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转身就向外走,太后错愕问道:“你去哪?”长公主杀气腾腾让太后有点心慌意乱,素来知道长公主是个爆裂的性子,这些年从未改变过。
“杀了木瑾!”
长公主拿出当日先帝赏赐的宝剑,“让木瑾畜生死在父皇所赐的宝剑上,儿臣愧对父皇,等死后见到父皇,儿臣再向父皇请罪!”
“母后,女儿问您一句,您还有脸见父皇吗?曾经您答应父皇的承诺,您做到几件?”
长公主不去看脸色泛白的太后,“我知道后宫生活不易,也知道父皇有许多的妃嫔,可是他对您到底过一分真心,您若是接受不了后宫妃嫔,当初何必在马场出头?既是选择富贵荣华,就不该去抱怨父皇的风流!父皇给他能给您的富贵尊荣,可您给了父皇什么?”
“难怪您会同情木瑾,这些年女儿不说,皇兄不提,不等于我们不知道!”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女人,能体谅您,可是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您明白吗?您知不知道皇兄……皇兄曾经杖毙过泄露口风的奴才?知不知道我见到您和男人躺在床榻上……”
“够了!”
皇上终于出声,看向太后的目光犹如看陌生人,长公主苦涩的说道:“十几年不回京城,不是因我同皇兄的矛盾,而是我无法接受有一个这样的生母,您肯定自得您辅政这些年,帝国国泰民安,内外太平,倘若当初就是皇兄亲政,帝国会比今日差吗?”
“父皇待我如珠如宝,您却让父皇……您知不知道我有多恨,又因您是我生母,我只能眼不见为净离开帝都,本打算这辈子不会再见您的,皇兄对我说您和父皇之间的事不该由我们做人子女妄下判断谁对谁错,我回到您身边,可是我越发不敢认您了。”
太后身体晃了晃,一直以为隐藏很好的秘密结果儿女都知道了,她饶是觉得自己没有错,此时脸若火烧,”皇上也认为哀家错了?在后宫没人帮衬,单凭哀家保不住你们兄妹,也无法让你坐上太子的位置……哀家为让你们过得更好,也直到先帝故去,哀家才……”
皇上深沉的眸子望过来,轻轻扯起嘴唇:“是吗?”
太后喉咙似被捏住一般,嘴唇干涩,在儿子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不敢同儿子了然的目光相碰,太后首次垂下头,紧张捏着衣摆。
“您常说上师是妖人,他却对朕说过,您没有做错。”皇上手中的扇子合上又打开,如此反复,他亦点头看着扇面上的画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他用一堆道理说服朕,朕只能为您善后,死在这件事上的奴才也有十几个,那一阵是朕杖毙奴才最多的时候,也是从那时起朕多了个脾气暴躁的名,可是他还是说错了,若是您没错,朕何苦要杀人?”
长公主泪水莹莹,抹了眼角,“皇兄……”她的哥哥过得并不好,哪怕他是帝国之主。
“你不能哭,不要你的眼睛了?”皇上责怪长公主,“你看似刚硬,却是个心软的,你常说慕婳很像你,其实她同你不大一样,那丫头心同她的拳头一样的硬,从不为人落泪。”
“朕可以赦免木瑾,您不就是让他恶心木齐,恶心慕婳吗?”皇上慢慢站起身,“没有他,朕早就没命了,您说这话朕相信,朕替您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长公主没再看太后,直接追着皇上出门,“皇兄……”
皇上把帕子递过去,手臂搭在妹妹肩头,轻声道:“虽然你哥哥肩膀不宽阔,但是还是能让你依靠一二的。”
“您真释放木瑾?”
“上苍欲要人毁灭,必先让其疯狂。释放木瑾,指不定恶心谁。”皇上拍了拍长公主的肩膀,眸子微沉:“朕不担心木齐,唯一担心是慕婳,朕为她扫平一切的垃圾杂碎的牵绊!”
第四百零三章 层层谜团
“木瑾真是他的儿子?”
长公主不信那样的人会同田氏有过首尾,能被母后看中的男人怎会看中丫头出身的田氏,“这些年他很少上朝,很少参政,仿佛隐世的高人,连府门都很少出。”
皇上大有深意的说道:“他老了,已经无法让太后满意,年轻漂亮的少年才得太后的心思。”
倘若不是太后差一点病逝,身体大不如前,有心无力,那几个得宠的人还会陪在太后身边,“二十年前公认的帝国第一个才子,宗室第一美男子,朕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会冒出来。”
男子从回廊走下来,他身躯依然挺拔,保养得很好,霜白的两鬓更显他经过岁月沉淀的成熟韵味,年老色衰着实不该用在他身上,岁月格外偏爱于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也宛若四十左右,儒雅的相貌几乎同十年前他辞别时一般无二,相貌同皇上亦有两分相似。
只是他的儒雅温柔是深深镌刻到骨子中,皇上虽是温柔,偶尔亦会露出一抹强势霸道,此时眉尖更是蹙着一抹暴躁。
“朕该称你承平郡王,朕的小皇叔,朕的救命恩人。”
皇上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文武无双,医术高绝,生在皇家耽搁小皇叔扬名立万了。”
承平郡王走下台阶,撩起一摆跪下,道:“臣拜见陛下。”
“皇妹先回去养养眼睛,把朕交代你的女学考试办起来,不用操心其余的事。”
“……我想陪着皇兄。”
“有承平郡王陪着朕足够了,何况朕也该感谢承平郡王,没有他的暗示英国公又怎会在太后寿宴上没有出现呢,咱们的太后娘娘自以为掌握英国公等勋贵重臣,其实他们还是更愿意听承平郡王的命令。”
皇上不等长公主回话,直接走过去,扇子轻轻敲在跪地的承平郡王头上,“御花园风景不错,你陪朕去看看吧。”只是片刻,皇上的阴郁暴躁便退个一干二净。
“臣,遵旨。”
承平郡王等到皇上跨出两步后,才缓缓站起来,向长公主笑了笑,躬身一礼算是拜别长公主,利落转身却是低眉顺目跟着皇上的脚步,不紧不慢,紧守君臣之礼,哪怕是再苛刻的人都无法挑出他任何的错处。
承平郡王无一处不优雅,无一处不温柔。
不过皇上依然稳稳压住他,除了皇上的身份之外,走在前面的瘦削男人有着承平郡王永远难以拥有的决断。
御花园风景很好,花团锦簇,不常见的珍贵品种花卉,在御花园随处可见,江南运来的太湖石堆成假山,八角凉亭上雕刻着奢华的图案,处处彰显天家的富贵和气魄。
皇上驾到,原本在御花园赏花谈天的妃嫔凑了过来。
她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皇上了,看皇上的目光越发柔情似水,温柔深情,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皇上面前,期望能得到侍寝的资格。
承平郡王站在皇上身边,多年没有入宫,年轻的妃嫔并不认识他,此时谁都没有皇上重要,哪怕承平郡王再好,妃嫔也只会对皇上献媚。
“你们散了,朕只想静一静。”皇上直接把围着自己献媚的女人遣散,直到残留的女子脂粉味消失,皇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朕记得你好似也没有立世子?只收了两个义子?”
承平郡王缓缓说道:“皇上应该明白,木瑾不可能是臣的儿子。”
皇上仿佛猛然想到,歉意的说道:“朕竟是忘了,太后娘娘醋意十足不愿见皇叔宠爱别人。”
哪里是歉意,根本就是嘲讽,皇上皮笑肉不笑,“旁人伺候太后都会用药,太后对你格外看重,你又对太后一往情深,宁可不要正妃。”
“臣以为赶不上魏王侄的三子。”
“砰。”
皇上直接把端在手中的茶杯扔到承平郡王身上,一把扯过承平郡王的衣领,目光冷漠凶狠,“你竟拿慕婳同太后相比?”
茶水湿透衣衫,承平郡王被皇上扯了个踉跄,“皇上息怒,臣知错了。”
“朕不管你知道什么,或是听说了什么,你给朕记住一句话——朕绝不许你或是你们中任何人打慕婳的主意。”
皇上松开扯住他衣领的手,温柔的抬手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缓缓的说道:“朕也是为你们好,省得你被慕婳虐得太惨,朕把慕婳和三郎当做晚辈,小皇叔比他们高出两辈,亲自下场同后辈较量,还比不过慕婳,总是失算,小皇叔的面子往哪里放?”
承平郡王垂下眼睑,“您所器重喜爱的晚辈,臣绝不敢对他们不利,还请皇上……皇上相信臣。”
“相信?小皇叔让朕如何相信你?”
皇上好似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进宫用了太后和朕给你的最后机会,竟只为保下木瑾,让朕信任的木齐脸上无光,让慕婳怀疑朕的能力,朕还要费力同她解释,小皇叔只会给朕找麻烦。”
承平郡王目光复杂,喉节滚动,皇上倦怠重新坐下,“罢了,罢了,朕做得再多你也是他们一边的,朕不该天真的的以为你会袖手旁观。”
随之,皇上声音高亢,“不过小皇叔以为朕还是十五年前的朕,就大错特错,当年小皇叔什么都没说,今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承平郡王合上眼睛,“无论何时,臣都不会说,永远都不会提起。”
“木瑾的母亲田氏曾经奉永安侯夫人之命侍奉过臣的义子,田氏是个糊涂的女人,根本不知木瑾到底是谁的儿子,皇上,臣知道木齐是您的结义兄弟。”
“小皇叔果然消息灵通,他还救过朕的性命,小皇叔也清楚吧。”
“是。”
承平郡王压低声音:“您不该以身犯险,待在皇宫中……”
“待在皇宫做太后的傀儡,等着你们施舍?”皇上冷笑道:“太后的一些决定是错的,朕要做什么无须向你交代。”
“朕没有小皇叔想得没用!朕已是做父亲的人,会为儿子考虑。”
承平郡王身体一震,苦涩沙哑说道:“臣听从陛下的安排,只求陛下能饶过他们一命。”
ps求两张月票。故事没有大家猜的狗血,但是也不太简单,皇上的身世比较复杂。
第四百零四章 聪明人
阳光正好,花团锦簇,皇上唇边一直挂着堪称温柔的笑容,摇动手中的扇子。
“你该知道这不可能!”
皇上的话语笃定且果决,没有一丝一毫商量余地。
承平郡王面色越发苦涩,唇瓣好似失去一切的水分,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恳请皇上三思。”
“倘若他们赢了会饶过朕?”
“臣保证……”
“可惜朕不在意性命。”皇上慢悠悠的说道:“朕从降生起便厄运连连,波折重重,几次三番差一点丧命,何况……朕的身体并不好,承平郡王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保住朕,如今朕每一日都是偷来的,说不准哪一日会像先帝一般突然驾崩。”
承平郡王此时脸色犹如白纸,狠狠的摇头否定皇上的话。
“小皇叔是认为朕不会突然驾崩?朕都不敢去保证,不过朕比……父皇要好,绝不会留下疑云密布的局面,哪怕当时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可宗室和勋贵朝臣是怎么说得?”
“皇上。”
承平郡王承受的痛苦好似比皇上还多,比皇上更显得健康挺拔的身躯宛若被一把利刃凌迟,最后的苦痛画作一句话:“皇兄没有改变主意,从来就没有过。”
“遗诏我看到了,也曾亲自问询问过给先帝书写遗诏的人。”
“……”
“朕一直明白其实朕就是先帝给魏王立的挡箭牌,先帝便是对长公主有慈心,那份亲情也不会绵延在我身上,太后许是他诸多女子中最喜欢的一个,我却是他最好也是最容易舍弃的棋子。”
皇上缓缓的说道:“先帝死得太突然,所以才给了朕机会,不过没有承平郡王的支持,没有太后的付出妥协,对了,朕能坐上皇位上,还要感激扣边的鞑子蛮族,以及镇守在西南的平南郡王,内忧外患帝国看似强大却时刻有可能分崩离析,所以有人妥协了,朕也让出所有的大权,甘心做一个明面上的傀儡。”
“臣没有保护皇上,臣罪该万死。”承平郡王再一次跪了下来。
“朕得承认那种状况下,没有人做得比你更好,为此你不惜牺牲色相。”皇上原本嘲讽的话语重新收敛,“是你让朕明白权利的重要,也让朕明白怎么保护最在意的人,你犯得错,朕不会再犯。”
“所以朕吸取经验和教训,万一朕不幸驾崩,也不会让三郎和慕婳在承受朕当年承受的遭遇,何况时间和机会不会再不给帝国十年的缓冲。”
如今公布的所有史书和消息都是统一的,皇上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可唯有当事人清楚当时是怎样的焦灼,各方争斗有多激烈,差一点……差一点帝国就分裂,这些隐藏在和平之下的妥协和交易永远不会被人所知。
连涉及最深的魏王都不会知道,当时离着皇位最近的人并不是太子而是他!
不是承平郡王完全支持太子,皇上怕是现在会被关在皇庄中,也许根本早就死在毒酒和意外之下,毕竟当时太后娘娘都已经开始动摇,转而支持拥有遗诏的魏王殿下。
所以皇上对承平郡王还是心存感激的,“朕对你的承诺已经用了,以后别指望朕再对你留情。”
承平郡王苦笑道:“臣会一直效忠皇上,您怎么就是不肯相信臣?”
皇上淡淡哦了一声,“许是朕达到愿望后才会相信吧,朕再郑重的警告你,你可以对朕不忠,但是朕绝不容你破坏朕的计划,朕看中帝国,看中百姓,为了朕的计划,这些也没什么了。”
“皇上……”
“该说的,朕都说了,你回去等着朕的圣旨。”
皇上低垂下眼睑,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叔,声音很轻:“若是你不肯遵从朕的旨意,朕也不会意外,但不会收回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