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六灵功傍身,倒不会特别害怕,实在是逼急了,可以直接从窗子跳出去。
但是千绯硬是稳稳逗留在了屋子里面。
——实际上,她是想要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借着这场天命火灾离开任务世界的。
不过紧接着,她的门被人拍响了。
那敲门的声音极为急促,没有办法,她只能过去开了门。
然后,在门口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的邻居小哥。
“这么大的警报声,你听不到么?傻愣着做什么,想变成明天新闻头条的图片么?”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毒舌,但他声音像是钢琴,流畅悦耳,极富磁性。实在是让人生不出恶感。
他一边说话,一边皱起眉,拉住她的手,顺便塞给她一块湿毛巾:“捂着鼻子,拉紧我,我们走!”
就这样,千绯提早退出任务世界的心愿暂时被打破。
火势没有想象中严重,受灾的只是九楼和十楼的几户人家。
在外面安置的时间里面,千绯得知了那小哥的名字。
——霍航。
一群人很快就得以返回,不过在那之后。千绯和霍航之间的关系就稍稍发生了变化。
遇见的时候会打个招呼,坐在电梯里面的时候也不是各自沉默着看着屏幕上面的数字,也会随口聊上几句话。有时候在健身房里面遇见对方了,甚至还能约着一起去吃个饭。
两个人都是合格的独身主义,兴趣爱好也出乎意外的一致。很多观点都能保持相同的看法,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分聊得来。
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样舒服地维持下去,也算是不错。
只是早说过万事不可能顺心如意,凌渊找上门来的时候,千绯心里就万分清楚,她在这个世界的逗留时间已经到了极限了。
遗嘱早就立好,她也不担心。
门锁收拢的一瞬间,一只手立刻横过来,将门别住,借力抵开,几乎没费什么功夫,门立刻被推开了。
“袁千绯。”
凌渊一双仿佛被黑暗传染的眸子猛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里面纠结浮动一缕缕黑色的气息,他头发略微有点凌乱,像是渡鸦的羽毛。
他身边的气息似乎能够让空气凝结,镗亮的皮鞋踩过木质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声音,一步一步,声音沉闷,里面裹挟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
空间被隔开,外面和里面成为了两个世界。原本宽敞的空间不知为何,在这时候变得狭窄沉闷。
他的眼睛死死锁着千绯的一双眸子,缓缓笑起来:“你倒是继续躲啊。”
有系统的神器在,她不用体会一丝死亡的痛苦。只用在跃身而出的之前给原主画上一个句号就可以了。
千绯冷静地朝着窗户后退着。
她脸上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没有因为凌渊闯进来就露出半分惊慌,更没有一丝欣喜。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未婚妻变得这么陌生。
不过——
那也无所谓了。
陌生的,总有熟起来的那天。
凌渊朝她逼近:“千绯,我似乎和你说过,你必须和我结婚,你必须嫁给我。”他声音略微一顿,沉声强调道,“必须!”
千绯微微一笑:“凌渊,你没必要这样,你并不是非我不可。”
假面后的她22
曾经的袁千绯是非凌渊不可,可凌渊不是。
千绯丝毫没有避开他的眼睛:“你应该明白,你有很多选择的。”
“……”凌渊顿住脚。
“我只是你的选择之一。或者说,我只是最让你满意的一个商品。”
“……”
“我能理解你把婚姻当成一场交易的想法,但你也要明白,交易来的绝非是妻子,只是货物罢了。”
凌渊喉咙里面溢出低吼:“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商品!”
“现在我不知道,”千绯打断他,“但是以前是。”
他愣住。
“我从小就被人教育,一举一动都必须按照凌家人喜欢的方式来。虽说我俩订了婚,但是实际上,我也只是比别人稍微幸运了那么一点儿,多了一点点机会而已。你想要解除婚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我想要解除婚约,不得不大动干戈。”
“所以你想方设法把我推给花璐?”凌渊冷笑起来,“你就那么不想要嫁给我?”
“感情是公平的。”她淡淡说道。
她想到上个世界遇到的叶锦。
也是白鸩。
如果是他的话,会尽可能试着和未婚妻相处,会尽可能喜欢上对方。即使做不到,在解除婚约之前,也绝对不会移情别恋。
“凌渊,我曾经认认真真将你当成未婚夫,认认真真地想要嫁给你,可你呢?”她莞尔,“明明不喜欢我,口口声声将我称之为妹妹,和别的女人暧昧……但是,却不肯和我解除婚约。”
“你只是将我当成备胎而已。”
“既然自己都不尊重这段婚姻,又何必要求别人尊重它呢?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我承认我以前很混。”凌渊抿了抿嘴,“可是千绯,我爱你。我想要娶你。”
“我想要和你结婚。立刻,马上!”
“我不想。”
千绯摇摇头:“喜欢你是袁家大小姐应该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一件事,但现在我是自由的。”
凌渊皱起眉。
“一边留着袁家人的希望,迟迟不肯退婚,一边寻觅着自己的‘真爱’。凌渊,你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可你知道,被你随心所欲对待之后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吗?”
他当然不知道。
这些事情不会在凌渊的考虑范围之内。
凌渊脸上有点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千绯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难过,可是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凌渊却觉得很难熬。
“我将走投无路。”
千绯身上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在社会上面立足。
但是袁千绯不能。
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独立的思想,她只能像是菟丝花一般生存。一旦她赖以生存的大树轰然倒地,或许她会有一丁点求生能力,但她将经不起任何风浪。
就像她的前世一样,花璐稍稍一推,她立刻就粉身碎骨。
“我不是袁家的女儿,我不用和你结婚。也绝不会和你结婚。”
“你回去吧。”
不是所有人都会给别人悔过的机会。
正因为经历过更好的人,更忠贞的爱情,所以她不会在感情之中迷失方向。
相对于别的世界的主角,凌渊虽然并非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坏人,也不是什么主角意识强烈的存在,可他说到底,是酿成了原主悲剧的最大债主。
即便重来一世,他也确实是有在订婚期内培养别的女人的想法。
所以不管他有多优秀,千绯绝对不会喜欢他。
苍松劲翠,可当朔雪积压之时,瞧来也沉寂枯朽。
生活环境决定了凌渊不必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可现在的情况,仿佛回到了那日医院里的吸烟室。
不管再怎么冷淡的人,也无法忽略在意的人的控诉。
他就像那日的花璐,而千绯像是那日的自己。
一字一句,宛如薄刃剜着心头肉,刀尖淌血,滴落下来时已然冰冷无情。
凌渊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难熬的时候。
他以为千绯离开的时候,便是自己的极限了,可现在,这个极限被她轻松打破。
凌渊深吸了一口气,他眼尾有些猩红。
“我不会再喜欢其他人。我只有你一个。”
千绯很冷淡:“我不喜欢你。”
“我会一辈子好好对你!”
“不必了。”
哪怕他露出小心呵护的样子,她也完全无动于衷,凌渊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深吸了一口气。
“和我回去!”他感觉有黑暗从眼角开始,一点点朝着瞳孔的中心蔓延,直到覆盖住整双眼睛。
他声音按低加沉:“千绯,和我回去!”
万事种种,全部汇聚,在脑袋里面扭曲盘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扎根生长,攀附着大脑,让他甚至无法顺畅地思考。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里面看见过画面。
她在离他远去。
不仅仅是离他远去——还有,她像是风里的蝴蝶,摇摇落下。
那下面或是喧嚣的都市,或是乱石崖底。
那些画面都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念头在大脑之中:留住她!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留住她!
凌渊声音很轻:“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回去。第二,我带你回去。”
他说着,朝她的方向一点点靠拢,气息中全是危险。
他嘴角弯起来:“你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罢,和我回去。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必须和我结婚。”
“乖一点。”他虽笑着,笑容却冰冷,“我不想让你受伤。”
千绯也笑起来:“你猜我会怎么做?”
凌渊抬眼瞧她。
那外面风声肆虐,吹动她的长发,捉弄人一般摇动。
双手一撑,身子灵巧得像是狐狸,以窗棂为支点,整个身体翻出窗外。
轻飘飘的,像是白色的纸片悠悠落下。
窗外只剩下一缕长发,很快也被遮挡住,飞快往下沉去!
“不——”
凌渊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他从来没有那么迅速过,一双手下意识要朝她捞过去,可是冲到窗边俯下身手上只徒劳抓了一把空气。
“不行……”
他喃喃了一声。
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滚烫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
“不行!”
他突然嘶吼出来,像是要把噩梦与痛苦全部拽出。
这一刻,他的灵魂也随之坠入深渊。
.
凌家和袁家的婚约解除了。
他们讲究个门当户对。恢复身份之后的花璐虽然勉强能算是门当户对,可关键就是,从小接受的可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教育。
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生,没有大家闺秀的稳重贤淑,看起来跟个猴子似的。
就算是为了嫁给凌家恶补了一番礼仪规矩,但只是流于表面,很容易就露出马脚。
凌家自是不肯认下这个儿媳妇儿,婚约到此为止。
花璐却不依不饶,认为对方就是看不起自己,看不起穷苦的孩子。和凌家理论过很多次,要求个人人平等,奈何凌家根本不搭理她。
惹得烦了,凌家警告了袁家。
袁家只觉得花璐晦气。
大家族里要折磨一个人轻而易举,将她关在小小的房间里面,任她怎么理论努力,就是不肯将她放出来。
当初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挺好的,她非要选择回来袁家,也非要选择淌凌家这趟浑水。她真以为世界那么好,她把好处都占了一遍,还能全身而退?
那是不可能的。
就好像投资,有赚也会有赔,她倒是还想稳赚不赔呢,想得美!
凌家少爷既然讨厌她,不想见到她,那她就必须老老实实被关在小黑屋里面。
野生的麻雀失去了自由,每一天都是煎熬。
凌家此后谈起花璐,都是不屑居多:“她以为戴个上流身份的假面,就真成上流人士了?”
“那女孩,假得很。一肚子坏水,成天想着算计别人,面上还装得堂而皇之,谁娶了她,谁才是一辈子倒霉!”
“虚伪至极。想嫁入凌家,想过有钱的生活,还搬出一套一套的理论。她要是直接说她想占便宜,我可能还会对她刮目相看一点。”
凌家地位可不小,他们既然这样说了,很快,花璐在圈子里面就有了个称号。
假面女孩。
袁家更是将她藏得深了。
袁家人也未必好过。
不知道为什么,凌渊突然和他们翻脸,将他们视作了对手。
在商场之上饱受凌家的摧残,袁家无能,什么都保不住,只能把脾气发泄在花璐身上。认为一切灾难都是花璐带来的。
那只小麻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她折腾了这么久,才想起已经被她抛下很久的花家,想要朝花家求助,可压根没人搭理她。
人都是相互的。
当初她一飞冲天,把花家远远扔下。现在花家也不愿为了她伤神。
花璐无可奈何,有如行尸走肉,又如困兽。
她只能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发出绝望的挣扎。
.
南陵园有个墓。
墓碑上面所写,墓的主人只有二十四岁。
模样姣好,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实在是让人惋惜。
那墓上一年四季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下面放着的花束。
有人就站在墓碑面前。
他个子挺拔,身姿端正,颇有气质。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让生活处于完全自由的状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操心家庭,不必为另一半花费心神。”
“快餐感情的今天,背叛与冷落随处可见。单身的人根本不用去担心另一半的感情归属。”
“不是我一个人行不行,我一个人可不可以,而是我一个人就很好。”
“……”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说,兴许我们可以试试。”
“虽然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可我愿意加快或者放慢脚步陪在你身边,愿意去了解你的喜好,愿意操心你相关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