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博士重生到民国守旧家庭——唯刀百辟
时间:2018-03-15 15:21:51

  徐太太放下那份亦报,叹口气,“这时候又犟什么呢?你不能懂得他,一如我不能懂得我的丈夫——一辈子互相伴着,却始终不懂得彼此,着实是十分孤独的事。而你——我知道你与他的般配与旁人不同。他那样一个人,人品如何,这些年,你与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我这个累赘,以他的品貌身家学问,想娶谁不成问题?你嫁给他,天底下未必有人及他对你半分好。”
  “我与不与我未婚夫成亲,也是我自己家事,还用不着劳烦徐太太插手。我懂不懂得他,要不要同他在一起,也自然有我的决断。但是徐太太,你对徐教授的误解,已经无可救药了。你的失败,请不要妄加在我身上。天底下优秀男人大抵不止一个,徐太太这辈子只一个徐教授,但为何咬定我除了您的丈夫,否则必定遇人不淑?”
  徐太太有些着急,“我虽是这样同你姑母讲,又怎会真的叫你同他作小?我一介将死之躯,也熬不过几天了。到时候你嫁他,不仍旧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我死之后,不止他,整个徐家家财,甚至我的嫁妆,全都是你的——天底下哪里还会有别的这等好事?况且,除了你小姑母,家里其他人那样待你,留在那家中又有何益处?”
  “徐太太也是思虑周全,心思缜密之极,各方利益都顾及到了,堪称十全十美。甚至还知道该给我那位大姑妈——而不是小姑妈打电话去,倒也十分了解我。”楚望冷笑一阵,“那么徐太太。若是我问你:你叫他立马休了你,让他明媒正娶我作徐家正房太太,你肯么?”
  “我……”徐太太气恼的看着她,竟还是气笑了的模样,“我这半截入土之人,你又与我争风吃醋作甚么?”
  “你不肯吧?”楚望冷笑一声,“你不肯,无非是怕自己入了土,不能在徐家族谱上留个名。我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你偏要以为我好的名头,来毁我名誉——徐太太,你真是处处都想到了,却偏偏没替我好好想一想。”
  徐太太给她点到痛处上,张了张嘴,竟讲不出话来。
  “吃醋倒是免了。你若是非要我嫁,那你便好好想法子,先逼着徐教授休了你,再逼着他肯点头答应将我娶进门。否则,天底下没有这等好事。”
  楚望讲完这句话,便看也不看她,推门就要出去。徐太太在后头叫了她好几声,想起身去追,奈何脚上没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文妈本想去拦楚望,一见徐太太闷声摔倒在地,便折返了回去快步将她扶起来,嘴里心疼的直嚷嚷:“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待她这样好,这林三小姐好狠的心——”
  徐太太却不要她扶,一把将她推开,朝外头喊着:“你之前并不是非他不可,今天之后,除了他,怕是没人敢再娶你。楚望,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死脑筋?快回来——”连叫几声没人应,又去推攘文妈:“你管我作什么?快去拦着三小姐,别让她做出傻事来。”
  ——
  文妈护主心切,即便被徐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倒也没有真的丢下她追出来。
  楚望话虽说得狠,也明知狠话绝无可能成立,只是胸中一口恶气出的畅快淋漓,脚步也有些轻快。走到院子里,正要穿过网球场,凤尾花丛外头立着个人。像是蓄谋已久似的,见她出来,便朝她走过来。
  尚未看清是谁,先辨出徐文钧的声音:“我不是早警告过你,叫你离我叔叔远点吗?你下午又打电话给他作甚么。你不听我劝告,出这样的事,也是你自找的。”
  楚望苦笑:“你有言在先,我十分感激。但我没可能不找他。”
  顿了顿,徐文钧又问道:“那么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作什么?”
  “不喜欢,还成天跟他呆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孩了。你在我叔叔那里,你倒没有多重要吧,为什么事事非得你和他单独谈不可?”
  “你小叔对我,与对研究院别的任何人没有任何区别。梁璋,罗伯特,昌德拉……如果我和他们一样,都是男人,你还会对我说这番话吗?”
  “可是你毕竟不是。”
  “是,我不是。正因为我不是,你就会有这种误解?世上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有无数种。怎么会仅凭妄加猜测,就武断的归结为最满足普罗大众臆想一种?”
  “还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楚望想了想,抬头看着天上。因为近来天气大好,深冬夜难得竟能看到满天繁星。于是她问,“你看那一颗是什么?”
  “星星啊。很亮的一颗。”
  “嗯。这就是最大多数人的答案。也有一部分人会说,那是天狼星,只在冬天和早春能看到。它在猎户座东南方,大多数时候,是天上最亮的星星。”楚望眯着眼睛说道,“而如果你去问研究院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告诉你:这是大犬座α星,是一颗恒星,拥有一颗伴星。它拥有终态,由中子与质子之间的斥力支持,叫做中子星。达到这一种终态之后,它会停止收缩,并且变为一颗白矮星,正如天狼星的伴星。”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徐文钧听得有些懵,而楚望却越讲越发精神矍铄起来,“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它和这银河系的每一颗星星一样,都拥有自己的光谱。若它靠近我们,它的光谱会向蓝端移动;若它远离我们而去,它的光谱便会向红端移动。而这一结果将会证明一件事——”
  “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是对的——正如你此刻不能理解我一样。等你叔叔回来,你将这问题再问他一次,你看看他会怎么回答你。”
  楚望说完之后,掉头便走。因脚步匆匆,与人擦身而过也没觉察。
  徐少谦顿住脚步,正要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晚来了。楚望竟丝毫没看到他,眨眼功夫,一溜烟的出了院子上轿车走了。他摇摇头笑了,“怎么来去匆匆的。”
  再往院子里走几步,尚未同文钧说话,文妈迎了出来,哽咽着说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太太怎么了么?”不等她回答,快步进了屋去。见徐太太仍旧好好的躺在床上,便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在火炉子上烤烤火。
  徐太太一见是他,忙问,“见到楚望了吗?”
  “我见到她,她没见到我。她这么晚来,出什么事了?”
  “你也知道这么晚来事出有因,怎么也不将她拦着?”徐太太气恼之极,索性扭过头不理他了
  。
  徐太太向来同他无理取闹惯了,徐少谦也不恼,便又去问文妈。文妈拿不了主意,慌得左看看右看看,手指局促的揩着围裙,只是叹了口气说,“那位林三小姐好狠的心!”
  徐少谦皱皱眉,“你说。”
  不及文妈回答,徐太太索性一股脑的说道:“看你两情投意合,我便自作主张,等我不日归于黄土了,让你正大光明将她娶进门!”
  徐少谦听闻,低头思索了一阵,问道,“你怎么做的主张?”
  “让她非嫁你不可的法子还少么?”
  徐少谦笑了。
  徐太太瞥他一眼,“那丫头刚同我置了气。我担心她年纪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恐怕做出些傻事来。你不快些开车去将她拦住劝一劝,在这里笑的又是什么意思?”
  “你真想叫我开车去将她追回来?”
  徐少谦仍旧低着头,阴影笼罩着,脸上也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你好好活在这世上,便是成全我跟你的两全其美。做什么偏要将旁人牵扯进来,自伤又伤人?我向来迁就你,但这一次,你真的……大错特错了。”
  徐太太扭头不答。徐少谦不再同她说话,推门出去,却并没有要开车去追的意思。文钧本以为屋里头会有一番争吵,便仍立在院子里头,懒得进屋取掺和——里头却风平浪静的,着实令他有一些奇怪,便也仍旧保持之前假装看着天上。
  他走过去,叔侄两人一齐望着天上。顺着文钧望的方向,徐少谦以手勾勒了一个轮廓,“大犬座。水星,南河三,参宿七。那一颗是天狼星。也称为大犬座α。”
  徐文钧扭过头盯着徐少谦。
  “她还同你说了什么?”徐少谦问道。
  “她说:它和这银河系的每一颗星星一样,都拥有自己的光谱。若它靠近我们,它的光谱会向蓝端移动;若它远离我们而去,它的光谱便会向红端移动。而这一结果将会证明一件事——”
  “红移。你看它们是一样的,便以为它们必定互相靠近,但事实上,它们从诞生那一刻起便在远离彼此。”
  徐少谦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时,眼睛里仿佛也落了莹莹星斑,故而神情格外清亮,竟跟方才楚望的神情如出一撤。徐文钧微微有些讶异,“叔叔,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仍旧一句都不懂。”
  “不懂没关系。原本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徐少谦笑道,“你婶婶不会得逞的。”
  ——
  一下车,便见到穗细陪着葛太太等在葛公馆篱笆外头的台阶上。一见车来了,慌忙朝前走两步,脖子上的丝巾给风吹跑了也没留意。穗细在后头手忙脚乱的拾丝巾,急吼吼的追上来,没等车停稳,葛太太气势汹汹的将车门拉开,一见楚望,满肚子气顿时都消了,收敛了神情,柔声说道,“我都听说了。别怕,凡事有姑妈呢。有我在,我看隔壁那位和林俞敢拿你怎么样。”
  “我不怕。”楚望冲她笑。
  见她笑得龇牙咧嘴,葛太太就知道没事,又拿指头戳了戳她额头,“你这么笑,回头给你看见了,又要笑我葛公馆没规没矩的。”
  楚望吐吐舌,“知道啦。”
  “跑哪儿去了?”
  楚望背着手立在台阶上,想了想,“冤有头债有主。凭白受气,去讨了个公道罢了。”
  葛太太瞧她一眼,“不过有句话姑妈还是要问你。刚才一通电话叫我去邮局去信的当口,隔壁那位已经一通电报发到巴黎去了。你不肯成全那位徐太太,她也没法拿你怎么样。不过,你当真不想做林家闺女了?”
  “那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点脱了身,我反倒乐的轻松自在。”
  “但你可要知道,没了这身份,和斯少爷的亲事也不作数了。”
  不等她回答,葛太太从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皱巴巴的信封,上头满满的邮戳邮票。葛太太在一旁打量她的神情,过了会儿才说,“去年一月的信。也不知怎么从英国跑过来,竟花了一年光景。若不是托人替在入境警察那里格外留意着,这信还要耽搁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前前一章里,关于徐太太为了靠近自己丈夫所作的努力,其实还有两段故事。后来想了想删了,一来觉得累赘,二来觉得不想给这个人物太多篇幅……这两段删了,结果正好导致了一点人物的误解。Emmm……有机会再写吧,感觉也没有人会想要看她。往后再考虑一下。
  ——
  *上一章,关于为什么梁璋会受到严刑逼供,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无限放大。战争频频,但凡涉及一点间谍的影子,军队人人草木皆兵。何况他们坚守这么重要一个秘密,条件所限,看守他们的首先是对有色人种歧视严重的英国兵,其次受到的是英国反间谍法的惩处。所以卢瑟福才会这么着急的想为他们争取中国方面的利益= =不能理解的,建议去看一看曼哈顿计划第一季。
  ——
 
 
第75章 〇七五  英国来信
  楚望芳鉴,
  谅达一涵, 见字如晤。
  请你恕我这许久没给你写信。六月上海一别,我一直在想着你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你要想一想, 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话初听来, 是有些令人生气的。只因觉得对你来说,若事先没有婚约在, 也许我稍稍强过陌生人, 你只疏离客气的对待着。像不常往来的远亲故作亲热的摸着头问“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也像父亲的门客拍着他的马屁“令郎日后必成大器”。
  请你先不要生气。我想要给你讲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若我不同你讲,你兴许便会永远的将我误解下去。
  从远东前往欧洲的这趟旅途,去时会先经过东南亚的越南和新加坡、南亚的印度和斯里兰卡, 非洲东岸的港口,过红海、地中海, 最后抵达法国马赛的港口, 最后转水路或陆路达到欧洲各国——漫漫长途,每一次都是千篇一律的风景。这一次去,虽有令堂大人与令兄作伴, 旅途中种种见闻,于他们是新鲜的,于我仍是百无聊赖,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意想不到的是, 这却使我对你有了另一种的认识——比如,林先生此赴法国,某些原因上是为与一位心爱的女士相会;也许正因此,比起你, 林先生兴许更加疼爱他那位女士所生的女儿,甚至动了许多心思为她创造与我独处的机会。我这样一个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人听来,实在受宠若惊,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
  我想你也是深受其害的;倘若未来有一日我对令堂与女兄的种种行为,言语上讽刺一下,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十五岁那年随父亲来到绍兴的路上,他曾同我说:“三小姐与你的婚约虽由我与林先生口头默许,但林先生称,‘她因自小身体欠佳,常须旁人照料着,未来恐怕不能成为一位良配;我想要将她留在膝下,仍能放心一些。家中二女年纪稍长三女两岁,自小聪慧自立,较之三女兴许更为般配;我此一言无足轻重,全凭令郎意愿。’斯家不能失去林家。等你见了二小姐与三小姐以后,可千万要思虑清楚了。”现在想起这话来,不禁后怕不已:若那一日我没有见到你,却混混沌沌的听从了林先生的意见,你又会身在何处,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这些话从未亲口听你讲过,但单凭揣测,亦能知道你这么多年诸多辛苦之处;我不曾认真了解过你,却要以自己的意志强迫你;我只想过“是否会拖累你”,却从未想过“你想要做什么”;以自己的道德来捆绑你,竟几乎将你置于两难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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