不乐意了。本来好好的一件事儿,他可不想闹。所以干脆以不想张扬为由,就不吃饭了。
趁着左奶奶高兴,他又提起另外一件事儿,“妈,我这么想的,等年后,咱再盖个大房子,用青砖盖。盖敞亮点,再围个大院子,咱家多种点菜。你看咋样?“
左奶奶一听就愣了,“能行吗,咱家哪有钱?”她手里倒是有当初分家的时候剩下的一百五,但是那钱不能动。那是老左家这么几十年来存的存款。得留着。
左成才道,“妈,我都有工作了,你还担心我没钱啊。放心吧,我这工资高,钱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