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萧诩身体内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萧睿!
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她便是背负再多的恶名骂名,也要将他禁锢在椒房殿里!
“莞宁,这等大事,你怎么能一直瞒着哀家。”
闵太后一双眼哭得红肿不堪,抓住顾莞宁胳膊的那只手依旧有力:“你怎么能一个人独撑大局。这几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莞宁……”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顾莞宁眼眶微红,神色依然镇定:“若我一开始就告诉母后,只怕母后支撑不住,早就病倒了。”
“我只有一人,既要撑住宫中,又要教导儿女,实在无力再照顾母后。出于一己私心,才竭力隐瞒。”
“直至今时今日,儿媳再也瞒不下去,也独力难支,只得将此事如实相告。”
“恳请母后,一定要撑住,万万不可倒下。阿奕尚且年少,未能稳住朝堂。阿奕需要母后的支持,儿媳也需要母后。”
闵太后抬起红肿的眼,眼眶中泪水不停滚动,到底没有滚落。
良久,闵太后才哽咽着张口:“好,哀家答应你。不管到了何时,哀家都站在你这一边,坚定不移地支持你。”
顾莞宁终于得到了最需要的承诺,也再次成功的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危机。
然而,她此时心中并无太多欢愉,只有苦涩和沉重。
闵太后擦了眼泪,低声道:“莞宁,哀家想去见见阿诩。”
顾莞宁低声应道:“好。”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撑腰
椒房殿。
闵太后坐在床榻边,静静地凝望着沉睡中的“萧诩”。
眉眼还是那般俊美,五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徐沧在顾莞宁的示意下,为“萧诩”施针。
“萧诩”很快睁开眼。
母子四目相对。
闵太后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化为泡影。那阴鸷冰冷怨毒的眼神,将那张熟悉的俊脸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不是她的阿诩!
“你是谁?”汹涌的怒火涌上心头,闵太后声色俱厉咬牙切齿地怒问:“你是何方妖孽,为何会占据我儿的身体?”
“萧诩”瞳孔骤然收缩,闪出冰冷怨憎的光芒。
闵太后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熟悉的感觉,很快又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你到底是谁?”
“萧诩”目光一变,转而讥削,然后挑衅地看向顾莞宁。
有胆量,就让徐沧解了我的哑穴!
顾莞宁冷冷地掠过“萧诩”的脸孔,淡淡说道:“母后已经见过他了,不必和他啰嗦废话,让他继续歇下吧!”
闵太后倒是颇听顾莞宁的话,点点头便站起身来。
回来!
“萧诩”无声地剧烈地挣扎。
可惜,无人理会他。他很快再次陷入昏暗中。
……
从寝室出来后,闵太后枯坐沉默了许久。
顾莞宁没有出声,默默地陪在闵太后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闵太后才低声道:“你可知道,这个人是何身份来历?”
“孤魂野鬼,不值一提。”顾莞宁想也不想地说道:“母后不必多虑。儿媳早有安排,再耐心静候一段时日,定能将皇上救回来。”
闵太后点点头。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闵太后似自言自语,又似低声呢喃:“阿诩自小就特别孝顺,不管我这个亲娘有多窝囊,他从未嫌弃冷落过。我没能替他遮风挡雨,反倒时常令他费心。”
“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我真没想到,他会有这等劫难。”
“莞宁,你放心,我能撑得住。此时此刻,正是大秦内患重重之际,我身为太后,绝不能倒下。”
说着,语气慢慢坚定:“从今日起,朝堂若有重大事情,哀家和你一起出面。哀家是天子亲母,是一朝太后。有什么流言蜚语,只管冲着哀家来。”
顾莞宁心弦狠狠一颤,目中闪出一丝水光:“母后……”
闵太后握住顾莞宁的手,沉声道:“阿诩尚在病中,我们便替他撑起朝堂,待他病愈。”
顾莞宁眼眶一热,两滴眼泪悄然滑落。
闵太后的坚强坚定,远远出乎她的意料。阿奕的早熟懂事,也远超过她的期待。这一世,便是遇到再多的困境,总有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
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
闵太后的豪言壮语,并无真正实施的机会。
朝堂大小诸事,俱被群臣处置妥当。阿奕身为储君,坐镇朝堂,已能勉强应付。便是偶有悬而不绝之事,暗中请教顾莞宁一二也就是了。
顾莞宁恪守承诺,除了因韩王之事进过金銮殿之外,之后的两个月里,再未踏足金銮殿半步。闵太后的“撑腰”之举,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群臣忐忑难安的心,渐渐轻松平稳下来。
众臣最担忧的“皇后掌控朝堂”的情形,并未出现。至于顾皇后暗中指点储君行事,这就没必要苛责了。
储君年少,正需要有人精心教导引导。顾皇后在这一点上,做得极好。储君的成长,众人都看在眼底,也为之欣慰不已。
平西伯父子打着镇压平乱的旗帜,领兵逼近韩王藩地。
韩王藩地驻军,早已被韩王多年来一点点地馋食收买,另有暗中豢养的私兵。合起来共有几万之数。凭着几万士兵要攻打京城,自然力有不逮。
韩王也很清楚这一点。
从一开始,韩王的目标便是割裂藩地,占地为王。
韩王藩地两面环山,易守难攻。平西伯父子虽善于攻城,一时也奈何不得韩王。韩王显然早就有了打一场长期战事的准备。
送到京城的战报,并不如人意。
雪上加霜的是,朝廷镇压韩王的举动,并未威慑住虎视眈眈的魏王。反而加剧了魏王起兵的速度。
两个月后,魏王软禁了钦差大臣,和韩王一道打出了“清君侧诛奸佞”的旗号。
魏王藩地,正式宣告和朝廷割裂。
……
两个月来,阿奕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在看到魏王的奏折时,甚至没有动怒,只张口问众臣:“诸爱卿有何看法?”
有什么看法?
藩王叛乱,只有两个字,镇压!
大秦的天子只有一个,大秦国土也不容任何人分裂!
众臣一一张口出言,群情激昂,态度坚定。
阿奕目光扫过众臣,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响起:“平西伯父子已率领神卫军前往韩王藩地。此时该派谁前去魏王藩地平乱?”
这个疑问,自然难不倒众人。
兵部周尚书略一思索,张口举荐神勇大将军赵刚。
赵刚已年过四旬,在一众武将中,年龄偏大,行事也格外老练沉稳。周尚书举荐赵刚领兵前往魏王藩地,自是希望沉稳的老将发挥长处,先控制住局势。
崔阁老张口举荐顾谨知:“……定北侯府忠心骁勇,不必多言。顾参将官职虽不高,这些年在兵部的表现却可圈可点。此次镇压藩王之乱,正是一块锋利的磨刀石。老臣以为,应该给年轻的武将一些机会。”
这个人选一出,也得到了不少人出言附和。
阿奕权衡半天,一时决定不下,便道:“此事明日再议!”
众臣:“……”
什么明日再议!分明是又要将此事禀报给顾皇后,由她定夺!
皇上神志不清,躺在病榻上,宫中能给储君出谋划策的,除了顾莞宁也没第二个人了。
众臣心中腹诽,面上却未流露,一起拱手应下。
顾莞宁没有坚持再进金銮殿,已算退让一步。众臣心知肚明,只得在这等事上退让几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出征
暮色降临,笼罩着巍峨肃穆的椒房殿。
“……周尚书崔阁老所言,都有道理,我一时决定不下,所以想来问问母后。”阿奕将朝堂上众臣的争议和盘托出。
顾莞宁不动声色地看了阿奕一眼:“你心里就无主见?”
坐在一旁的阿娇忍不住插嘴道:“这怎么可能!阿奕肯定有些想法,只是没吭声罢了。”
阿奕被阿娇说中了心思,也没害臊忸怩,笑着点头道:“我确实有些想法,这便说给母后听。”
“赵将军是一名老将,久经沙场,论经验,自是远胜顾参将。顾参将确实年轻了些,不过,年轻武将更有魄力冲劲。或许能更快地打开僵局!”
“再者,从感情上来,我也觉得顾参将更亲近些。”
阿奕也不讳言,大大方方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顾莞宁出自定北侯府,对阿奕而言,顾家是嫡亲的外家,自比赵刚要亲近多了。阿奕也更乐意提携顾家儿郎。
顾莞宁哑然失笑:“这等话,在我面前说说无妨,在朝堂上可万万说不得。”
阿奕笑道:“我又不是不解事的孩童,这点轻重岂能不知。”
阿娇又插嘴道:“你既是有意提携二舅舅,便以赵将军为主将,二舅舅为副将。一起领兵平定魏王。”
这倒是个好主意。
顾莞宁略一点头:“这样也可。”
阿奕也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立刻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
朝事商议完毕,阿娇便和顾莞宁说起了后宫琐事。阿奕也在一旁听着,不时插言。母子三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正事说完了,阿淳领着小四也过来了。
儿女们俱都围拢在身边,这也是顾莞宁一日之中最愉悦的时候。
“母后,父皇到底要多久才能好?”阿淳张口抱怨:“每次见父皇,他都在昏睡。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父皇清醒的时候了。”
顾莞宁神色如常地应了回去:“再等上几日,你父皇的病就好了。”
阿淳听话地没再追问,小四还小,出生之后和亲爹也没多少接触,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阿娇迅疾抬头,瞥了阿奕一眼。
阿奕神色略有些紧绷,唯恐被阿娇察觉到异样。
母后叮嘱过,父皇被邪祟入体之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阿娇在内。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阿娇吐露过半个字。
不过,以阿娇的聪慧,绝不可能一无所察。想来,早就猜到一二了吧!
阿娇到底没有张口。
阿奕心中暗暗舒出一口气。
……
隔日,阿奕在朝上下旨,命赵刚为主将,顾谨知为副将,一同领兵前往魏王藩地。
这一决定,很快获得众臣附议。
储君要提携外家,想法不算过分。顾谨知也确实是个合宜的副将人选。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这道旨意,很快到了定北侯府。
顾家上下,并未太过意外。顾家儿郎,成家有子之后,便都有随时领兵上阵的准备。顾谨知在兵部任职也有几年,领兵出征是迟早的事。
刘氏立刻为丈夫打点行装。
太夫人特意将顾谨知召至面前,叮嘱道:“谨知,你首次领兵出征,虽是副将,也需谨慎行事。凡事多看多想,事事以赵将军为首。切不可依仗圣眷,对赵将军心生轻视不敬。”
储君提携顾家之意十分明显。
太夫人也不矫情,心里颇为高兴。
“孙儿谨遵祖母教导。”顾谨知也蓄起了短须,显得比同龄的青年男子老成沉稳不少:“请祖母放心,孙儿知晓其中分寸!绝不会做出令顾家蒙羞之事!”
顾谨行坐镇边关,如今,顾谨知也被派出征。
太夫人心中除了不舍外,更多的是欣慰。
定北侯府并未在她手中凋零。顾家儿孙个个争气!便是此时合眼,她也能含笑九泉了。
顾谨礼见气氛有些凝重,故意挤眉弄眼地笑道:“二哥一走,以后这府里可再没人和我争宠了。”
顾谨知配合地拱拱手:“三弟言重了。便是我在府中,也从不敢和三弟争宠。”
肃穆的气氛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