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再等一下。”纲吉微微摆了摆手。
心里告诉自己该离开了，但脚下就是像长了钉子一样，无法移动。
京子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举动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看得出来，尽管京子现在看起来很坚强、很镇定，但其实内心已经在害怕恐惧了，完全是在硬撑着。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埋藏在心里，独自消化着。
心止不住跟着揪起，就在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地为她冲动一把时——“犯人，并不是笹川京子小姐。”
厅堂里，阿笠博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
……
“首先，死者并不是被人用枪抵着脑门给一枪解决的，头上的那个枪伤是伪造的，就是为了混淆警察们的视线。”
石柱后面的清美语气淡然地对着耳麦小声说着，然后由阿笠博士将她的话复述出来。
“因为在开枪射击的时候，会有一股高温热风从枪口里一齐喷出，这样一来的话头上会有烧伤的痕迹。但是，宫本小姐的尸体上并没有。”
“除了错误的死亡方式外，被误导的，还有死者的死亡时间。死者的死亡时间其实并不超过两个小时……确实，人在死后的两个小时左右，身体才开始僵硬。但是，如果是在温度高的地方，僵硬的速度会加快，这也是之所以把尸体放在了装满热气腾腾的盒饭的箱子里的原因。”
此言一出，京子立刻为自己争取道：“两个小时内的话……过去的两个小时，我去外面的一家甜品店里买了糕点，而且还和智也君去河边钓鱼了。对，对，我们在钓鱼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混血的女孩子，她可以为我作证的。”
笨蛋！别多嘴啊！
清美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被拉出来做人证，更何况尼科尔那个家伙还在那里呢！
下一秒，那边，就站在京子附近的尼科尔饶有兴致地问道：“混血的女孩子？那么，美丽的女士，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子吗？”
“呃……穿着浅色的连帽衫和牛仔裤，黑色的长发，对了，她的眼睛很漂亮，像猫眼石一样。嗯，看上去大概是个十四、五岁的国中生吧。”京子努力回忆着。
尼科尔眼中则是滑过了一丝别样的神色，语气也变得颇耐人寻味，“国中生？你确定，是个国中生吗？”
……
第54章 还个人情罢了
“那是在说……浅川？”
听到了京子和那个外国男人的对话后, 纲吉不觉间皱了皱眉。那种描述，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 说的应该都是浅川清美。
原来刚刚，浅川她遇到京子了吗？如果浅川愿意出来作证的话倒是对京子很有利。
但是，让他比较在意的是，刚刚那个外国男人说的那句“国中生？你确定, 是个国中生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听起来，某种意义上, 可以让人理解为, 这个男人可能认识浅川？
“沢田先生？”草壁轻声询问着，感觉对方好像心意有所转变的样子，而且刚刚口中喃喃着什么。
……
厅堂的石柱后面，清美的手心已经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好端端的一个大人变成小孩这种事情对于思维正常的人来说绝对是匪夷所思、无稽之谈, 她也相信尼科尔不可能一下子就往这方面想。但是, 不管怎样，她的相关情报终究是被透露给尼科尔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深入调查些什么。
没办法, 赶快把这个案子解决，然后今早撤退吧。
“那么, 既然死者既不是被枪杀, 也不是死于两个小时之前，那这位宫本小姐的死因究竟是……”
正好，那边高木警官追问, 清美也顺势对着耳麦继续解释道：
“宫本小姐是溺死的。”
那边，阿笠博士把这句话说出后，在场的众人一阵诧异地惊呼。
清美的表情则是依旧平静无波，作为曾经意大利特种海军的一员，对于怎么在水里把人弄死以及之后的会呈现什么样的状况再清楚不过了：
“尸体的耳朵里有少量的出血，而且鼻子和嘴巴都可以看到泡沫，这些都是溺死的特征。因为水从鼻子和嘴巴里进去后，会对耳朵造成压迫。如果是在酒店的泳池溺亡的话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况且根据之前的描述，宫本小姐自中午回房间休息后，就再没有从房间出来过，这说明，宫本小姐应该是在房间浴室的浴缸里被凶手溺死的。之前高木警官你们进入宫本小姐的房间搜查找线索时拍下的照片，仔细看浴室的那张。地板上干干净净，但墙上的镜子上挂有水珠，这说明凶手为了避免被发现，特意把浴室整理干净，就像是没有人在这里洗过澡一样，但是，只注意地面，却疏漏了墙壁上的镜子。”
恍然大悟的高木警官急切地追问：“原来如此，那……犯人究竟是谁？！”
“犯人，其实就是你吧……水原先生。”
一直在一旁打着圆场，看上去为了公司考虑而希望息事宁人的水原先生瞬间冷汗直流，声音有些颤抖地反驳：
“凭，凭什么怀疑我！之前你们问我过去的几个小时里都在干什么，甚至详细到大概几点几分时，我不都告诉你们了吗！”
“然而正是这点，暴露了你啊，水原先生。仔细看看你的手表吧，大概这一系列的行动让你无暇顾及到这个，你手表的指针早就停留在一个小时十五分前的那个时间不动了。”清美嗤笑了一声，刚刚她也是在放大了这个男人的照片时，注意到了手表指针的不对劲，再联想到死者是死于溺亡而锁定了犯人，“手表是你在把宫本小姐按压进浴缸的水里，同时应付宫本小姐的反抗时进水而坏掉的吧。而且根据警官调出的之前的录像，你今天中午穿着的衣服并不是现在身上的这件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房间里应该还藏着之前那件衣服，那件在与宫本小姐的对抗中被浴缸里溅起的水弄湿了的衣服。”
当所有证据都摆出后，所有人鸦雀无声，目光齐齐地看向水原先生，眼神里也是不约而同地带上了份看杀人犯的畏惧。
“没错，是我干的……”
半晌，水原先生苦笑了一声后，也不再辩驳，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没错，就像公司里私下传闻的那样，我和绫子的确放生了办公室恋情，违背了公司的管理规定。这段时间，公司要从几个部门经理里选拔一个升任副总，我也是候选人之一。啊，就像几乎所有公司都会有的办公室斗争一样，其他几个竞争者也是拼命找我的黑点，办公室恋情的传闻他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而这个时候，宫本绫子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趁这个机会敲诈我！不断地从我这里要钱，扬言如果我不给的话，就把我的所有秘密都透露给我的那些竞争对手们，并且要我在圈子里彻底身败名裂！所以，所以今天我才……”
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水落石出后，听者皆唏嘘不已。无论这其中有怎样的缘由，无论受害者本身是否也身背有罪孽，但这终究是一条人命。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嫁祸给京子！”田中智也忍不住忿忿地质问。
如果不是这位被警察们称为“阿笠博士”的先生出手相助的话，京子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啊！
已经被警察戴上了手铐的水原已经无所顾忌也无所挂念，平静地陈述着：“因为绫子和你女朋友关系并不好，这个我是知道的，而且今天在来这里的大巴上，绫子还对你女友出言不逊，所以这样一来是可以有合理的犯罪动机的。抱歉，笹川小姐……虽然我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而且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还是对你说声抱歉。”
而京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说些什么时，水原便已经被警察们带走了。
“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和善温吞的水原先生，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望向那被带走的人，尽管自己一度被对方利用甚至意图陷害，但此刻，京子还是忍不住为对方感到悲哀与遗憾。
田中智也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所谓的人性复杂说的就是这样吧，人性里总是有着阴暗面，一旦被刺激到，就会产生令人追悔莫及的后果。不过，京子，还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
“沢田先生，您……在看哪儿啊？”草壁发现纲吉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偏离了案发中央，反而在看向另一个地方。
顺着纲吉的视线望去，站在这个俯视一楼大厅的角度，草壁看到了一个身影从石柱后面匆匆离开。
纲吉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个身影在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现场。
原本他也在关注着案件的进展，而那位帮警察推理找凶手的老先生，正是中午见过的清美的那位监护人。但是，就是因为太关注了，所以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位老先生没说完一句后，总要停顿上几秒钟，然后再说下一句，简直像是有人在远程指挥，而老先生只是把那人的话复述出来一样。
将大厅里可疑的人搜寻了一番后，处于一个俯视角度的他并不困难地便找到了躲在石柱后面的清美。没错，尽管用帽子遮住了头，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不仅仅因为他还记得她今天穿着的那身衣服，大概还因为，他已经对她的身形很熟悉了吧。
他知道她很聪明，所以她能够推理出案件的真相并不会让他有什么疑惑。真正有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她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直接推理，反而要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里，由她的监护人来代替她说出……简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国中生？你确定，是个国中生吗？”
那个外国男人的话毫无预警地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难道说，这两个人真的认识，而且她在躲避那个外国男人？
“草壁前辈……”一直沉默着的纲吉突然间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下一楼厅堂里准备起身离开的尼科尔，“那个男人，帮我调查下他的情况吧。”
“好的，我知道了。”虽然不清楚纲吉是为了什么，但布置下来的任务草壁还是会去好好执行。
“我们走吧，准备一下一会儿和德卢卡家族的会面。”
……
“很遗憾，这个计划失败了呢，彭格列十世并没有现身……怎么说呢，要么就是他太过冷静理智，要么就是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得不说一句，不愧是你们黑手党世界的教父啊。”
无人的角落里，尼科尔在确定没有人监听后，同手机那头的人说道。
而那头的人又说了句什么后，尼科尔却是嗤笑了一声：
“喂，喂，我还没有猖狂到那种地步，而且我也不是杀人狂。在发现那个叫水原的男人杀了人并且意图嫁祸给那个叫京子的女人后，我只是暗中替他把手脚处理得更干净一些罢了……然后顺便让那几个孩子‘恰好’在装着尸体的推车经过大庭广众之地时把推车上的货箱撞翻，好让这件事情能够惊动酒店的所有人，在酒店所有人的注视下展开调查。”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那头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哼，为了抓捕一个黑手党，而与另一个黑手党合作，阁下这样做真的好吗？”
听着这暗含嘲讽意味的话语，尼科尔丝毫没有恼火之意，依旧是一副毫无在意的表情：
“我的任务是抓捕彭格列十代目，只要不用有违人伦的手段，那么用什么途径来达成，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你们也是在针对彭格列十世，既然我们有着相同的利益，由这相同的利益来达成合作又有何妨，德卢卡先生？我想，现在我们该按照之前说好的，进行下一步了。”
结束了通话后，尼科尔撇了撇嘴，不屑地喃呢了声“呵，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之前的这个计划失败了，但是，还是有其他的意外收获的啊……尼科尔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
酒店外，另一个冷僻的角落里——
“看来，是之前分析的第四种可能性了啊。”
接到柯南打来的电话，听到他说出的调查结果后，虽然这么想有些卑鄙……但清美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来找她或者灰原的。
“啊，他们是来暗杀一个叫‘德卢卡’的男人的，琴酒他把基安蒂和科恩也带来了，显然是要进行狙击。”
听到柯南这么说后，清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哦，他俩啊？那没事儿了，那俩货除了打死自己人外，貌似也没啥功绩。”
“喂！你认真一点好吗！”柯南简直想吐血，都这种紧要关头了这人怎么还能这么悠哉地开着玩笑，这心也太大了吧！不过，面对黑衣组织时，灰原要是有她一半的心态就好了，“那个‘德卢卡’，你在组织里的时候有听说过什么吗？”
“不知道。而且‘德卢卡’在意大利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你在意大利的街头随便喊一声，回头率绝对贼高。”清美对此表示爱莫能助，想了想后略带无奈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现在绝对趁组织没有注意到咱们这仨吃了返老还童药的人时，赶快跑路，能跑多远跑多远……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一定要尽所能地把那个被瞄上的‘德卢卡’救下来，对吧？在你看来，无论是多么罪恶的人，审判他们的也应该是法律，而不是他人。”
我不知道杀人有什么理由，但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记得那个雨夜，仓皇出逃的她透尽体力终于来到了米花町，然后昏倒在了阿笠博士家门前。醒来后，她第一次正面与这个侦探小弟接触，那时的她和他之间还是零信任。她问他明明还不能确定她是敌是友，为什么还要救她时，他是这么回答她的。
真是的，明明简直像个自带死亡讯息的瘟神，却偏偏有着一颗圣父一般的心……但是就是无法让她讨厌起来啊，这就是所谓的大佬的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