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记者越来越多,有些与梁辰一同来接人的甚至已经蹲地哭了起来。
梁辰如同傀儡一般,随着那些情绪激动的人,一步步走向那个原本该是陆景出来的通道。
她站着,一言不发。
随后,她听见有人说,飞机准备硬着陆。
硬着陆。
梁辰不知道硬着陆是个什么概念,她只看见周围许多人的脸都被泪水糊花了,可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干干的。
一切如常,只是心脏跳得特别快。
时间在这一刻,才是真的变得无法衡量。
她不知过了多久,机场爆发喧闹。
——飞机硬着陆时,失控冲出跑道。
耳边喧闹的人声,眼前纷杂的人影,都变得模模糊糊。
这个时候,梁辰却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遇到陆景,没有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就不会坐这一班飞机回来?
梁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她应该相信,陆景没事。
即便身边有人嚎啕大哭,记者蜂拥而至,她也该相信,陆景没事。
甚至,有闻讯而来的亲属冲了过来,撞到了梁辰。
她重重摔在地上,冰凉的地板撞得她臀部生疼,可怎么也比不上胸口的痛。
她回头看通道,那里挤了许多人,隔着警戒线,嚎啕着,嘶喊着,撕心裂肺。
机场人员围了一层又一层,奋力维护秩序,说着安抚的官话,可这一切在痛失亲人的家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梁辰眼里,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像电影一般。
她突然想起,刚刚看的那部电影叫做《珍珠港》,这一刻的画面好像和电影有些重合。
不太真实。
可梁辰低头看自己的手,真真切切地在抖。
甚至有那么一刻,耳边的声音突然飞得老远,快要听不见,又突然凑得很近,震耳欲聋。
梁辰想,陆景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疯了。
梁辰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通道口,不曾眨一下眼睛。
终于,当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酸得不行时,周围的人又一次喧闹了起来。
她没有听清广播,也不知道机场工作人员说了什么。
她只看到,周围的人笑着在哭。
许久,那深不见底的通道,终于有了光亮。
一个、两个、三个……
梁辰看见一个个人影冲了出来,与亲人相拥。
机场维护的秩序在这一刻崩溃,或许是那些工作人员也累了,放任他们相拥哭泣。
当茫茫人海中,出现陆景的身影时,梁辰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站在原地不动,等着陆景过来抱她。
她怕自己一动,这一刻的画面就会像水中月一般破碎。
当陆景身体的温度传来时,她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
梁辰伸出手,紧紧抓着陆景的袖子,手臂还是在颤抖。
“吓死我了。”
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只有这一句话,四个字,承载了她所有心情。
陆景喉结滚动,一肚子话不知如何说起,最终,他捧着梁辰的脸,重重吻了上去。
呼吸厚重,还夹杂着梁辰的啜泣声。
也是这一刻,才有记者后知后觉地发觉了这一对拥吻的恋人是谁。
快门声此起彼伏,可梁辰与陆景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陆景离开梁辰的双唇,喘着气,一言不发。
梁辰的情绪还未平复,胸口起起伏伏。
她抬头,望进陆景眼底,发现他的眼神逐渐郑重了起来。
梁辰有一股预感,可她说不出来是什么,直到眼前的人松开她的手,缓缓跪下。
四周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即便有人惊呼,有记者兴奋地对着摄像机说话,人群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梁辰看见陆景,从衣服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后,里面一颗钻戒璀璨夺目。
陆景定了定心神,抬头看着梁辰。
“我原本想在家人的见证下……”他哽咽了一下,低头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等不及了,梁辰,嫁给我,好吗?”
“咚”得一声,机场钟声敲响。
这一刻,她的男孩,二十二岁了。
有人欢呼,有人起哄,可更多的人,还没从刚刚的惊魂一刻中走出来。
周遭的气氛纷杂,可梁辰感觉自己抽身于这个世界,眼里只有面前的男人。
梁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许明天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也许会有褒贬不一的流言,但她还是她伸出那只颤抖的手。
另一只,揪着衣摆。
陆景紧紧握住她的手,将那枚戒指,郑重又庄严地套到她的无名指上。
随即,陆景捧着她的手,吻了上去,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
四周的人都在欢呼,记者们打了鸡血一样往前冲,试图抢占最佳位置拍到清晰的图片。
可只有梁辰知道,那个男人,在她的手心,留下了一行热泪。
*
是夜,梁辰无法开车,最后还是陆景开车带她回家的。
陆景与她说好,隐瞒今晚的事故,不要告诉他的家人,他们年龄大了,承受不起。
当他们安置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陆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最后又经历那样的惊险,早就身心疲惫。
两人相拥而卧,梁辰问:“你害怕吗?”
陆景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我才不怕,淡定得很。”
梁辰摸了摸他的眉毛,说:“当你得知飞机可能坠毁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没想什么啊……”陆景的声音逐渐小了,“你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不好好的,我命这么大,不会出事的……”
梁辰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却始终睡不着。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虚惊一场”原来是最好的词语。
“惊”了,才知道对方在自己心里是多么弥足珍贵。
可她还是后怕,怕到心跳一直慢不下来。
最终,梁辰还是起身,去客厅倒了一杯热水。
她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发呆。
客厅很静,静得能听见卧室里那个人的呼吸声。也只有听着这个呼吸声,梁辰才能安坐于此。
她抬脚,蜷缩到沙发上,却碰到陆景脱在沙发上的外套,它皱皱巴巴地堆在角落里。
梁辰叹了口气,放下水杯,将他的外套拿起来,拍打几下,准备挂到衣架上。
就在这时,他的外套侧包里,飘出一张纸条,慢慢悠悠地落地。
梁辰捡起来,就着昏暗的落地灯,只看了一眼,再次泣不成声。
她没想到,这辈子没有收到过一封正经的情书,却收到一封遗书。
还是那个熟悉的字迹,最后几个字却十分潦草,甚至快要辨认不出来。
她能想到,那是他在自己以为的生命最后一刻,留下的字迹。
【to 梁辰:
如果我这一生就到这了,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生命有轮回,爱亦有来生。
亲爱的,来世再见。】
——正文完——
翘摇,2018年1月27日。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明天我休息一下,后天开始更番外吧。
谢谢大家两个多月来的陪伴,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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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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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番外一
马明辉的官司打了大半年,最后审判下来,马明辉不以为意。
只要人还在,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总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但致命的打击来得猝不及防。
他这些年的靠山,突然撒手不干了。
马明辉败了官司,丢了工作,一个人在家里愁眉苦脸,老母亲叫他吃饭也不理,小半天就空了一盒烟。
在家消沉了几天,他决定去找之前的靠山,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
太子爷不见他,他只得另辟蹊径。
打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温蒂家。
起初,温蒂还笑脸相迎,端了茶好生招待着马明辉,可听了他的来意后,温蒂立马黑了脸,指着大门,说:“你给我出去!”
马明辉见温蒂变了脸,也没兴致再跟她好言好语,“何小姐,你从韩国18线女团解约回国,我可没少给你好处,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温蒂气得浑身发抖,一米六五的个子堪堪八十斤,摇摇欲坠,可惜眼前的男人并不会生怜。
好处?
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噩梦。
当初在韩国做练习生,再苦也熬过来了。正式出道以后成绩不好,团队拿不到打歌节目一位,她在团里也站不了c位,说起来是个明星,日子过得比普通老百姓还不如。
整整四年,她连自己的手机都不能拥有。
后来,那个男人说要解救她。
温蒂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苦海了,在公司会议室里,看着那个男人一掷千金,签了合约,带她回国。
那天,她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幻想着自己回国之后一飞冲天,大红大紫。
没想到这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以前她听同期的人说,有钱人不缺物质了,就喜欢玩儿精神上的刺激。
温蒂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刺激。
她想都想不到的玩儿法,在那些人眼里是新奇,刺激,有趣,在她眼里就两个字——变态。
好不容易那个人玩儿腻了,她解脱了,马明辉却又找上了门来。
这一次,温蒂是直接把他轰出去的。
马明辉从家里出来后,在三环边上兜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家,显得自己很忙,免得被老婆念叨。
躺了几天,又被老婆轰出家门,让他多活动活动关系,事情总有转机。
可《歌坛巅峰》已经结束了,台里人说,副导演一样有能力主持大局,所以暂时没打算恢复他的职位。
马明辉只觉得好笑,他做这个节目三年了,品牌效应上去了,副导演什么都不用做,何来“能力”一说?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何况他在圈子里叱咤这么久了,不愁去路。
于是,马明辉跑了许多地方。
这个电视台,那个制片厂,能去的都去了,可所有人的托词都一样,“你现在败了官司,刚好上面又整顿风气,谁敢顶风作案啊?”
这一“整顿”,就是小半年,等风气好了,他人都凉了。
马明辉再一次见到梁辰,是在南方卫视的一档美食节目里。
这是丁嘉运投资的,马明辉想着搭着关系见见丁嘉运,于是,让他在台里当个跑腿的他也认了。
后台,有人叫马明辉抬张凳子去化妆间。
马明辉抬过去了,刚安顿好,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哗啦啦一堆衣服就被造型师扔了过来,直接覆在了他头上。
马明辉愣了片刻。
衣服是女士纱裙,隔着纱布,他看见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一个场务小跑着过来,到处张望,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他头上。
“哎哟!我到处找这条裙子,怎么在这儿!”
说着,他抽走了马明辉头上的裙子,抖了抖,又小跑着离开。
从头到尾,只当马明辉是个衣架子。
马明辉慢慢地扯下这一堆衣服,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在换装。
他往四周看了看,心想大抵是哪个大咖来了,化妆间才这个阵仗。
还没找到正主,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马明辉眼睛一亮,可不就是丁嘉运来了嘛!
于是,马明辉理了理衣服,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等着丁嘉运。
不曾想,丁嘉运从走廊那头过来,一边走一边解西装扣子,到门口时,刚好脱下衣服,随手就放到了一旁的马明辉手上,脚步都不曾停下一刻。
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是把马明辉当打杂的助理了。
这一刻,马明辉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凉了。
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捧着衣服,追着丁嘉运的脚步。
只见他一转身,就进了隔间。
马明辉也跟上去。
坐在里面的女人有些熟悉,中长发,柔顺黑亮,格外显眼。
马明辉只看到她背影,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直到他看见了坐在那个女人一旁的男人。
可不就是陆景嘛。
陆景也瞧见了他。
那个年轻男人并未有什么异样的情绪,甚至连眼神都不愿多给他一个,匆匆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回身旁的女人身上。
“这个颜色真丑。”陆景指着口红,“就跟吃了小孩一样。”
梁辰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陆景又抬头对丁嘉运说:“你这个是美食节目,就不怕她这口红吓跑观众?”
丁嘉运笑了笑,说道:“镜头吃妆,你别看她现在涂着浓,一会儿上了镜头就淡了。”
陆景皱眉,若有所思。
“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梁辰插嘴说道,“他一个连晕妆都不懂的人,你说吃妆,保不准他以为你这个美食节目是吃化妆品的。”
陆景睁大眼睛,盯着梁辰。
“知我者老婆也。”
梁辰摊手,表示无奈。
丁嘉运说:“老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记得去年就在新闻上看到陆景求婚了,但是也没听他改口叫老婆啊。
梁辰突然脸红,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