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不能再等了,再等有危险。”医护人员急切道。
“我知道不能等。医生,你有带生理盐水吗?先给他喝一点。”田桑桑说道:“他的腿被压了两天,肌肉可能已经坏死了。如果这样贸然移开重物,他很可能会心肾衰竭而死。”
”……“医护人员颇为凝重地看她:“我倒是忘了,多亏你提醒。”
“没事,我是他妈妈。”田桑桑应了声,目光随着医护人员的动作落在孟书言身上,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是那么脆弱稚嫩。这么一看,她忍不住又哭了。她当然能感受到将景怀在看她,可儿子更重要。
等血液排出东西需要时间,江景怀派了其他几个人去附近先救援,留了几人在这里守着,他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的脚像是被灌铅了一样,根本挪不开。这个女人啊……
她的眼眶红红,眼睛肿成小桃子,黝黑的脸上蹭着沙土,五官立体深刻,很是眼熟。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此刻已然因为地震的原因破破烂烂,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可她的背挺得笔直,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个小男孩。
田桑桑吗?真的很像,又很不像。
地上的孩子,软软的,白白的,尤其是那头头发,让他忆起了记忆中的一个人。她儿子么?她结婚了还是?
他在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可现在显然也不是急着解释的机缘。
“好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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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石块抬起来了。”医护人员适时说。
田桑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看着石块一点一点地被抬起,她的儿子被放在一个小担子上。她紧张地跟着医护人员小跑起来,忽然停住,回眸看了眼一直在看她的男人,吐出三个字:“江景怀。”
“留着条命回来,回来看下你儿子吧。”她用陈述的语气。而那边的陈英,也同样被解救了出来。
江景怀拧了拧眉,深邃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了一秒,扭头说道:“我们继续救援。”
呃。其他几个队员很是震惊。他们听到了什么?儿子?连长有儿子了吗?连长不是一直光棍吗?再想想刚才那个软软萌萌惹人疼的小男孩,确实和连长有六七分像,但比连长可爱多了。唉,想什么呢!现在是想这的时候吗!
这里的避难所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轻伤者,挤在一堆,一部分是重伤者,需要做手术。而此时赶到的医护人员没有医院等地方,只能临时搭建了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很多药物稀缺,很多手术器材甚至也稀缺。
有条不紊中一片兵荒马乱。
田桑桑不安地紧咬着唇,站在手术室的外面。也正是这空档的片刻,她才有机会看一看其他的人们。哀嚎遍野…
猛然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他们,灰白色的脸上尽是无助……
可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刚才那个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田桑桑期待地看着她:“医生,我儿子好了吗?”
医生叹了口气,用医者的哀悯语气说道:“肌肉已经严重坏死,甚至感染,需要做截肢手术,不然会危及生命。”
“不……”
“不能。不能截肢……”田桑桑无力地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她儿子才那么小。截肢啊。这么残忍的现实。她突然抓住医生的手,哀求道:“医生,你再想想办法,我儿子不能截肢。”她知道她这样有点无理取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不是别人,那是她儿子!尽管他们被困在废墟里时,她就想过这个可能。
“我们无能无力了。”医生摇头,“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超过三个小时便不行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来找我。我还要去做其他手术,很多人在等着。”
田桑桑漆黑的瞳仁里透露出绝望,她呆呆地看着医护人员的白色衣服,唇瓣微微颤栗着,眼泪簌簌下流。
什么都做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尽管她有一个空间,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她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跑来跑去的救援队员,她想要找一找江景怀。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在哪儿?这时候不该她一个人拿主意的。
可是,紧接着行驶过来的军车一辆又一辆,挡住了她的视线。
“增援的人来了。”她听到有人说。
大批大批的东西被运了过来,从那辆绿色的军车中,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人和医护人员,这些人中夹杂着一个女人,她容貌昳丽清纯,神情素淡,背着一个急救箱。
关鲲凌。
175 治腿
“陆少校,你们终于来了啊。”有人上前激动地说。
陆迟叹息一声:“来晚了。”这么多的同胞还在受难!
这个男人明显是这些兵的首领,也是一身绿色的军装,身材挺拔,但相对清瘦了些。他的皮肤也比那些受过训练的战士们白,五官俊逸清雅,为人看起来也比较斯文,少了点军人的凌厉和强势。
他转身,和那些军人们说了些什么,军人们便敬了个礼,纷纷向四周跑去。
只有关鲲凌停了下来,她缓步走到她面前,念道:“桑桑。”
“关鲲凌。”陆迟似乎是颇为无奈,或是对她这种越矩的行为管不了,他轻皱眉头:“震后灾区一片混乱,你是来救命的,不是来叙家常的。”
“报告。”独属于关鲲凌清冷的声音,“我现在就是在救命。”
说完,她转头,看都没看陆迟。
陆迟紧紧地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快要暴了出来。
“桑桑,我来了。”关鲲凌执起她的手,注视着她,“你不要害怕。言言呢?”
田桑桑的鼻头酸了起来,眼泪就没停过,她哽咽道:“言言在地震中被压到了腿,医生说需要截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鲲凌啊。不截肢他会死,截肢的话还不如死了……”
她是那么无助,在经历了这些,身心疲惫,自己的伤都来不及治。没有人给她依靠,可这时候唯有关鲲凌,还会关心她。
“截肢?”关鲲凌脸色一寒,问道:“言言还能撑多久?”
“三个小时。”
关鲲凌说道:“断断不可截肢,我随你进去看看。我会医术,我一定能救言言。”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田桑桑颤抖地擦了擦眼泪。是啊,她记得书里写过,作为一名高级杀手,关鲲凌是会医术的。因为女皇经常会遇到刺杀,关鲲凌不仅当护卫,还当大夫用。她会的东西,远比她想象得要多。
陆迟走到两人面前,先是看了眼丝毫不惹眼的田桑桑,再看着关鲲凌,俊脸绷紧:“既然要救命,我给你三个小时。但你加入了队伍,就要听从组织的安排。三个小时后,回归本队。不然你不用在部队里待了。”真是的,就没见过她这么不服从纪律的兵,还是个新兵,这次让她来,也不是让她救人,纯粹当护士用的。可她深藏不露,上来就说连截肢都能救,这般妙手回春…
“是。”关鲲凌面无表情地敬了个军礼。
陆迟挫败地摇摇头。
“不行!”医生强烈反对,怀疑地看着关鲲凌,这个女子一身白衣,大概是部队出身,而且很年轻。
“你说要针灸?你知不知道这孩子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而针灸……”她失笑。针灸多么玄乎的事情,凭针灸就能抢救这孩子的命?就连老中医,恐怕都不敢轻易夸下海口。她看向田桑桑,希望田桑桑给她答复。孩子的母亲嘛,肯定能稳重一点。
“桑桑。”关鲲凌静静地凝视她,眼睛黑得澄澈,“你相信我吗?我可以救他,还能让他不用失去一双腿。”
相信她吗?该相信她吗?
躺在架子上的儿子软弱无依,再看关鲲凌清丽脸上的坚定,这样的淡然不惊,田桑桑轻轻道:“我信。”
截肢和不失去腿,她当然选择后者;医生和关鲲凌,她也选择后者。她不是否定这个医生的能力,而是她更宁愿相信命悬一线后的奇迹和惊喜。似乎只能如此了,也确实只能如此。
轰。医生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田同志,你要想好了,这事关你儿子的命啊!”如果是她,如果这是自己儿子,医生宁愿选择让儿子失去一双腿,来保全命,也不愿意去信那不能百分百的不稳定。
或许人就是这样,循规蹈矩久了,就不敢去赌,怕赌不起。
“正因为事关我儿子的命,我才相信她。”
“如此便好。”关鲲凌淡淡地微笑了下,心田涌起一股暖流,她用白单子小心裹起孟书言,抱着他往门外去。
田桑桑跟在她身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针灸适宜在清宁的环境内,此处人多手杂,实在不是上好的地方。”
田桑桑了然地点点头,问:“你需要什么器材吗?或者药材?”既然是针灸,针总该有吧,还有中药?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关鲲凌凝眸:“毫针与多味药材,只怕无法一时齐全。”
“都交给我吧,我能搞定。你只需专心医治言言。”
田桑桑和关鲲凌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快要接近树林,此时树木一片狼藉,但还是能作为遮蔽点。瞧着四下无人,田桑桑闪身进了空间。
关鲲凌只是愣了愣,眼底没有任何波动,她把孟书言放下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主公的秘密便是她的秘密,她会替她守候。
如果一不小心被生人瞧见,那么对不起,得罪了。
田桑桑记得,她的书房里,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排又一排大大小小各种长度的金针银针,还是全套的。她当时只觉得这东西是古董,很珍贵又新奇,便随意丢在一旁。如今这反而成了救命的针。
她把东西拿了出来,问道:“你看这个行不?”
关鲲凌平静的脸色有一丝欣喜:“多谢桑桑,这正是我需要的。”
“对了,还要哪些药材?你念我记,我去准备。”
关鲲凌道:“针灸只能暂时让言言的腿不至于失去所有感觉,如果想要彻底治好他的腿,需要药浴,然而药浴的过程十分痛苦。药材当归4钱,苦参10钱,白藓皮10钱,地丁20钱,双花6钱,黄柏20钱,连翘12钱……这些是药浴的药材。煎来口服的药我也说与你听……”
她说着,田桑桑记着,刻不容缓。
关鲲凌灵活的手指在孟书言的两条腿上快速点过,似乎是在点穴道还是什么的,随后她取出了一根长度适中的金针,眼看就要没入孟书言的腿,田桑桑心痛地看了一眼,不敢耽搁,快速去空间里准备药材煎熬。
药材很多,找起来不易,田桑桑用绿化币在位面空间中兑换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空间都被一股子浓厚的药香充满,这种药香的味道很浓烈,不是淡淡的,可以想象它渗透患者骨髓时,会是什么样剧烈的颤动。
176 瘸子
“这药用来擦腿脚,疼痛是难免的,但愿小主子能熬得住。若是可以,鲲凌真想替小主子遭这份罪。”关鲲凌的手拧着块白巾,正小心翼翼地替孟书言擦拭着,平素里冷淡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疼。
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田桑桑问:“是多少程度上的疼痛?”
“很疼,非常疼。”疼痛欲死。要让死去的感官恢复,就得要极强的刺激来攻击。
他只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啊。田桑桑抹了抹泪,但这世上越珍贵的东西得来越不易,要想以更美好的躯体重生,肉体必然遭受极大的痛苦,没有让你白白得到的道理。她懂,都懂。但作为一个母亲,感性多了一些。
一个擦腿脚,一个擦脸。
田桑桑正给孟书言擦着额头,可能是因为脚上太痛苦,他的小额头上正在渗透出点点汗珠,浓密的睫毛像把扇子一颤一颤的,脸色不再是之前那么白了,反而开始泛红。
“言言……坚持住。妈妈知道,你是最坚强的孩子。”她握住他软软的小手,不断在他耳边鼓励道。
“你爸爸来了。是爸爸啊……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能见到他。”
关鲲凌的动作微顿,爸爸,父上?姑爷也在此处?
漫长的类似酷刑的时刻流逝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田桑桑和关鲲凌都满头大汗,药汁也是擦完了。
孟书言的脸色正常了许多,嘴唇也不像之前那么干燥了,反而透着点血色。田桑桑爱怜地将手放在他的小额头上,一手罩住,忽的,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言言,你醒了。”田桑桑惊喜道,看向关鲲凌,关鲲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家伙。
孟书言迷迷糊糊地,眼神从混沌渐渐转为清明:“妈妈。”
关鲲凌不是个爱笑的人,此刻却是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真好看,好像冰雪初融,春水哗啦啦漫过大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关阿姨……”小家伙揉了揉眼睛,认出了这个美丽的女人。
“哎。”
“妈妈。”孟书言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低低说:“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人在捶我的腿,我的腿很疼。”还流了很多血,钉子在他腿上插着,拔都拔不起来。