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初云之初
时间:2018-02-09 15:05:58

  永宁眉眼同锦书生的相像,见母亲过来,便咧开嘴笑,见她将小床里的哥哥抱起来,有点儿急了,在父亲怀里挣扎着,想叫二人换过来。
  锦书正要哄她几句,却听外头红叶声音响起:“夫人来看看,这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姚轩与姚昭的声音便在外响起:“姐姐。”
  “你们怎么一道来了,”锦书又惊又喜:“也没提前说一声。”
  “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嘛,”姚昭笑着说了一句,又去看她怀中孩子:“这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这是永仪,”锦书微笑道:“男孩子。”
  “来,叫舅舅抱一下,”姚昭伸臂接了过去,边抱着他往屋里走,边惊奇道:“咦,他居然没哭。”
  承安正抱着永宁呢,小娃娃见家里面来了两个陌生人,黑亮的眼睛直打转,姚轩则向她伸臂:“来抱抱?”
  承安见这会儿小女儿正开心,也就放心的将她递了过去,又向姚轩道:“近来无事么,竟一道过来了。”
  “偷个空儿罢了,”姚轩伸手逗弄外甥女儿,倒没遮遮掩掩:“还有点别的事儿,同你说一说。”
  ……
  两个孩子玩儿了一会儿,便有些累了,锦书知道他们有话要讲,便带着去睡,将空间留给他们。
  “赵浪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姚轩坐在椅上,缓缓道:“楚王有办法吗?”
  承安既然离开中枢,自然不会再去把持权柄,但即使如此,多年经营打下的底子,也使得他很难立即从那个漩涡中抽身。
  赵浪便是他曾经的旧部,他离京前便安排好,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那毕竟是从前的楚王心腹,新帝与辅臣们,很难同他推心置腹。
  至少,在承安历经不过几年的光景里,很难做到。
  同理,赵浪也很难信得过现下的朝廷。
  当边境渐稳,需得裁减军伍时,更会将彼此之间的猜忌,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跟随我多年,要说叫他顺从朝廷,自认倒霉,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不想这么做,”承安顿了顿,笑容中微有苦涩:“别这么看我,现下有了永仪和永宁,我只想留在这儿,同锦书过太平日子,再不想掺和那些是非了。”
  “想当初,今上登基前夜,我也曾有过篡位的念头,那时候是什么光景?”
  承安眼底有了几分回忆与感慨:“承熙手里的牌太好了。他是先帝的嫡长子,先帝几乎为他扫平了一切障碍,有那么多辅臣保驾护航,内宫又被太后把持的严严实实,说实话,那时候动手,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那是造反,一旦事败,要诛九族的大罪,但我的那些旧部,还是去做了,他们信得过我,我也不能辜负他们。”
  “同锦书离开长安,离开那个漩涡,是我对不住他们,即使我为他们安排了后路,也不能掩饰我才是第一个逃兵,这样的现实。”
  “我哪里有脸面,写封信过去,劝他们再退一步?”
  姚轩默然良久,终于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
  姚轩与姚昭来看了一眼,便得尽快离去,连夜赶路,返回长安。
  这天夜里,锦书半夜口渴,起身后才发觉身边承安不见了,披衣去寻,才见他正在隔壁,坐在孩子小床边,径自出神。
  “怎么了?”她轻轻问。
  承安抬头看她,没说“没事儿”,也没说“有事,”只看一眼两个孩子,同她重新上了塌。
  “风雨欲来,总叫人觉得心慌。”
  锦书静默不语,伏在他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二人相拥歇下,一夜无话。
  姚轩姚昭走后没几日,便有人来拜访,锦书不认识,便进了内室,继续为两个孩子做衣裳。
  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再不多做点儿,便赶不上了。
  承安抱着小女儿永宁,淡淡问道:“你怎么来了?”
  “朝中出了点儿事,”曲林也不遮掩,心直口快道:“来问过殿下意思。”
  一句话说完,不等承安回答,又看着永宁问:“这位是?”
  承安面上添了几分笑意:“我的女儿。”
  “原来是小郡主,”曲林笑着说了恭喜,微一沉默,又将话头转到原先那处去了:“赵浪之事,殿下也该知道了吧?”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承安语气很淡,不欲掺和:“叫他看着来吧,想当初,是我决意离开长安,哪里还有脸面使唤你们。”
  “殿下折煞我们了,”曲林跪地,由衷道:“当初在南越,是殿下几番扶持,大恩永世不忘。”
  “起来吧,”永宁没怎么见过生人,正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瞧,惹得承安一笑:“那些事情我不想管了,你们随意吧。”
  曲林踌躇一会儿,终于还是离去了。
  ……
  母后不在了,承熙却还是习惯性的留在甘露殿里,她住过的内殿里,每夜都吩咐人掌灯,像是她还在时一样。
  姚轩入宫去,将承安所说尽数回禀,他顿了顿,方才道:“舅舅觉得,他这是真心,还是假意?”
  “臣觉得,真心假意与否,并不是要紧之处,”姚轩道:“到了这会儿,赵浪与其余将领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舅舅说的是。”承熙眼睫低垂,静默良久,方才道:“母后好吗?新生的两个孩子,好不好?”
  “都好,”姚轩语气温和,道:“姐姐身子好,两个小娃娃也体健,臣不是还带了信来吗。”
  “真想去见见他们,”要说承熙十分喜欢新生的弟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厌恶,也说不上,毕竟他们同他一样,出自一个母亲的肚子,总有些亲近在:“也见一见母后。”
  “圣上再等等吧,”姚轩笑道:“姐姐说,等到了明年,便悄悄回京来,届时圣上出宫,时常相聚,也没什么。”
  承熙抿着唇一笑,隐约期待:“这倒是好事一件。”
  ……
  “不是说江南风物最佳么,现下看来,不过如此,”客船上传来一道女声,有些骄纵:“许是别人吹嘘罢了。”
  “都说三月下江南,咱们许是没赶上好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声音传来:“苏州秀美非凡,还是先夫人的老家,姑娘到那儿去走走,也是好事。”
  “张家祖上即便是苏州人氏,也是住在鸟不拉屎的村子里,你还指望他们住在苏州城?”锦瑟挑着眉,径直打扇:“什么穷酸亲戚,你以后少提。”
  姚家现在的门槛儿可高,寻常人她都瞧不上,至于张家那门子亲戚,早就断了来往。
  “是,”那嬷嬷赶忙赔笑:“奴婢知道了。”
  “不去苏州了,那有什么好玩儿的,”锦瑟想了想,道:“咱们到扬州去,那儿最热闹了。”
  “可大爷那儿……”
  “天高皇帝远,理他做什么,”想起姚轩来,锦瑟有些打战,末了,又为自己打气:“就是去了扬州,他又能怎样?”
  到底有些心虚,最后,她又悄悄加了一句:“多给侍从些银子,叫他们别多嘴,我去玩儿一圈,马上便回苏州。”
  “嗳,”嬷嬷松一口气:“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166章 暴露
  七月流火,扬州终于自酷暑中脱离,隐约有了几分凉意。
  永仪与永宁四个月了,都学会了翻身,稍有不慎,便会摔到,已经离不得人了。
  承安闲来无事,倒在一双儿女身上实现了人生价值,每天陪着他们玩儿,哄着他们睡,疼爱的不得了。
  锦书边上翻书,他便守着两个孩子感慨:“不知不觉,儿女竟忽成行。”
  “这才两个呢,成什么行,”锦书无语的笑他:“少了。”
  承安笑吟吟的问她:“那就再生几个?”
  “要生你自己生去,”锦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扭头去看一边儿躺着吃手的两个孩子:“你们爹嫌弃你们,想再要几个小弟弟和小妹妹了。”
  “别乱说,”虽然这会儿永仪和永宁都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承安却也很护犊子的凑过去,挨着亲了亲:“我才没有呢。”
  锦书摇头失笑,却伸手过去,将永宁抱起,自一侧取了个铃铛,慢悠悠的哄着她玩儿。
  被忽略的小霸王永仪吃醋了,蹬着腿要人抱,承安动作要是再慢点儿,只怕就要哭了。
  因为是两个孩子的缘故,所有的玩具吃食,都是一人一份儿的,好看的铃铛,自然也有两个。
  永仪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再看看妹妹手里那个,不知怎么,特别坚定的认为妹妹手里的更好,一边叫,一边用手指着,表明自己想要。
  “都是一样的,”承安对这个儿子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哄:“再者,你是哥哥,不能抢妹妹的东西。”
  永仪看着父亲,一咧嘴,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像了谁,这样蛮不讲理,”承安没办法,便从一边取了只小老虎给他抱着:“来看看这个,这个好玩儿。”
  永仪还是有些不开心,哭声却断断续续的停了,承安正松一口气,却见锦书怀里的永宁呆住了,瞧瞧自己手里的铃铛,再看看哥哥手里的小老虎,有点受伤的看着他。
  怎么只给哥哥,却不给我呢?
  “你也有,你也有,”承安赶忙哄:“一人一个,都不许哭。”
  “这两个呀,真是冤家,”锦书摇头失笑:“什么东西都是别人手里的好,他有的我也要有,一不如意,就开始哭闹。”
  “小孩子嘛,”承安摸了摸永仪的小脑袋,温柔笑道:“现在胡闹,长大就好了。”
  “再过两月,等他们再大点,咱们便一道回长安吧,”锦书低头抖了抖永宁,笑道:“离京这么久,还真是有点儿惦记。”
  她心里所在意的,不过是两个胞弟与承熙罢了,自从到了扬州后,姚轩姚昭或多或少的来看望过,这会儿最惦记的,应该就是承熙了。
  承安看得透这一点儿,却也没有不高兴,只含笑道:“骨肉至亲,本来就不该生分,回去见见,也是应当。”
  夫妻二人说话,少不得将怀里孩子忽略了,两个小娃娃吱吱呀呀的叫了一会儿,一齐扁扁嘴,打算哭几声给他们听。
  “可别,”承安赶紧回过神来,抱着儿子掂了掂,逗着他玩儿:“只要不哭,怎么着都成。”
  比起永仪来,永宁可乖多了,伏在母亲怀里吃手,又乖巧,又听话,锦书抱得累了,便往一侧去坐下。
  没多久,承安觉得胳膊有点酸,想学着她坐下时,永仪却不肯依。
  “怎么回事,”承安蹙着眉道:“我站着抱你,你不哭,坐下抱你,你就哭?”
  永仪当然不会回答他,学着妹妹的样子,开心的吃手。
  承安试探着坐下,他马上咧开嘴,作势要哭。
  于是承安只得赶快站起身,小心伺候这小祖宗。
  快活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功夫,便到了八月。
  家里新添了两个小娃娃,也更有几分生活气息,这日上午,承安和锦书寻个空隙,往扬州城中去购置东西,为即将到来的中秋置办点儿东西。
  到了这会儿,许多事早就不必他们亲自去做,然而相携一道亲力亲为时,终究别有几分意趣。
  “你看这个,”承安拿起一只拨浪鼓,信手摇了两下,含笑问锦书:“好不好玩?”
  锦书将帷帽掀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看,莞尔道:“带两个回去吧,永仪和永宁应该都会喜欢。”
  这摊位上皆是些小孩子玩具,精致可爱,承安做了父亲,更有几分童心,拉着锦书在这儿停下,选了好些,方才离去。
  “买琉璃珠做什么,”锦书道:“他们太小,一个不好,会咽下去的。”
  “那就先留着,”承安道:“等他们长大一点儿,再慢慢玩儿。”
  中秋前几日,佳节的喜气已经弥漫开来,人行街道,甚至于能嗅到月饼特有的香气。
  “咱们买几个带回去?”承安问了一句,随即又摇头:“算了,这些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干净,可别吃了生病。”
  “那就往店面里边儿去买,”锦书一直不远处招摇的旗帜:“老字号的东西,总是靠得住的。”
  那店面确实有些年头,听店家说,还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手艺几位地道。
  承安嗅到月饼特有的香甜气息,倒有些意动,问过掌柜之后,掰下一块儿枣泥的月饼,递给锦书尝。
  将帷幔掀开,锦书送到嘴里去,颔首道:“确实很好。”
  “那就这家吧,”承安道:“多带几个,各种味道的都来些。”
  掌柜按照他要求,将月饼一一装好,嫁给随从,锦书同承安一道,往外头去,却没瞧见不远处二楼,面带惊疑之色的锦瑟。
  ……
  一直到返回居所,锦瑟的手都是冷的,嬷嬷见她神色不好,有些忧心,问了几句,却被她不耐烦的赶了出去,随即从里头将门锁上。
  方才那个人……是锦书吗?
  不对,她在心里连连摇头,明明是早就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呢。
  锦瑟心乱如麻,纠结一会儿,却忽的想到另一处去。
  倘若那女子只是同锦书生的相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身边人,却并非俗辈,而是当今楚王,这两个人发生牵连,事情可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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