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寻找失落的爱情
时间:2018-03-15 15:13:00

  顾莞宁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稍候片刻,我和殿下这就来。”
  两人各自匆匆下榻穿衣。
  一双孩子各自侧着身子酣睡,丝毫不知一场惊天风雨已经来临。
  顾莞宁去开了门,满脸焦急惊惧的琳琅急急问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是大秦储君,是太孙的父亲,是这太子府的主人。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猝死?他死了,小姐和太孙要怎么办?
  琳琅心如乱麻,头脑浑浑噩噩,一片混沌。也因此,竟未留意到顾莞宁和太孙俱都十分镇定。
  “琳琅,你先别慌。”顾莞宁张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道来。”
  顾莞宁沉稳的声音一入耳,令琳琅急剧跳动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定定神应道:“太子殿下在荷香院猝死,消息已经送到雪梅院了。奴婢也是被送信的宫女惊醒,没敢耽搁片刻,立刻来送信。”
  顾莞宁略一点头:“你先进屋,守着阿娇阿奕,我和殿下这就去荷香院。”
  琳琅应了一声,进了屋子。
  顾莞宁略略侧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萧诩,我们一起去荷香院。”
  太孙自听到噩耗之后,一言未发,此时也只点了点头。
  ……
  天还未亮,一片黑暗,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灌进人的衣袖衣襟中,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太孙沉默地握着顾莞宁的手。
  顾莞宁的手有些凉,却十分沉稳。
  太孙的手没了往日的温度,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不管如何,太子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曾希冀过父亲的关爱,为了父亲的储君之位安稳,他曾殚精竭虑耗尽心思。却未想到,父子两人背道而驰,终至决裂,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太子之死,早已在他预料之中。然而真等到了这一刻,他的心竟一阵阵抽痛。身体里的一部分,仿佛也随之剥离,露出了狰狞的伤疤。
  “萧诩,”顾莞宁忽地停了下来,目光亮如繁星:“你还好吗?”
  太孙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
  顾莞宁悄然轻叹,靠近他的身前,伸出手,轻柔地为他擦拭眼角温热的水痕。
  原来他竟落了泪。
  太孙不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沙哑:“阿宁,我心里很难受。”
  我没想到,我竟会这般难受。
  有些事,即便是重来一遍,也依然是这般痛苦。
  “我是不是很软弱无用。”太孙的声音轻飘飘地,似随时会被寒风吹散:“阿宁,我真的痛恨我自己。”
  顾莞宁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诩。
  他素来雍容温和,镇定从容。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看似谦谦君子,实则脸皮又老又厚,心黑手辣。
  夫妻几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
  顾莞宁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半晌才道:“当年我知道父亲战死沙场,躲起来哭了一夜。”顿了顿又道:“母亲死的那一天夜里,我没觉得痛苦。只是空落落的,就像身体里有些东西也被掏走了一般。”
  是啊,就是这种感觉。痛楚并不尖锐,也不剧烈,有些钝钝的,犹如用刀背不停地砍着身体的某一处。
  太孙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道:“母妃一定很伤心,我们去荷香院,先安抚母妃。千万不能让母妃因此倒下。”
  前世,太子一死,太子妃便跟着病倒,之后缠绵病榻半年,随之殒命。
  这也是太孙心中最深的遗憾。
  顾莞宁用力地握紧太孙的手:“放心,母妃一定能撑下去。”
  ……
  荷香院。
  华丽精致的寝室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
  室内灯火通明,上好的银丝霜炭散发出热气,屋子里暖融融的。
  然而,此时沈青岚丝毫感觉不到半丝暖意。
  她光裸着的身子上,随意地套着凌乱的衣衫,跪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她的心中,充斥着惊恐惧怕绝望。
  床榻上,光裸的太子殿下已气息断绝,身体僵硬冰冷。
  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今夜饮了许多酒,本就兴致极佳,嗅着她皮肤上的香气,愈发亢奋。整整折腾了大半夜,依然没有半丝倦意。她早已筋疲力竭,却不敢流露出来,依然竭力逢迎。
  在某个极乐的时候,太子忽然全身一僵,从她的身上倒了下去。
  然后,她惊恐地发现太子没了呼吸,顿时惊骇万分地尖叫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尖叫。
  直到此刻,她的头脑依然一片麻木。全身冰冷,如置冰窖,毫无温度。
  丫鬟绿儿面如死灰,跪在她的身侧,全身不停地哆嗦着颤抖着,口中反反复复地说着:“小姐,殿下死了,我们要怎么办?”
  太子死了!
  唯一能为她遮挡风雨的人死了!
  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命运?
  沈青岚目中流露出惊惧,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门被用力地推开。
  太子妃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素来端庄优雅的太子妃,此时仪态全无,扑到床榻边,看到双目紧闭气息断绝的太子,泪水疯狂地涌了出来。
  “殿下!”太子妃悲恸之极地喊了一声,然后又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殿下!”
  太子妃边哭边喊,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泪水不停地奔涌,眼前一片模糊。
  她的脑海中,忽地闪现出之前的一幕。
  太子说,孤今日乏了想早些休息。
  她冷冷一笑,殿下想去荷香院只管去。
  心里暗暗想着,这么喜欢美人,干脆死在美人肚皮上算了。
  她只是心中不忿,随便想一想罢了。
  怎么就会成真了?!
  为什么就成真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猝死(二)
 
  太子妃趴在床榻边哭喊。
  沈青岚跪在那儿,犹如木雕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顾莞宁和太孙踏进内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顾莞宁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床榻。太孙早已上前一步,将她拦在了身后:“你稍等,我去替父王穿衣。”
  顾莞宁:“……”
  太子死时光溜溜的,实在不甚雅观。身为儿媳,确实不宜见这一幕。
  不过,人都死了,还用讲究这些吗?
  明知不合时宜,顾莞宁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太孙大步走到床榻边,先伸手扶起太子妃:“母妃。”
  熟悉的声音入耳,陷于震惊悲痛无法自拔的太子妃终于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满目绝望悲凉:“阿诩,你父亲死了。”
  他死了啊!
  他怎么可以扔下我们母子扔下这大好江山就这么死了!
  太子妃嚎啕痛哭起来:“阿诩,你父亲死了。”
  太孙目光幽暗,沙哑着声音应道:“我知道。母妃,事已至此,再伤心难过也无用处。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还是想想如何善后才是。”
  太子妃恍若未闻,将整个人都埋进太孙怀中,口中不停地重复低语:“阿诩,你父亲死了。他死了!”
  看着状若疯狂的太子妃,太孙鼻子一酸,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身后响起熟悉的轻叹,然后,顾莞宁的声音响起:“我来扶着母妃,你替父王穿衣,让父王走得体面些。”
  太孙僵硬地应了一声,将绝望痛哭不已的太子妃扶到顾莞宁怀中,然后俯下头,一件一件地为太子穿上衣服。
  ……
  太子亢奋过度,****。床榻上到处是不堪的痕迹。光裸的身体某处,还维持着临死前的模样,看着可怖而狰狞。
  人死后,身体很快僵硬,不易扳动。
  太孙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太子的衣服都穿上。
  穿了衣服,太子看起来果然体面多了。
  可惜,再体面,他也活不回来了。
  太孙沉默着注视着面色泛青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太子。
  父亲,你死前在想什么?
  若早知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你还会冷淡母妃,每日纵情声色吗?
  你活着的时候,没能善待妻儿,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如今,你死了。你再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一丝一毫的痛苦。
  我萧诩,虽是你的儿子,却绝不会和你有一分一毫的相似。
  你尚未完成的心愿,你登临龙椅执掌天下的野望,便都交给我吧!
  我会做一个贤明君主,令大秦百姓安居乐业。我会一心敬爱自己的妻子,我会全心护着自己的儿女,不让他们受半丝委屈。
  父亲,你可以安息了。
  太孙伸出手,在太子的脸上抹过。
  太子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
  很快,徐沧和叶太医也匆匆赶了过来。
  两人俱是医术老道之人,只看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上风!”叶太医面色难看地吐出三个字。
  房事兴奋过度猝死,被称为马上风。多见于男子。
  太子素来好美色,平日喜好服用丹药助兴,时常召美人通宵作乐。可谁也没想到,太子竟会死的这般香艳风流。
  事实上,谁也没想过,正值盛年的太子竟会死在女子的床榻上。
  就连一向漠然的徐沧,此时也是一脸沉重:“确实是马上风。”鼻子动了一动,然后皱起了眉头:“这味道有些不对。屋子里似有催情之物。”
  被徐沧这么一提醒,叶太医也惊醒过来,仔细一闻,果然在奇异的味道中,嗅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气味。
  跪在地上的沈青岚面色如纸,全身簌簌发抖。
  徐沧目光一扫,在沈青岚异常白皙柔嫩的脸颊脖子和裸露的手腕处掠过,沉声说道:“殿下,草民怀疑沈美人在身上涂抹了催情之物,致使太子殿下亢奋难以自制,房事猝死。求殿下允许草民仔细检查。”
  太孙头也没回:“你只管查。所有事,都有我担着。”
  沈青岚全身一颤,“我没有”三个字还没出口,便听到太孙冰冷的声音:“这个贱人害了父王的性命,我必不会饶她。”
  太子妃霍然从顾莞宁怀中抬起头来,目中射出愤怒至极的火焰,似要生吞活剥了沈青岚一般:“你这个贱~妇~!你竟敢害殿下的性命!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将你剁成碎肉去喂狗!”
  我没有害太子性命!
  我只想争宠,我只想要太子的宠爱,我怎么会想要他的性命?他这样死了,于我没有半丝好处。我为何要他的性命?
  你们这是在冤枉我!
  我满心冤屈,到底要何处去诉?
  千言万语在沈青岚的喉咙处涌动,却一个字都未能说出口。
  在太子妃愤怒犹如实质的目光下,沈青岚遍体生寒。
  然后,她看到了顾莞宁投来的冰冷目光,还有唇畔残酷的一丝笑意。
  沈青岚脑海中最后一根弦,嗡地一声,断了。
  ……
  门边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父王!”凄厉变调的嘶喊声在门口响起,然后,面容俊秀的少年满含热泪地闯了进来。
  是安平郡王萧启!
  太子猝死,报信的宫女第一个去了雪梅院,第二个去了梧桐居。再接下来,便是安平郡王的院子。
  安平郡王再不得宠,也是太子的次子。双生子萧麒萧麟还小,安平郡王却已成年。这等大事,他自然有知道参与的资格。
  叶太医和徐沧一起为太子诊断死因,并未抬头。太孙也未看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哭喊着跪倒在床榻边,泪水簌簌滚落。
  他的伤心,倒不全是装出来的。
  有一种人,你再恨再咬牙切齿,可你还是会不自觉地在意,希望博得对方的关注和疼爱。太子对在场的萧诩萧启兄弟来说,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父亲死了,他这个无人问津形同废人的安平郡王,以后又要如何翻身?如何苟活?
  太子府没了太子,储君之位又会落在何方?
  他以后该何去何从?
  安平郡王满心的绝望凄惶,俱都化成了泪水,奔涌而下。
 
第七百五十六章 猝死(三)
 
  还未及五更天,天还未亮,外面黑沉沉的。
  福宁殿的廊檐下,悬挂着数盏宫灯。宫灯被凛冽的寒风吹着,不停地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
  躺在龙榻上的元佑帝忽地被噩梦惊醒了。
  睡在地上的李公公十分警醒,几乎是立刻跟着醒了,忙起身凑到床榻边,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元佑帝头脑昏沉,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惧,声音也有些颤抖:“朕梦到,太子口鼻流血,向朕哭诉,说有人害了他。”
  这个梦境,实在太过逼真了。令一向沉着的元佑帝也有了惊恐之意。
  李公公心里一紧,口中却笑着安抚道:“梦境都是反的。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新年伊始,皇上且放宽心。等着太子殿下平平安安地进宫来。”
  年纪大了,对鬼神之说不免多了几分敬畏。
  元佑帝想到刚才的梦境,越想越是心中不安,张口吩咐道:“立刻传朕的旨意,现在就去太子府一趟,召太子来见朕。”
  现在?
  李公公一愣,很快应了下来。
  李公公转身走到寝室门边,刚打开门,一个内侍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寂静的寝宫里,仓促慌乱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令人心慌意乱。
  李公公面色一寒,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何这般慌乱?”
  寝室里的烛光透出门外,照出了内侍惊恐的脸孔:“李公公,太子府中送来噩耗,说是太子殿下猝死……”
  李公公头脑轰地一声,陡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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