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乐丝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不悦。如果换作她被人拿捏住整个族群的弱点要挟，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大概是在x哩x哩上弹幕看多了，在如此沉重严肃的气氛之中，她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比如奥瑞斯此刻坐在珊瑚丛中的冷峻模样，在桃乐丝看来，却也很像是因为王宫里的大贝壳没有带出来，而在闹脾气。
没有了贝壳里那柔软的软肉垫在身下，也许这个暂时的珊瑚王座还是太过冷硬，有些硌人？
这么一想，桃乐丝便立刻摆脱了空气中海王刻意营造出来的冷凝气氛的影响，反而朝着王座之上的人鱼之王，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其实也不算很久不见的好久不见。奥瑞斯阁下。”
眼见她如此轻松，奥瑞斯不禁眯起了眼睛，低沉着声音道：“的确不能算是好久不见，伽因阁下。”
桃乐丝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来，海王和阿伽似乎还都认为她就是这一代的檀伽伯爵——伽因·檀伽。
现在到了该说明身份的时候了吗？
如今她已经摆脱了困境，而且达成协议之后，她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再隐瞒太久。
想到这里，桃乐丝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说明这个问题：“事实上……”
她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伽，“我并不是檀伽家族的人。”
奥瑞斯没有说话，他冷淡的凝视着她，然后看向了阿伽。在瞧见那张并不输给自己的英挺面容上流露出了惊讶之色后，他的薄唇忍不住掀起了一抹略带幸灾乐祸的嘲笑。
说实话，他对阿伽并没有什么太多厌恶之情，但却也并不亲近——事实上，他不亲近任何人鱼。
换句话可以说——他从不曾把任何人鱼放在眼里过——甚至包括前任海王。
而没什么“太多”厌恶之情的阿伽，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让他有些讨厌的人鱼。
很多人鱼私下都觉得，他对阿伽冷淡，是因为阿伽是前任海王的儿子，是所谓的“殿下”，在他母亲在世时，奥瑞斯曾多次向他行礼，而如今尊卑颠倒，难免尴尬。
但奥瑞斯自己其实并无所谓，那时他不过是条普通的人鱼战士，对于海王的子女行礼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而如今他身为海王，那就按照海王的身份来，一切自有条例，有什么好尴尬的。
他觉得很多人鱼的思维都很奇怪，他们重视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并无所谓——比如对尾巴的执念，比如对人类的仇恨，还有热衷于打劫人类商船，用人类祭海的“传统”。
在他小的时候，他曾问过长辈，为什么要用人类祭海，然而长辈们没有一个能够回答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鱼都不记得为什么要用人类祭海了，但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规律，于是后人们也就当做“传统”，一直贯彻延续。
这种行为，在奥瑞斯看来，简直傻的惊人。从小时候那次询问以后，他在心里就一直觉得，除了他以外的人鱼，全是傻瓜。
而人鱼之中流行的鱼尾护理药膏，奥瑞斯从没涂过一次，他的鱼尾能长成这样，其实从没有特意打理过，全靠天生。但所有人鱼都默认他私底下疯狂囤积药膏，甚至每天用药膏泡鱼尾。
奥瑞斯知道了之后，也全没放在心上，随旁人怎么去说，他也懒得在意。
他也并不在意阿伽是与人类的混血，有一条异类的尾巴，却有一张如此昳丽的，与他不分上下的面容。
他只讨厌阿伽那总是一副平淡漠然的表情。
前任海王在世时，他就总是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一直待在王宫里。而在前任海王去世后，他搬出王宫，就一直都是那种什么都不在意，清心寡欲似得平静面容。
不管是骂他杂种，还是叫他殿下，他都好像全不在意，他的视线望来的时候，就好像其余人鱼在他眼里，全都不值一提，不管他们怎么评价他，他都毫不关心。
就连他望着奥瑞斯的时候，即便他在对他行礼，奥瑞斯也感觉他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两个或许是同一种人，一样的高傲。
只是奥瑞斯的高傲摆在明面上，一望便知，阿伽的高傲却深敛于心。
因此同性相斥，让奥瑞斯怎么想都心气不顺——向来只有他瞧不起别人的份，然而居然有人也看他不起？
那么，他难道和那些他觉得都是傻瓜的人鱼，是一个等级的么？？
所以只要能瞧见阿伽吃瘪，奥瑞斯就感觉心情舒畅，极为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天就打算更新的，可是感觉有些不大满意，就一直修改呀修改，然后今天早上小黑屋居然打不开了，差点吓哭，重启了好几次电脑，终于好了！本来想昨天说一句国庆中秋快乐的！虽然是最后一天，但，但也在假期里嘛！只能今天补一句惹_(:зゝ∠)_
第86章
奥瑞斯迅速的进入了看戏模式, 他坐在王座上, 靠在扶手上撑着脸颊，饶有兴趣的看着阿伽皱起了眉头, 朝着桃乐丝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他苍青色的美丽眼眸, 桃乐丝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眸道：“我叫桃乐丝。是一名法师。我是伽因的朋友……人鱼袭来的那天晚上, 我将伽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被人鱼错认抓走了。所以我，并不是伽因·檀伽，你也不是我的大伯。”
阿伽没有说话，他怔愣的看着她，身体却先一步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你不是……檀伽家族的人？”
但笑话看一点也就够了, 奥瑞斯并不打算耽误正事，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这时, 他扬眉开口道：“所以你给予了这个不是檀伽家族的人‘人鱼之吻’吗？阿伽？”
阿伽没有说话, 他只是直直的盯着桃乐丝，“……”
桃乐丝有点不安的在阿伽逼人的视线下移开了眼睛，看向了海王，忐忑道：“‘人鱼之吻’，不会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吧……？”
“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奥瑞斯有些幸灾乐祸的解释道, “只是‘人鱼之吻’每个人鱼只有一次，而且只能对人类使用，所以一般都是人鱼赠予自己人类伴侣的礼物。而失去了‘人鱼之吻’的人鱼, 是不可能再在人鱼中找到伴侣的。”
他缓缓地摆动着自己那条莹润的白色鱼尾，显得格外惬意，“他之前以为你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那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今嘛——谁知你却是个毫不相关的人类。”
但奥瑞斯的这种态度，却让桃乐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阿尔瓦在一起待的久了，她现在在很多时候都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直觉：“——你早就知道？”
“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伽因·檀伽。你之前只是在试探我。”
奥瑞斯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桃乐丝肯定道：“直觉。”
“我有听说过人类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的说法，不过，这还真是个赖皮的理由。但本王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你的诚意而已。如果你连名字都还要继续隐瞒下去的话，那么这场谈判恐怕也很难做到开诚布公，顺利进行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檀伽？”可是桃乐丝很怀疑人鱼这种从水里进攻的方式，能不能与岸上的人类有所交流。
而奥瑞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猜？”
“……你这样也显得很没诚意。”
“那么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一个人制服了三头巨龙的？”
“很简单。”桃乐丝道，“只要你会三种技能就可以。”
“只要三种？”奥瑞斯微微一愣道：“哪三种？”
“瞎几把乱滚。瞎几把乱砍。以及读档重来**。”
“……那都是什么技能？”
看着海王那迷惑的神色，桃乐丝认真道：“瞎几把乱滚，是一种可以百分百闪避掉所有攻击的技能。瞎几把乱砍，是一种可以百分百命中敌人弱点的技能。”
听完这话，奥瑞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既可以百分百的闪避，又可以百分百的命中，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技能存在，那么同时学会的人不就已经相当于无敌于天下了么？”
“那也不是。”桃乐丝摇了摇头道：“就算学会了这两个技能，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应付所有战斗。所以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读档重来。”
“那么，”奥瑞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叫做读档重来？”
“就比如说，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然后我将这一刻记录保存下来，然后我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因为一些可能的意外而死亡了，这时，我就可以选择回到我保存下来的这一刻，再次站在你的面前。”
听到这里，奥瑞斯的神色霎时凝重了起来，“——你是说，时光倒流？”
“……唔，”桃乐丝微微一顿：“似乎也可以这么说……？”
尽管阿尔瓦告诉她，谈判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展示自信和底气，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各种吹牛，对方有多相信，谈判成功的几率就有多大。但吹到现在，也差不多已经快要到达她的极限了，再继续吹下去，那就要突破她羞耻的底线了。
桃乐丝便抽空瞥了一眼阿伽，却见阿伽正在一旁，默不作声，并不出言打扰，却一直在直直的凝注着她。
他们的视线对上了，桃乐丝反而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又转过了脸去，看向了奥瑞斯。
“原来如此。”而奥瑞斯正在垂眸沉思，但没过多久，便已经自行得出了结论，“……这就是候补法神所拥有的实力吗？”
听了这句话，一直安静不语的阿伽忽然开口道：“法神？”
“是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位小姑娘可是人不可貌相——”奥瑞斯微笑道：“虽然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人类中的绝世天才，据说已经半步踏上了法神的王座。”
桃乐丝：“……”
她看着阿伽的表情，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也解释不清，便张了张嘴，换了个话题：“——所以说，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法神的事情的？”
奥瑞斯倒也没有耍赖，他十分坦率道：“从你戴着的那颗珍珠。”
桃乐丝微微一愣：“珍珠？”
奥瑞斯自得一笑道：“阿伽跟你说的，应该是它可以让你免受海兽的攻击吧？当然——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那也是它的功能之一，不过，它还有其他很多功能，比如说……”
“比如说，”桃乐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窃听？”
“也可以不用说的那么难听——一般来说，本王叫做，情报搜集。”
在双方都开诚布公之后，谈判却一下子僵住了。
桃乐丝开始拼命回忆拿到珍珠之后，她和阿尔瓦都说了什么可能会泄底的话语，但好在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太机密的事情。
“事实上，”像是看出了她僵硬的脸色之后的不满，奥瑞斯慢慢的说道：“本王也考虑过，要不要向你隐瞒这件事情。可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本王才最终决定相信你。”
“我……说了那句话？”
“你忘了吗？”奥瑞斯稍稍的提高了些许声音，“你的同伴让你争取更多的利益，但你说，你还是决定要诚心诚意的和本王沟通。你要与本王一起放下仇恨——对吗？”
他绯红色的眼眸，极为严肃和认真的凝视着桃乐丝道：“本王姑且对你说出的这句话表示了信任，但你该不会在此刻想要反悔吧？”
“……那倒没有。”
“那就很好。”奥瑞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本王也非常厌恶你来我往，拉拉扯扯，一点都不干脆利落的扯皮——如果能够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所有问题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起来，这位海王在登基之前，也是一位战士来着。
两位战士迅速的达成了共识，而能有简单的方法，他们就懒得把事情再弄得太过复杂。
奥瑞斯：“你别让巨龙靠近人鱼的栖息地？”
桃乐丝：“你保证人鱼以后都绝不会再对檀伽下手？”
奥瑞斯：“成交。”
但是，尽管讨厌麻烦，可如此简单迅速的达成了协议，还是让桃乐丝有点发懵。
她突然觉得是不是哪里有诈，而迟疑了起来。
为了给自己的思考拖延时间，在说出成交之前，她只能先用一些问题代替回答道：“……不过，我想问一下，人鱼为什么要杀死人类献祭？献祭什么？”
奥瑞斯很快的回答道：“这是传统。”
“什么传统？”
“就是传统。”
“所以是什么传统啊？”
“……”海王沉默了半晌，然后耸了耸肩膀，“本王也不知道。”
“那么，以后可以不要抢劫人类商船和杀死人类献祭了吗？”
奥瑞斯却摇了摇头，“不行。人鱼们需要人类的金银珠宝，而献祭是传统——这两样我都无法对你做出保证。”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献祭什么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