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朱瞻元提起了茶壶,给祖父、二叔,还有他自己一起倒满了三杯茶水。
朱瞻元笑说道:“军中不可饮酒,却是可以饮茶。不如以茶代酒,孙儿在此预祝了祖父南下京城,大胜得归。”
“搬师回蓟城之时,是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大爱天下,万寿无疆。”
朱瞻元的话,说到了后来时,就是露骨了。
晸二爷听了大侄儿的话,先是一愣,尔后,又是一喜。
“父王,儿子以茶代酒,敬了您宏图展翅,大志得逞。”朱高晸是燕王的亲儿子,燕藩的前途在这一场大胜后,已经是见了明郎。
这等时候,朱高晸自然是高兴的。
王爷的儿子,跟皇帝的儿子,能一样吗?
肯定不一样啊。
王爷的儿子,得在京城经过了宗室的考核后,才会封了一个小爵位。因为,这不是继承人的世子。
而皇帝的儿子,除了太子这个继承人外,还能到藩镇里成为藩王啊。
说到藩王,说到了太子,莫名的朱高晸觉得口干舌燥了。
这时候,朱高晸望了一眼大侄儿,原来对于聪慧的大侄儿朱高晸是觉得挺顺眼的。这一次,朱高晸却是觉得这个聪慧的大侄儿,有些碍眼了。
没错,就是碍眼了。
因为,有一丛小火苗,在朱高晸的心底升起来。
那一丛小火苗,叫做野心啊。
这时候,燕王还没有拿下京城呢。这时候,就是一场注定了,在棋局里,决定了走势的大胜啊。让朱高晸对于太子之位,起了深深的野心。
都是父王的儿子,都是一个母妃生下来的嫡子。
就因为大哥早出生些年,就要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藩王吗?
为何不给他争一争的机会啊?
朱高晸不服气。
想到了这些,朱高晸又想到了他的父王,是啊,父王也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若是父王能坐上了天下之主的宝座。他是父王的儿子,凭什么不可能同样的压了那一把龙椅呢?
朱高晸低了头,他想掩饰了他的野心。
不过,一直关注着二叔的朱瞻元,还是看清楚了,他二叔的某些心思啊。
朱瞻元心底一声叹息。
朱瞻元知道的,他二叔的奋进之心,在祖父的这个榜样的带动下,在祖父胜利遥遥在望时,必然是熊熊的野心之火燃了起来。
这是必然的,人力不可阻止的。
因为,同样是流着皇家血脉的子嗣,朱瞻元很清楚的,皇位对于皇家子嗣的诱惑啊。
权力,从来没有人会嫌弃了自己的权力太小。
若有的话,只能是那个从未曾的品尝过权力的美味。因为不拥有的人,才会说了那等假大空的话。
若是拥有过的人,没人会舍得舍弃了权力。
何况,还是皇家的天子,那至尊至贵的天子的无上权柄啊。
一言可决人生死,一言可定万里兴亡。这是何等的人道伟力?
人佛在其面前,也是要俯首的。
因为,在东土大陆,天子才是至高无上的。
八月,下旬。
燕地,蓟城。
朱高熙是留守之人,他会他的父王打理了燕地这个老巢,免了父王的后顾之忧。
当然,对于前线的消息,朱高熙是关注的。
毕竟,燕藩大军的南下,胜利与否?关系了整个利益链上所有人的生与死啊。朱高熙更在意了,他的儿子瞻元,他的父王,他的二叔,这些亲人的安危啊。
当然,也免不了担心一下二舅子,毕竟,妻子福娘也是挂念了二舅子的安危。
当天。
一封急件从南边而来。
朱高熙得了确切的消息,当天回家用饭时,自然是禀明了母妃关于前线的一场大胜。
燕王当场就是落泪了。
瞧着母妃这般样,不光是朱高熙、朱高孜兄弟劝了话。福娘、解蕴娘、齐惜春三个儿媳妇也是劝了话。
燕王却是拿了帕子,擦了眼泪后,说道:“我是喜极而泣。”
夫君和次子、嫡长孙,三个最亲近的人南下征战,燕王妃的心理压力也是非常大的。这一场豪赌,燕王妃能不在意吗?
肯定在意的。
莫说燕王妃,福娘何尝不是如此呢?
当晚,福娘与夫君谈了心。
彼时,是在寝屋之中。
烛光亮着,夫妻二人都是换了衣裳,已经准备歇下了。却是没灭了烛光,而是在榻上躺下了后,谈了些心底话。
“夫君,你说说,若是父王真赢了。那时候,咱们也会搬去了京城吗?”
福娘问了此话道。
“应该不会。”
朱高熙简单的回道。
“哦,为何?”福娘侧身,望着夫君的侧脸,是好奇的问道。
朱高熙没隐瞒,而是说了一个事实,他道:“当年在京城时,咱们不也是受了一回的污蔑吗?差一点,都要遭罪了。”
朱高熙说的何事?
福娘自然记起了往事。
那一回,在燕王府里,找出来的那些军械啊。福娘也觉得,那一回,真是一言难尽啊。
“是因为父王在南边的京城没什么根基吗?”福娘回了她的答案,道:“因为如此,不如掀了桌子,然后,自己制定了合乎自己利益的规则。”
第165章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朱高熙肯定了妻子的答案, 他说道:“当初在蓟城时, 道衍大师就跟父王提过, 说蓟城合乎父王的气运。蓟城之于父王,是腾飞之地,是帝王之基。”
福娘心头是一阵的想啧啧两声,福娘得暗想,这位道衍大师是多想给宣惠帝的统治找麻烦啊?
“道衍大师的话, 在当时讲来,应该过早了吧?”
福娘还是浅浅的点了一句。
朱高熙笑了,他回道:“咱们一个想法。不过,过去的事情, 皆已经过去了。如今还得看未来。再则,道衍大师当初就是申明了,若是他年父王成为真龙之时, 他将归隐。”
朱高熙这话就是说明了,道衍和尚是一个识趣之人。人家是早早就找好了退路的。
毕竟,搅和进了皇家的恩怨, 要是不退快些,不识像一些的话,结局定然是不会美好的。皇家的机密, 知道的越多就意味着越不安全。
“道衍大师真是高见。”
福娘最后夸了这么一句。
朱高熙听后, 也是附合了妻子的意思。
随后,夫妻二人又是聊些话,然后, 自是歇下了。
宣惠三年,八月末。
过了徐州境,应天府似乎遥遥在望了。
对于燕藩的军队而言,一路行来,也算得顺利。当然,中途打过的几仗嘛,胜利者自然是燕藩的军队了。
这一天扎营后。
朱高晸和朱瞻元这一对叔侄正陪着燕王在视察了扎营的地方。
这是一路山顶。
当然,山峰并不特别的高。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朱高晸还对身边的人寻问了话道。
“二叔,此山名叫栖凤山。”
朱瞻元看过地图,自然知道这扎营的地方周围都是什么样的环境。毕竟,他也是一个小心之人,还是注意了南下后的一切息息相关的事情。
朱高晸听到了侄儿的话后,笑道:“瞻元,你这小子倒是一个仔细的性子。”
“不过你二叔我就是想考一考身边的人。”朱高晸为自己的疏乎寻了一个借口。朱瞻元瞧得出来真假,不过,他还是给朱高晸留了面子的,所以,朱瞻元是拱手一礼,回道:“二叔,侄儿孟浪了。”
“无妨,无妨,自家叔侄不必客套。”
朱高晸笑着回了此话道。
朱瞻元听这话后,笑了笑。
燕王离着这一对叔侄的距离,还是微微远些。
燕王站在山崖上,似乎在观察了远处的一些情景。
在这里时,燕王跟身边的军师张源似乎还在讨论着一些南下的事情。当然,不外乎,就是如何把京城和平的,合理的收入怀中。
至少,不能把京城给打烂了。不然的话,这对燕王往后的统治,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要说起来,这一回的南下,目前看来还是顺利的。
朱瞻元就是一陪客,在这一回的观察里,就是一个凑合的角色。
朱瞻元也不在意,毕竟,能在祖父的身边,随着大军出征。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资本。对,一种人生的资历。
从山崖上下来后,自然是回了大营。
这时候,已经是接近了傍晚。
朱瞻元与祖父一起用了夕食。尔后,回了自己的帐中歇息。
因为是行军途中,朱瞻元是歇下的比较早。当然,给他安排值勤的人自然是二舅舅张春福。对于张春福而言,他得随朱瞻元出征,他还得安排着亲信给朱瞻元守了晚上的帐子。
因为,对于张家人而言,朱瞻元这个外甥就是张家人未来的希望。
要知道,燕王的南下,若是成功了。
未来的朱瞻元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当然,那需要很多年以后了,那又如何呢?
张春旭、张春福兄弟都还年轻,还等得起。更何况,兄弟二人,大哥张春旭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张春福的妻子也是有了身孕。张家的第四代,张嘉善这一辈跟朱瞻元这位目前的世孙,可是嫡亲的表兄弟。
这些亲戚的关系,就是张家人真正应该维系好的情意。
晚上。
张春福已经是睡熟了时。突然,有声音让他醒来了。
“谁?”
张春福是睡在帐子的外间一个小榻上。在帐子的里间,那就是亲外甥朱瞻元的内帐。
这时候,张春福是手中握剑。
“噌”的一声响。
那是剑击之声的相碰撞。
内帐的朱瞻元也被响动声惊醒了。
朱瞻元也是习武的,不过,介于年纪尚小,武艺嘛也是凑合凑合,肯定没多大威力的。
外帐之内,张春福和来人已经交手了几人回合。
对于来袭之人的武力,张春福已经有了心里的把握。张春福这时候的心神全部在护好了外甥的要紧之事上。
腾。
是帐内的油灯被点燃时,火苗的声音。
帐内亮了起来。
“舅舅。”
朱瞻元拿着短剑,已经走了出来。
“瞻元,躲开。”
张春福说了这句话时,往外甥的身前护去。
那袭击之人这时的目标自然是朱瞻元了。不过,袭击之人的运气到此为止了。因为帐外已经涌入了大量的护卫。
袭击之人这时候被朱瞻元看清楚了,那是一身黑衣之人。一看就是一个刺客。
刺客见着无力突破了朱瞻元的防户网,这时候,在刺杀了一个护卫后,想往帐外冲去。不过,他的运气显然不好。
最终,被护卫们给拦阻了下来。
“抓活口。”
朱瞻元和张春福这一对舅甥是吩咐了同样的话。
刺客自然也听到了对于他的宣判。然后,结果不如朱瞻元和张春福的预料啊。
刺客被押着跪倒在地时,就是软倒了身子,然后,没了声息。
张春福上前,揭开了刺客的面巾。那是一张普通的男子脸庞,男子的嘴角此时流出了黑血。显然,这是自尽了。
“这应该是死士。”
张春福说了他看出来的结果。
这个结果不需要多讲,朱瞻元也是看了出来。
就是不知道背后的主指人是谁了?当然,想一想,朱瞻元觉得应该跟狗急跳墙的南边那位离不开关系的。
因为,这时候最想让燕藩的军队乱起来的人,应该就是南边京城里的宣惠帝吧。
就在此时,外面是热闹了起来。
张春福对朱瞻元说道:“瞻元,你的安危要紧,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朱瞻元自然也是爱惜了生命的人。这时候,他自然不会去趟了麻烦。于是,朱瞻元对于二舅舅张春福的提议,是完全就同意了。
张春福出了外甥的帐子,一到外面看见的是燕王的大帐那边也是出现了异常。这时候,张春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定然是针对了燕王一系的刺杀事件。
张春福很快返回,讲了情况。
“去祖父的大帐。”
朱瞻元给了回答。话落,他提步就要走。
张春福也是在官员场上混过的人,对于立场这回事情,他很清楚的。所以,他没有拦了外甥,相反,张春福是肯定的跟了外甥身侧,唤了护卫一起护着外甥往燕王的大帐行去。
到了燕王大帐的近处时。
里面似乎没什么别的声音了。
有的只是一种寂寞。
就是安静着,除了夜晚的风声,再无其它一般。
朱瞻元的求见,很快被来迎接的亲卫校尉引进了大帐内。
大帐内,除了坐着的燕王外,还有四个黑衣的刺客。不过,这四个刺客显然也是死士,因为,这四人也是嘴角流着黑血,显然服毒自尽了。
“祖父,孙儿特来请安。”
朱瞻元还是态度算得平和的。讲话时的语气,也是非常的平静。
燕王瞧着后,倒是眼神里还是满意的。
“对于这等事情,你如何看?”
燕王指了四个刺客的尸体,对朱瞻元问话道。
“不过是徒劳挣扎,无济于事。”朱瞻元回答的非常的肯定。朱瞻元可是清楚着,以他祖父的个性,身边从来不缺了保护的人手。
刺客这等技量,就是送人头的活动。
“说得好。”
“不过,刺客这等事情,也不可小看。要知道,干大事的人,得惜身。若不然,命都没有了,再大的志向,都是空谈。”
燕王对嫡长孙教育了话道。
“祖父说的是,孙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