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心里难受得不行，低着头没说话。
顾年华问到：“那她还有多少时间？”
王医生摇摇头：“没几天了，情况好的话，还能拖上个十天半月的，也可能……总之，你们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转到首都去，还有希望吗？”
王医生摇摇头：“目前这个败血症在全国都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再说以老太太的身体，也难以撑到首都。”
两人从王医生那里出来，去医院里的小花园里坐了一会儿。
锦绣一直沉默着，良久，才开口说到：“我想在这里多留几天。”眼下这情况，她就是回去了，心里也放不下的。明知道付老夫的时候不多了，她真的狠不下心。
顾年华点点头：“好。我也留下来陪着你。”
锦绣摇摇头：“不用了，你回部队吧，总不能老让你请假，部队的纪律那么多，你这样是会被人说的。”
顾年华想到部队里的那一堆事，想了想，说到：“那我把江明和老赵叫过来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锦绣点头答应下来。
顾年华把锦绣送回病房之后，便准备出门去给秦江明他们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
锦绣叫住他：“年华，你能找到他吧？”
虽然锦绣并没有说名字，顾年华也知道在说谁。
“能，怎么了？”
“你跟他捎句话，我白天在这儿守着，让他晚上再过来。”
顾年华点点头：“好。”
付晨曦问到：“姐姐，你要留下来照顾奶奶吗？”
锦绣笑了笑，点头。
付晨曦终于露出了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奶奶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锦绣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无比庆幸自己做了留下来的决定。这个时候，不管是付晨曦还是付老夫人，心里都是希望她留下来的。虽然她提出要走，她们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会十分难受的。
顾年华打完电话，便出去找到了付长生。
付长生就在附近的饭店里窝着，并没有走远。
三年多不见，付长生早就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两鬓也生出了不少的白发。他现在任职的那个县，穷得叮当响，条件艰苦得不行，他做为一县之长，又想继续往上升，自然是要拼命想办法搞好工作，起好带头作用。三年下来，成绩没做出来什么，倒是把自己折腾得老了不少。
这次付老夫人病重，更让他显得疲惫苍老。
他不止一次的责问自己，若是当年他的选择不是这样，会不会现在又是另一番模样。跟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又有个能干有本事的大女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怎么也不于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付甜那个死丫头，别让他找到，不然他一定会让她后悔的！他顶着绿帽子养她那么多年，到头来她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害了他老娘，他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见顾年华进来，付长生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笑着说到：“你怎么过来了？锦绣呢？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顾年华摇摇头：“锦绣还在医院里陪着老太太，她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她要留在这里照顾老太太。为了见面尴尬难堪，所以让你晚上再过去。”
付长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好，我知道了，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顾年华把话带到以后，便回了医院。
付长生看着顾年华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付老夫人在下午的时候，又醒过来一次。
见锦绣还留在这里，付老夫人很开心，拉着锦绣的手不放。
锦绣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又昏睡过去了。这一次她清醒的时间，似乎又短了一些。
看着付老夫人的情况，锦绣心里难受得不行，把脸埋在顾年华的手里，不停地流泪。虽然她嘴上不承认跟付老夫人的关系，可这血缘亲情，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更何况她对付老夫人并没有怨和恨。
顾年华安慰到：“别想太多了，尽量多陪陪她吧。”
秦江明和赵洪波是在天黑之前赶到Ｌ市的。
顾年华也没急着走，开着车把锦绣送回富平县的家里。秦江明和赵洪波自然也跟着一起。
锦绣本来是想把付晨曦也一并带过来的，可付晨曦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医院，坚持要在病房里守着付老夫人。锦绣也只好放弃这个主意。
家里又空了几个月，几人一起挽了袖子动手打扫起来。
好在家具上都盖着防尘布，所以打扫起来也方便。
倒是旁边的邻居听到这边的动静，特地跑过来敲门。
锦绣跟他们简单的攀谈了几句，便闭门谢客了。
一番忙碌过后，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几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870章
第二天一早，顾年华便准备回Ａ市了。
锦绣和秦、赵两人把他送到火车站。
“车子我留下来，江明和老赵每天开着车送你去市里，晚上再把你接回来。外面的招待所我总觉得不安全。”
锦绣点点头：“你路上当心点。”
顾年华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学校那边，我会让乐乐她们帮你请假的。”
“嗯，好，帮我跟我姐说一声，她生孩子的时候，我可能赶不上了。”
“好，那我走了，你自己在这边也多留意些，注意安全，不管去哪儿，身上都不能离了人。”
锦绣点点头，看着顾年华进了站。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锦绣这才跟秦赵两人说到：“咱们去医院吧。”
到了医院里，付长生已经主动离开了。
锦绣把带来的早餐递给付晨曦，问到：“付奶奶怎么样了？”
付晨曦皱着眉头说到：“一直没醒。”
锦绣点点头，拿了盆子打了热水过来，帮付老夫人擦洗起来。如今天已经有些热气了，付老夫人整天这么躺着不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弄不好就容易生褥疮。虽然付长生请了人来照顾付老夫人，可锦绣还是不大放心。
拿着毛巾认真仔细地给付老夫人擦着手，付老夫人便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幽幽地睁开眼，看到锦绣认真专心的样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们付家对不住这孩子，换一般的人，只怕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这孩子心善，愿意来见她最后一面不说，还留下来亲自伺候她。付老夫人心里真是百般的滋味。
“付奶奶，你怎么了？”锦绣吓了一跳。
付老夫人边哭边笑：“没事，我很好。锦绣，你是个好孩子，付家，对不住你啊。”
锦绣摇摇头：“付奶奶，那些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不提。”
付晨曦过来跟付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付老夫人又没能坚持多一会儿，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清醒时间，比前一次又短了一些。
锦绣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她有预感，付老夫人怕是撑不了两天了。
付晨曦似乎也察觉到了，等付老夫人一睡过去，便扑在床上默默流泪，不管锦绣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接下来一整天，付老夫人都没有再睡来。
到了下午六点，锦绣便离了医院。
秦江明和赵洪波开着车子把她送回了富平县。
锦绣看时间尚早，便打算去白老师家里一趟。蔡小花如今留在省城里照顾白月，白老师自己留在富平县，孤家寡人的，也挺冷清。
见到锦绣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白老师还愣了一下。
“干爸，吃饭了没？”
白老师反应过来，笑着说到：“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听你说起要回来啊？”
锦绣笑着说到：“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就回来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吃饭了没？”
白老师笑着说到：“刚做好。”
“真的吗？我还没吃呢，正好咱们一起吃吧。”
白老师有些尴尬地说到：“要不咱们去外面吃吧。”
锦绣笑着摆摆手：“不用，我让秦大哥他们去外面馆子买菜去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在外面吃饭不自在。”
“秦大哥？”
“嗯，是我的助理，他们这次跟着我来办事的，年华也来了，不过他部队里有事儿，今天早上就回去了。”
白老师点点头：“那你赶紧进屋吧，外面蚊子多。”
锦绣跟着白老师进了屋，就看到桌子摆着一碗咸菜和一碗干巴巴的剩饭。
“干爸，你就吃这个吗？”锦绣看着那粗陋的饭菜，忍不住问到。“你每天上课那么累，吃这个身体怎么受得了？”
白老师笑着说到：“我平时不这么吃的，这不是今天懒得动手，所以才想着对付一下，哪知道就正好让你给撞见了。你回去了可别跟你干妈学啊，省得再让她担心。”
锦绣知道白老师这是太哄她，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也不想让蔡小花担心。
如今白家就白老师一个人有工资，楚磊如今还没有毕业分配，蔡小花她们在省城，样样开销都得指望着白老师那点工资。再过几个月，白月就要生孩子了，到时候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所以白老师才会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多省点钱下来。
锦绣心里酸酸的，决定回去以后想办法帮白家解决一下经济问题。
装作信了白老师的话的样子，笑着说到：“行，我不跟干妈说，不过干爸啊，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得照顾好自己，不然干妈在省城肯定担心。”
白老师笑着点头：“知道了，你这丫头，比菜菜贴心多了。”
锦绣吃吃地笑到：“回头我把这话跟菜菜学学，看菜菜不找你哭鼻子。”
白老师无奈地笑着摇头：“你这丫头。”
秦江明跟赵洪波提了饭菜，按着锦绣说的门洞找了过来。
几人一起吃了饭，看时间不早了，锦绣便说要回去休息了。
白老师皱了皱眉头，把锦绣拉到一边，小声问到：“他们晚上也住在那边吗？”
锦绣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白老师不赞同地摇摇头：“你这丫头心也是大，你一个姑娘家，他们两个大男人，住一个院子不合适吧？”
锦绣挠了挠头：“他们是我的助理啊。”
白老师急得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你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国到处都在搞严大，你们槐树镇前几天才出了一宗子事，人家还是老师跟学生了，就是补了一下课就让人给举报了，说他们……现在那老师还在公安局关着，那女学生都闹自杀了。你也注意着点吧！现在不定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呢！”
锦绣这才明白过来，想起槐树镇的那对师生的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是啊，她如今本来就风头正盛，不说别人，就是那附近的邻居只怕都在暗中盯着她。万一有人缺德故意去举报她，说她怎么怎么的，那她可真是麻烦了。
第571章 回光返照
疏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因为疏忽大意，而被人泼脏水，锦绣锦绣就不得不重视起这个问题来。
她跟顾年华一直都把重点放在安全问题上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幸好白老师提醒了她，不然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那眼红嫉妒的人，在背后捅她的刀子。
白老师略想了想，说到：“我看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就在这里住着，我去把俊飞妈跟奶奶接过来，让她们跟你睡。”
“这倒是可以，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点？要不我去大伯母家住吧。”
“他们家地方就那么点大，俊飞媳妇儿刚生了孩子，他丈母娘这几天都在这边住着，你过去了怕是没地方睡的。在这里你们住菜菜那屋，我去跟你大伯挤挤，你那两个助理就住我跟你干妈那屋。”
说完，白老师便出门去请人了。
秦江明跟老赵问到：“锦绣，怎么了？”
这两人原先是管锦绣叫老板的，锦绣觉得很怪，就坚持两人叫她的名字。毕竟这两人都是顾年华的战友，且又是来保护她的，她自然不会在两人跟前摆什么老板谱。
锦绣把情况跟两人一说，两人也一脸的恍然。
“我们光想着如何才能更安全，倒是真的忽略了这一茬。”两人脸上都有点尴尬。
没多一会儿，白老师便领着白俊飞的妈和奶奶回来了。
两人见了锦绣又是一阵亲热的寒暄，白家所有人都对锦绣的印象不错，就算不提锦绣是白家干闺女这一茬，就单冲如今锦绣的身家和即将要嫁的人家这一点，也值得白家其他人羡慕和讨好了。何况白俊飞家跟白月家，是最亲的，白俊飞的爷爷跟白月的爷爷是亲兄弟。
时间也不算早了，白老师明天还有课要上，所以就跟几人打了招呼，去了白俊飞家。
锦绣去厨房烧了水，洗脸烫脚，然后跟白大伯母跟大奶奶一起去白月那屋睡下了。
好在床够大，三人睡着也不嫌挤。
接下来的几天里，锦绣便每天早上去医院守着付老夫人，傍晚的时候，再由秦赵两人开车送回富平县，在白老师家里住着。
付老夫人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锦绣托王婷婷弄了些适合败血症病人吃的药过来，偷偷喂给付老夫人吃，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锦绣知道，付老夫人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了。
付晨曦这些天把眼睛都快哭坏了。
锦绣心里也越发的不好受，在安慰付晨曦的时候，也跟着哭了两回。姐妹两人这些天，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付老夫人。
她们都知道，付老夫人的大限到了，最多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果然，这天，付老夫人突然醒了过来，眼神里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浑浊，甚是清明。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也很好，甚至连脸上的青黑都褪去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