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气这东西,不是谁都敢打了主意的。
大势涛涛,人道皇皇。
龙气就是人道的具现,想谋龙气,就得担了人道的反噬。
亿万黎民的气运反噬,无论多么高的术士,又是修道之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所以,才会窃取这么一说嘛。
这借助什么?
唯有借助了天子的承认。
天子,人道气运所钟爱也。
只是,一旦天子不被人道气运所钟爱了,那也应味着,天子失去了人心,失去了天命。
天子,天之子。
这里的天,假托上天之意。实际上,是指着民心。
民心,即是天意。
“道衍师傅,你为何先入道门,再入佛教?是想集佛道两学于一身,汇得大成?”朱瞻元望了一个一直以来,他蛮是好奇的问题。
“佛道本一家,修行修心,于贫僧而言,都不过是修一场道行,修一场佛心。”道衍和尚伸手,指了指自己,笑说道:“明心见性,明心见性,我若修成,自得大自在了。”
“如今,且是修行之中。”
道衍和尚笑得洒脱。
朱瞻元心中却是在想,这些所谓的修行人,若论起来,就像他娘讲的,一个字,装。
若真是明心见性,若真是无所求?
岂会匡扶龙廷。
只能证明,想求的野心更大罢了。
不过,朱瞻元转念一想,人生在世,岂能无所求?
他有想求了东西,别人自然亦是如此。若无私心,岂是人乎?
那至少不是凡人,是圣人。
“道衍师傅,妙人也。”
朱瞻元抚撑称赞。
道衍和尚笑了。这一回,他是真笑了。
朱瞻元年纪尚小,可他的行为举止,真不像是了小孩童啊。当然,燕王府的世孙,燕王的未来继续人,也确实需要了这等的资质。
这般的话,世子的位置会更稳。
便是将来,燕王真得大位,这也是一件好事。
东宫稳,百臣安。
宣惠二年,十月。
燕王府接到了宣惠的训斥旨意。
原由嘛,就是因为张氏一族的案子,那一连串儿被牵连的人太多了。以致于京城的宣惠帝,发燕王不满了。
毕竟,燕王借着机会,扫落水的人太多了。
这些人自然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被打下马了。但是,这中间的真正不可说的罪名是什么?
不是官场上的事情,而是立场上的事情。
当官,这要站队的。
这些落马的官员啊,全是站在了燕王的对立面。又或者,官位要紧的地方,偏偏又不投靠了燕王。
总之,燕王玩得挺愉快,他扫清了燕地的老巢。
宣惠帝这时候想削藩,这自然要骂一骂燕王。宣惠帝这是在试探了这位皇叔。原由更简单了,谁让燕王这时候,是宏武帝活着的儿子中的实际长子呢。
燕王头上的三个兄长,都是早早比宏武爷更先去见了阎罗王的。
于是,燕王顶着一个宏武帝实际上子的名声,这光环有点儿耀眼。再加上,燕王当年是夺过嫡的,虽然,没被宏武爷瞧上。
怎么着,还是落了一些案底在那儿。宣惠帝这是心头有心结在嘛。
燕王府。
元熙堂。
福娘夫妻在相互对坐中,沉默着。
“五郎,你坐了许久,也莫太担心了。圣上训斥一回后,咱们且听听就是。真说起来,就是被口头训了,也没别的惩罚,不是吗?”
福娘劝了夫君朱高熙话道。
“怕就怕,这是一个开始。”
朱高熙脸色真的不好看。对于如今的天子宣惠帝,他是尊重的。毕竟,这是当年在京城时,建立起来的兄弟感情。
只是,人不是活在真空中,也不是活在了幻想中,而是活在了现实里。
当年的一点兄弟之情,如今全然算不得什么。
朱高熙心头难过,这一切还不是照样的发生了。他得面对了,大堂兄和父王的冲突。
“海外的商事,已经趟出了路子。后路在呢,一切听天由命吧。”福娘握紧了夫君的手,这般劝了话道。
后路,福娘为孩子们留出来了。
她觉得,这便是足够了。其它的,真得看命运如何呢。
“若有希望,我岂会希望咱们的孩子将来去异乡飘泊?”朱高熙对于能奋斗一回,那自然是有了血性与勇气。他不为自己,也得为妻儿考虑,不是吗?
“五郎,有些事情,咱们是晚辈,听着父王的意思照做就是。”福娘握紧了夫君的手,继续说道:“五郎,我就要你平安。”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好,全家人都会更好的。”
福娘说了这话后,心里堵着了。她是真想到了,压嫡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了削藩会引起的后续……
削藩吗?
在福娘看来,这怕是宣惠帝的一场闹剧。
毕竟,当年的夺嫡之时,宏武爷撇开了一大把的儿子,就是选了一个太子的庶子做了东宫的太孙,这等继承人在藩王们的眼中,真是羡慕嫉妒的慌啊。
毕竟,宏武爷这是撇开了一大把的儿子啊。
“咱们有了退路,你定然要保护好自己。”
福娘劝了这话道。
“放心,我不傻,我不会莽撞的冲在了前面的。”朱高熙历练了好些年月了,哪些日子应该什么分寸,他自己非常的清楚。
“我在意是二弟更得父王的喜爱。”
“你知道的,父王一直觉得我的性子太软弱了一些……”
朱高熙容易心软,福娘是知道的。
至于二弟朱高尟嘛,这一位是心狠的。所以,福娘倒不觉得夫君有哪儿不好的?真是枕边人成了晸二爷那像的,才是会睡不安稳吧。
“你是成熟稳重的。”
“你是王府世子,何苦学了二弟的做派?”福娘轻轻笑道:“世子是继承人,中正平和,当一个知人善用者就足矣。五郎,何苦学了二弟,二弟的手太狠辣了一些……”
“总之,我觉得夫君你啊胜过了二弟良多。”
福娘表示了她的态度。
当然,这等态度朱高熙还是受用的。毕竟,人人都喜欢了自己的价值,被别人重视嘛。福娘也不例外了。
“你这夸赞,我听着舒坦。”
朱高熙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我今日是看出来了一些苗头,怕是南边削藩的事情,会有大乱子起来了……”朱高熙把话题转移了回去。
“削藩,不出大乱子,才是怪事情。”福娘轻轻笑了,她说道:“皇祖父当年在时,为何要封了藩镇?那是因为,皇祖父希望着,皇室的血脉绵绵富贵,除此以为,也是为了拱卫皇家。到底,皇家这一支的血脉,在当年看来,太单薄了一些。”
第149章
只不过, 宏武帝是开创者, 他的想法跟继承者肯定不同。
宏武帝看着藩王是儿子。
宣惠帝看着藩王时, 可不是叔叔,而是潜在的敌人。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来,宣惠帝就是禀持着这等理念吧。
“是啊。”
朱高熙是在马皇后膝下养了那些年, 虽说,不是特得宠的皇孙,好歹也在皇祖父皇祖母跟前长大的。倒底对去逝的老人们的想法,还是能理解的。
毕竟, 他本来就是心软的人。
“五郎,你提了这事情,应该不止会起乱子这一点原由吧?”
“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大事?”福娘又问道。
“能出什么大事?父王被圣上来的圣旨训了一回。咱们燕王府如今是夹着尾巴做人。”朱高熙淡然一笑道。
这话说得, 福娘可不信。
福娘不觉得,她的公爹燕王是那么乐意坐以待毙的人。想来,风将起了吧?
这一场削藩啊, 会引起了多大的乱子呢?
坐待风云起的人,不是只有燕王一人的。当然,燕王是比较沉得住的那一类。所以, 哪怕宣惠帝想先收拾了这一位叔父, 也得找理由不是吗?
可偏偏燕王就是不给了这位皇帝侄儿一个借口。
燕王府,书房内。
燕王在静坐。
没错,就是静坐。什么都不干, 就是坐那儿,闭目养神。
突然,廊道处有脚步声,然后,脚步声进了屋内。燕王没有睁开眼睛,他是习武之人,耳力好。也是听了出来,那是谁的声音。
“王妃,你来了。”
燕王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王爷,你没有用夕食,我特地吩咐了厨房,给你熬了燕窝粥,你可是尝尝?”燕王妃亲自端来了燕窝粥,这语气里也是浓浓的关心。
燕王听得王妃的话,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处捧了粥碗的王妃,笑了,尔后,回道:“正巧,本王饿了。”
燕王妃听得这话,浅浅一记笑容。
接着,燕王是接过了燕王妃递来的燕窝粥,那是慢慢的食用了。
这一碗粥后,燕王和燕王妃是相对而坐,在书房里谈了一些话儿。
“本王发现,小瞧了皇宫里的皇侄儿。到底是坐上了龙椅,是天子啊,这等心机还是有的。本王这一回,被人架在火上烤啊。”
燕王平静的述说了他的看法。
“王爷不动如山,以静待动,我瞧着,挺好的。”
燕王妃回了一话道。
“也是,且看看吧。”
燕王不是急性子,他自然会慢慢看着形势变化的。毕竟,不到了机会来临时,他是准备继续蛰伏的。
“王爷万事心头有数了,何苦饿坏了身体。往后,饭食还当按时用才是。错过了时辰,对身子总归不好的。”燕王妃借着这个点儿,又是劝了话道。
“我记下了,王妃放心,往后我会多加注意保养。”
燕王笑回了此话后,又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圆明堂歇息吧。”
燕王有此话,燕王妃自然是同意了。夫妻二人是一起同行,回了燕王府正院圆明堂。
冬。
燕地的天凉了。
这等冷着的时节里。
万物似乎都在沉眠一般。
福娘这一个年节,过得挺平静,倒也没什么可多讲述的事情。若说有,也就是平平淡淡的,许是没太多的麻烦吧。
宣惠二年,这般过去了。
宣惠三年,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春耕,是头等的大事。毕竟,这关系到了百姓们的生计,这春耕秋收,是普天之下农民们的生活。
老百姓的吃食,就是要看春天的忙碌了。
误了一季的耕种,那是要担搁了一年的收成。
这一年春,福娘以为,也会平平淡淡的。没曾想,二月,还是一场侄春寒刚过,天天略略转暖了,有些春天的味儿时。
南边就传来了消息。
宁王起兵了。
宁王是宏武帝的儿子,这一位当年可没跑出来夺嫡什么的。这是突来这么一出,都是吓跳了一地的眼珠子。
福娘当时听得这消息时,正是和妯娌齐惜春在婆母燕王妃的圆明堂呢。婆媳三人正是讨论了,关于晸二爷这位的继室人选时。
徐嬷嬷就凑到了燕王妃的耳边,嘀咕了这事情。
当然,这徐嬷嬷没压低了音量,福娘和妯娌齐惜春了是听个儿正着。
“嬷嬷,且去吧,我心头有数了。”
燕王妃颔首,示意知了。
等嬷嬷退出了屋子,屋内又是婆媳谈话后,燕王妃才是一声的叹息。
“这个春,不宁静了。”
燕王妃这般说法,是有根据的。
宁王这起兵了,这算什么事儿?这是造反吧。
这起子事情后,若是天子胜了,那削藩岂不是有了名头?可若是天子败的话……
嗯,燕王看法,宁王胜不了的。
宏武爷留给了宣惠帝的遗产,那还是丰厚的。朝廷,可不是弱瓜蛋儿。
“母妃,这起事情怕是不简单吧。”
福娘神色有些担忧,她说道:“对咱们王府的影响也大。也不知道母妃您可是一个什么章程?”
福娘这话,自然是想问了,婆母的立场。
当然,也是想确定了,公爹燕王的立场。
“等等吧,我寻问一下王爷的意思。”燕王妃一时间,没个明确的答案。当然,在心中,燕王妃是知道的,她的夫君燕王有大志。
只是,有些话,不能讲。有些事,能做啊,不能说的。
“不知道宁王叔为何突然起兵?这中间的原由是什么?”福娘转移了话题。
“母妃,大嫂说得是。宁王叔,宁王叔的起兵太突然了。”妯娌齐惜春也是附合了福娘的话,有些疑惑呢。
“等待确切的消息吧。”
燕王妃笑说道:“总会弄清楚的。”
这婆媳三人关心的问题,自然也是燕王关心的。同样,还有更多的人,一样在关心啊。
南边,京城。
皇宫。
乾清宫。
宣惠帝在知道了宁王起兵的消息后,那是摔了当时正在喝的茶盏。
宣惠帝没想到,他要打压的燕王叔没动弹,一向让他同样不怎么顺眼,但是,就是一个小个头,在王叔中势力并不是太大的宁王叔起兵了。
这头一个跳起来的,肯定得打。
这可是一个刺头,不梳理了的话,那就是麻烦。那不是明晃晃的在天下人面前,把朝廷的脸面踩了地上吗?
“查,朕要知道详细情况。”
帝王这话不吩咐,拱卫司也不会吃白饭的。
不说宣惠帝很快知道了原由,就是景仁宫的胡雅莲也知道了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